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是從小病到大的,但並不代表她喜歡這種感覺。


    生病那麽難受,是無論如何都適應不了的。可是從小到大,桃夭生了那麽多次病,家人早就慢慢習慣了,尤其是小時候,她因為病痛哭鬧時,父親站在床前嚴肅地教育她說,哭是沒有任何作用的,那之後,她也就學會了裝作習慣,學會了不去在意傷痛,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


    睡前,桃夭考慮了一下,將被子換成了厚厚的棉被。


    現在還隻是秋天,房間裏還比較悶熱,應該還不用開空調。


    然而半夜被冷醒時,桃夭立刻就後悔了。


    被子明明那麽厚,她的身體卻涼得嚇人,整個被窩就如同冰窟。


    桃夭勉強地撐起身子,想要去開空調,剛一動,就倒了迴去。


    身體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桃夭無力地睜眼,望著漆黑的天花板,眼角無聲地滑落兩行淚水。


    她感覺自己正在被黑暗一點點吞噬。


    桃夭知道,現在她隻是沒有力氣、冷得難受,但很快,體溫就會慢慢升上去,腦袋也會變得昏昏沉沉,嗓子會疼得發澀,身體各個部位會不時湧起陣陣刺痛。


    最後疼得失去知覺昏睡過去。


    如果運氣好,保姆就在身邊,那還可以立即打電話給醫生。如果運氣不……隻能慢慢熬過去了。


    每次都是這樣的。


    其實最難受的時間,也隻有昏迷前那兩三個小時而已,熬過去就好。


    ……早已習慣了。


    ……


    嗬,怎麽可能。


    這種事情怎麽可能習慣?!


    她好難受,好害怕。


    好害……


    想喊洛絡的名字,卻連張口的力氣都沒有。


    第76章 桃夭視角(四)


    桃夭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那個冰冷的夜晚的。


    好像做了無數個斷斷續續的夢。


    在夢裏麵,她一遍又一遍唿救,可是沒有人來。


    她喊媽媽,母親卻用一種不耐地眼神看著她,指著她,歇斯底裏:「都是你害了我!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難產,根本不會生病!都是你、都是你!」


    夢醒了。


    周圍一片黑暗,頭疼得要命,想掙紮卻沒有一絲力氣。


    又迷迷糊糊地進入另一個夢裏。


    這迴桃夭喊的是爸爸,父親站在遠處,眉頭緊緊皺著,眼中是深深地失望,仿佛在指責說,桃家怎麽會生出她這麽沒用又嬌氣的孩子!


    又一個夢,桃夭又看見了桃灼。


    桃灼前一秒還在溫柔地對她笑,後一秒卻轉頭就走,無論她怎麽哭喊,他都沒有一絲停頓。桃夭無力地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黑暗中。


    然後是柳萌。


    夢裏,她好像迴到了過去,她剛才還在家裏很開心地和柳萌聊天,身邊的景物卻突然變化,她們麵前是看不到底的懸崖,柳萌反手將她推落下……


    心髒驟然加快,痛得要命。


    桃夭在夢裏不斷下墜,逐漸墜入沒有光的深淵。


    越來越深。


    周圍卻忽然亮了起來。


    最開始,四周隻出現了零星光點,可越往下墜,那光就越來越亮,光點匯聚成無盡的光芒,卻又不刺眼,反倒柔和又溫暖。


    桃夭墜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就算在夢裏,她仿佛都聞道了熟悉的淡淡香味。


    洛……


    桃夭睜眼。


    頭仍然很痛,眼睛也澀得有些睜不開,身體也依然沒有力氣。


    可是手機在響。


    是她為洛絡設置的鈴聲。


    洛……絡。


    桃夭感覺自己好難受,難受到快要死去一樣,可是心裏卻好開心。


    明明已經沒有力氣了,唇角卻不自覺地上揚。


    好開心好開心。


    她艱難地從床上坐起,接通電話。


    然後她聽見了洛絡焦急又擔心的聲音,她好想笑著告訴洛絡,她沒事的,她習慣了,她一點兒也不難受。


    又想把漫漫長夜的那些夢告訴洛絡,想在她懷裏哭,想委屈地說,自己好難受好難受。


    ……


    桃夭再一次昏睡過去。


    這次身體仍然很難受,很不舒服,可是卻沒有做噩夢了。


    迷迷糊糊間,她好像看到洛絡過來了。


    洛絡坐在她身邊,正一臉關切地看著她。


    是夢嗎?


    桃夭暈乎乎的,有些分不清。她隻是本能地朝洛絡懷裏鑽,本能地嗚咽。


    「洛絡,我好難……


    洛絡立刻傾身安慰她,還說要給她講故事。


    洛絡的聲音好溫柔,可是她還是覺得好冷——是因為這是夢的緣故嗎?


    桃夭腦袋還很暈,有些轉不過來。


    但下一刻,洛絡就鑽進被窩中,將她抱進懷裏。


    不冷了。


    很暖和。


    桃夭心滿意足地將腦袋埋在洛絡懷中,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這次她睡得很舒服,沒有再難受,也沒有做噩夢,不如說,夢裏邊都環繞著洛絡香甜的氣息,她好喜歡。


    再醒來時,已經接近正午。


    桃夭是被手機鈴聲震動聲吵醒的。


    一睜眼,就和洛絡對視。


    洛絡的眼神仍然那麽溫柔。


    還……嗎?


    好像不是。


    洛絡溫柔地扶著她坐起來,問她還難不難受,要不要喝粥,又一口一口餵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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