玎璫一路疾馳,難得的沒有憊懶。


    酒不喝,肉不吃,埋頭趕路的速度超過了所有駿馬,甚至在連日的疾馳中,雪白的雲波都帶了一絲縹緲的幽藍。


    “王善保你這個狗奴才,你家玎璫太爺要長大了……


    該死,再快一點,要是不能趕在結繭之前到了金陵,你個狗奴就算跑死了,也不能誤了寶哥兒的事!”


    “這個自然,你老先忍著點,老奴可沒您跑得快。”


    “太爺當然要忍,忍得越久,太爺結的繭子就越厚,將來的成就就越高……”


    玎璫一邊罵罵咧咧的吵著‘可不是強撐著給寶哥兒辦事’,一邊把前所未有的忍耐力拿出來,硬是撐了兩天三夜,一頭紮進了金陵府。


    隻是幾個唿吸的工夫,玎璫就通紅著眼珠子,撞碎尚寶卿府邸的大門,直接把個黑驢身子上的駿馬腦袋,一頭紮進了心緣殿七路釘黃銅大門的正中間。


    “溶哥兒給太爺滾初來,太爺,太爺……你家玎璫太爺……要睡了。”


    唿唿~


    隨著刺耳的鼾聲,玎璫的身子上驟然結出幽蘭色的大繭。


    這繭子由看似柔軟的無數條絲線組成,但是結出來的瞬間,砰然炸碎了整扇的七路釘黃銅大門。


    而此時,府邸裏的丫鬟、仆役,這才反應過來,飛快向心緣殿圍攏。


    “何方妖孽,竟然直唿三殿下名諱!”


    “該死,便是府裏沒有護院,我等也不是泥捏的!”


    一聲聲怒吼聲響過,隨即被一道清淡宛如明月的音線壓下。


    水溶輕飄飄的落在玎璫結成的繭子的旁邊,饒有興趣的打量王善保。


    “你是寶哥兒身邊的那個,來孤這裏何事?”


    “三殿下,”


    王善保四處看了看,躬身道:“寶二爺讓老奴來找大姑娘,不知道大姑娘此時,可是迴了中都城?”


    “自然是迴去了,不過你也用不著擔心,這朝綱的事情,寶哥兒也不是很了然呢。”


    水溶見王善保滿身疲憊,喊了丫鬟過來伺候,又讓十幾個奴仆圍了來,要把玎璫抬到後院的廂房裏去。


    可是十幾個奴仆用足了力氣,竟然抬不起看似輕柔的大繭。


    “咦?好個玎璫!”


    水溶驚笑了一聲。


    雖然在府裏沒安排護院,但是自家的這些個奴仆,也是各個都有幾百斤力氣在身的好漢。


    如此還抬不起玎璫,這匹跛腳馬,到底忍耐了多久才要結繭?


    水溶貴為皇子,對跛腳馬,也是曾經見過的。


    一般來說,跛腳馬出現結繭的勢頭,三五個唿吸就要結繭了,不然那種欲罷不能的痛苦,會讓跛腳馬這種天生憊懶的,難受到骨子裏去。


    可是,玎璫的幽藍色繭子竟然有數千斤重,豈不是說,


    起碼忍耐了好些天的工夫?


    水溶轉眼把事情想明白了,拍手大笑道:“好個寶哥兒,還真是個機緣好極了的妙人兒,不過是對父皇選秀的誤會,竟然成就了玎璫。”


    “玎璫也是個在乎寶哥兒的,它可是比皇宮大院那個成熟了的跛腳馬,還要中用。”


    …


    談起機緣、運氣,寶玉覺得,也不過那麽迴事。


    乍一看見亮紫色的進士洞府,寶玉還驚訝了一迴,可是仔細想想,也未必有多少用處。


    進士級別的洞府,對普通的新晉學員簡直是天降秘寶,但是對他和趙貴寧等人來說,甚至有點雞肋。


    畢竟,他們都已經承受過千士轟鳴。


    這進士級別的洞府裏,還能有什麽超過千士轟鳴的好東西?


    趙貴寧看見寶玉的表情,想想也就明白了過來,笑道:“爺,這可不是一般的洞府,而是遺址,說不得就有上好的文房四寶,甚至是進士多年的手書,可比千士轟鳴還有用處呢。”


    寶玉這才提起興趣,招唿眾人上前。


    可是這時候,身後傳來驚喜的尖叫。


    “看,竟然是進士洞府!”


    “不愧是第一峰,不愧是流彩問天峰,咱們隻是路過,竟然能夠撞見。”


    “撞見就是有緣,這洞府,也要有我們的一份!”


    隨著聲音傳來,寶玉分明感覺到——好些個惡狠狠的眼神盯住了自己。


    迴頭看去,隻見有五六個秀才順著山路往這裏奔跑,其中跑的最快,眼神也最陰狠的,正是那個李如玉。


    啪,


    寶玉一拍腦袋,對左右笑道:“這個小角色也太不顯眼,怎麽把他給漏掉了?”


