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的四條腿就像是加滿了油的小馬達,根本沒有要停的跡象。從那個洞口進來之後,他的視線和剛進入海底洞窟一般處於半失明狀態,偶爾洞穴的頂部有從地表泄漏下來的光線,每一次有光他都睜大了眼珠子想要看清楚些什麽,每一次的結果都是失望的。除了光線角度的差異,其他沒有任何差別。他也不知道這隻豬怎麽做到在黑漆漆一片裏狂奔的。


    跑了一陣,狂奔迎來的風給他頭頂的壓力慢慢變大了,這意味著他與洞穴頂部的距離在慢慢縮小,也就是說這個洞穴的直徑在慢慢變小。他不得不忍受著全身被軟刀子割來刺去又不是實質性的破壞體表肌肉組織的疼痛,隨著洞穴壓低而全身倒在了豬背上。他開始懷疑,不用多久,以這頭豬的體積他們就這樣被卡在洞穴中部,然後由於豬龐大身軀的擠壓他也就壯烈犧牲。


    除了這些,他更加好奇的是這頭豬會把他帶到什麽地方去。白癡也能看出來,他對於這頭豬有著某種意義上的用處,而這種用處需要把他帶到某個地方才能完成。當然,如果說這頭豬純粹的隻是喜歡搶奪來的獵物,然後剛巧又喜歡進食的時候跑到一個它中意的地方細細品味享受,大魚也無話可說。


    風的壓力增加到一定的程度後便穩定下來,他背後的那一線飛速流動的風,給他後背帶來的摩擦力和刺骨的寒冷不比豬背上堅硬的鬣毛的刺痛好受多少。不過還好這頭豬生在一個幹淨的地方,就算它不愛幹淨他身上也髒不到哪裏去。躺在豬背上,除了有些破肌透骨的撕裂感其他倒是比躺在濕漉漉的洞穴舒服。


    大魚心裏對於這種狂奔的狀態漸漸接受,感受著氣流與身體的摩擦是多少有些快感,說著他拋開心裏的恐懼的疑惑唱起歌來:“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


    邊唱著他的頭也隨著風甩動,這一刻他感覺到了身上每一根汗毛與頭皮上每一縷頭發對於生命的共鳴。這種共鳴剛讓他剛有了一絲享受的意味,那豬便騰起四條小短腿往洞穴頂部撞去,感覺到豬的動作大魚立刻把頭埋進了豬的鬣毛之間弓起身子。豬跳起來耳朵力度不大,但洞穴頂部無數的沙礫的刮擦和豬身上剛硬的毛發進一步對他身體的摧殘讓大魚差點昏厥過去。短短的幾秒,恍若隔世。


    從疼痛中恢複全部的知覺後大魚壓抑不住憤怒把這頭豬的祖宗都問候了一遍,不過這豬祖宗他罵起來還真有點心虛,完全憑一腔怒火。


    又轉過一個彎,封豨四條小馬達似的腿停止了動彈,而是彎曲著進入了一個綿長的滑坡,耳邊唿嘯的風聲卻減弱了。


    兩分鍾後,大魚終於看到了這比撕心裂肺還痛的旅程結束的希望,以及這頭豬的目的。


    那是一星弱火,這星若火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腦海中也亮起一星弱火,兩點火光在他的視線內重疊,一些他不知道什麽原因記不起來的記憶隨著這兩點火光的重疊有如漲潮躥進了他腦海裏。頭疼欲裂的大魚不多時便手心發汗,左手甚至從豬的鬣毛上滑了下來。


    豬進入到那星火的空間便停了下來,扭了扭堅實的身軀要大魚下來,大魚也想下來不過封豨的身體太過高大,他這樣下去隻會摔斷腿。大魚當然也可以抓著封豨身上一根根毛發靠手臂力量下去,不過那樣他的手多半也殘了。


    封豨又跳了起來,背部一拱把大魚拱到空中,然後它自己身子急急往後一退,大魚便分毫不差的又落在了它鼻子上,兩根粗獷的獠牙把他架住沒讓他滾下去。


    大魚安定驚魂後從封豨的鼻子側麵借著鼻子上黏稠液體的光滑下到了地麵,雙腳落地有一種無法言喻的踏實感。他轉過身去,連自己都不知道出於什麽目的他摸了摸封豨濕濡濡的鼻子,粗大的鼻孔裏還噴湧著溫厚的氣息,他也不顧讓他惡心的液體。封豨被他一摸全身泛起激靈,張揚著吐出在嘴巴外的獠牙擺來擺去,顯得非常高興。


    這是一個昏暗的空間,那一星光焰卻把整個漆黑的空間填滿。這是一個小型的洞窟,不過能夠容下封豨龐大身軀的移動空間也是足夠大了。洞裏除了那火光以及火光下的東西以外,再無其他東西,至少大魚的肉眼是沒有看見什麽。


    看到那一點火光,大魚已經明白了這頭比元一老道士更加算得上老妖怪的豬的意圖。


    他立定緊閉雙眼,努力重複著那些被碎片化的失落的記憶。


    “不要告訴任何人,記住,或者...忘記。”


    那個婆娑的身影又晃到了他眼前,模模糊糊的,但他知道那個身影是完整的,而這一句話是他做的那個夢醒來之前在空虛之中看到最後的畫麵。


    一點星光下的半邊身軀讓他重新記憶起那個身影,他記起夢裏的那隻毛猴子說,這心眉大師一半在最低,一半在最頂。看來眼前這個便是另外一半的心眉大師,雖然他上次實在夢中窺得心眉容貌,出於某種原因他相信那個夢和真實的在這整個遺跡群體下端走了一遭沒有什麽區別。


    也正是因為那道完整的心眉影像,夢裏麵的東西他對老三他們隻字未提。


    大魚心裏也未曾放下過對那場夢的疑惑,是怎樣的力量才能讓一個人把他周遭的環境實實在在的以夢的形式經曆一迴。大魚又想到了老三所說的不存在的真實,這個夢卻未到那地步。對於一個人的夢境來說,是有著一定的規律可循的。大魚記得上大學那會兒饒有興趣的拜讀了弗洛伊德的著作,不過他那個夢顯然是不符合弗洛伊德筆下的規律。無論是掩飾**望性還是稽查性都沒有絲毫的體現,這個夢更像是中國傳統意義上的托夢。他能夠想到的誘因是那一張張的鬼臉,畢竟是先人安排下來的,顏料上可能也存在著某些特質的礦物用以達到托夢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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