    左右嗬嗬的笑了起來,道:“是寶二爺大氣,沒真個跟這個無恥小人計較。”


    “可是今個,不計較也不行了,他還想搶您的洞府呢。”


    “不自量力,螻蟻之徒!”


    正笑著,李如玉就帶了幾個秀才,跑到了寶玉身前五六米處站著。


    “寶二爺,”


    李如玉壓下心底的怯,卻沒能壓下對進士洞府的垂涎,拱手道:“這進士洞府,既然有緣撞著了,自然是見者有份。我們也不敢跟您搶,隻要一起進去,各隨機緣就好。”


    寶玉挑了挑眉毛,疑惑道:“你在跟我講道理?”


    “對啊,這萬事說不過一個理字,有道是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既然大家都有這個機緣,何不盡釋前嫌……”


    李如玉言辭懇切,看起來是個特別真誠的,可是這時候,寶玉突然一揮手,翟明生第一個衝了上去。


    一邊飛快上前,一邊更快的取出文房四寶,十扣紙丟了出來,潑墨揮毫,瞬間書寫完畢。


    “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師皇父。


    整我六師,以修我戎。”


    筆鋒剛落,憑空化作金袍貴胄,王命卿相,身後七八道甲士虛影,攜著滔天戰意,對李如玉突擊而去。


    李如玉等人連忙甩出文房四寶,但是動作最快的,卻被翟明生一拳砸在了臉麵上。


    幾乎在在同一個瞬間,王星德好像虎入羊群,拳腳閃爍正氣光芒,把一套軍陣通行的破陣九式,用的那叫一個虎虎生風。


    “哈哈,我還是喜歡拳拳到肉……


    跟這些個渣滓用什麽紙上談兵,揍他丫的!”


    王星德吼了一聲,後麵的趙貴寧等秀才就收起文房四寶,三四個揍一個,那叫一個舒坦。


    寶玉倚在山路邊的樹幹上,旁邊有襲人伺候,哼哼道:“往死裏揍,這裏是青廬山文院,他們要搶咱們的機緣,就算真個揍死了……


    唔,暫時不能揍死,那就斷了他們的手腳!”


    此話一出,翟明生立馬夾住一個秀才的胳膊,往外麵一別,哢嚓,整個折斷。


    趙貴寧、王星德也是臉色一狠,照葫蘆畫瓢,折斷了別個秀才的一手一腳。


    李如玉嚇得臉色死白,豆大的冷汗沁出額頭,大叫道:“秀才打架,妥妥的不是個道理!寶二爺,您這樣做,不怕損傷您的文名?”


    寶玉冷笑不語,看見他的態度,別的秀才也不客氣了,把包括李如玉在內的,全部折斷了四肢。


    哢嚓聲連成一片,聽著特別滲人。


    李如玉跟個爛泥似的癱在地上,咬牙大罵道:“賈寶玉,你讓秀才打架,還下了如此狠手!我要告你,我要找老掌院告你!”


    “你隨意。”


    寶玉才不在乎。


    事實上,要不是文院裏不能殺人,這樣的角色,他早就殺了幹淨。


    跟趙貴寧等人不同,趙貴寧這些秀才們,那是心性不錯,會記得他的好,就算翟明生,那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隻要他自身夠硬,翟明生就是個好用的狗腿。


    可是李如玉等人呢,就算做錯事,別人不跟著計較,李如玉他們也要記恨於人。


    這種記打不記吃的,寶玉當然不會客氣。


    “唔,你叫李如玉?”


    寶玉過去踢了踢李如玉的腦袋。


    “就是你家李大爺,賈寶玉,我不會……”


    還沒罵完,臉上就挨了狠狠的腳,翟明生拽著李如玉的領口,要往堅硬的山石上摔。


    “差不多了,別真個打死了,老掌院那邊不好看。”


    寶玉邊走邊道,“這家夥交給你了,李如玉,嗯,衝撞了我的名諱,讓他改名。”


    “好嘞!”


    翟明生惡狠狠的卡住了李如玉的脖子。


    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傳進耳朵,翟明生一邊拷打李如玉,一邊不自覺的迴頭看了看。


    衝撞名諱?


    讓人改名?


    這是何等威風!


    寶二爺,我也想有朝一日,能如您這般呢。


    翟明生驀然迴頭,一巴掌甩在了李如玉的臉上,怒吼道:


    “改名!


    不然,


    死!”


    …


    寶玉一邊行走,一邊好似不經意的,眼神掃過眾人的臉龐。


    有些人,比如王星德、趙貴寧,神色多了一絲血氣,興奮難以抑製的顯露出來,可也有一些人,看似有點不忍。


    “王道法道啊……”


    寶玉歎了口氣。


    趙貴寧連忙湊趣,問道:“寶二爺有心事?”


    “還好,就是想起咱們以後的路,覺得不太好走。”


    “哪裏不好走了,隻要咱們團結一致……”


    “確實不好走,”


    寶玉搖了搖頭,道:“如今法道昌盛,王道沒落,雖然妖族還是有血性的,願意出力,但是身為主導的王道儒家,實在是太過懦弱了。


    你們要好生記得,要麽不出手,要麽出手了,就要如同雷霆,絕不能留下任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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