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漸漸消散了。火炮聲,也不知在何時停息了。海邊最南角,安靜美麗。兩個光裸著身子的男子,親密地擁抱著,一動不動,似是觀望著東邊的日出。許久,猛然傳來一陣紛遝的腳步聲。司蒼卿當下反應過來,他緩緩地偏過頭,望向站在數丈外瞠目結舌的安平。“還站著作甚?”司蒼卿沉聲喝道:“給朕和丞相拿衣物來。”神情尷尬,安平慌亂地對後麵的士兵吩咐了聲,猶豫了下,終是大步走了過來,期期艾艾地問道:“皇上……您,您怎麽……”司蒼卿不耐煩地打斷了這人的問話,“鳳嵐他們沒事吧?”“迴皇上的話。”安平漸漸迴複鎮定,迴道:“皇後殿下和幾位統領都無事,他們正領著將士們進逼羌氏神殿。”“羌愁辭呢?”“一直都沒有見到。”安平將別人送來的衣服遞給了司蒼卿,道:“原沙嶼基本被我軍控製了,天羅地網,羌愁辭跑不了的!”一邊為柳意和自己隨意地套好衣物,司蒼卿一邊漫聲問道:“何時上島的?”“上半夜時。”安平看著司蒼卿站起身抱著昏迷的柳意,頓了頓,遂伸手,道:“呃,皇上,您還有傷,讓我來吧!”沒猶豫,司蒼卿將柳意交給了對方,遂率先離開,道:“急召軍醫。”待確定島上沒有什麽緊要的事情,司蒼卿便隨安平先一步離開了原沙嶼,迴到軍營裏,讓老軍醫處理了下臉上的傷口。半邊臉都是麻麻酸酸的脹痛,連帶著頭腦裏都是突突的疼,司蒼卿坐在柳意的床邊,鎖眉盯著老軍醫為對方處理傷口。“會不會有事?”司蒼卿幾分擔憂地問了聲,柳意身上那幾道傷口在昨夜雖是被包嚴,但到底還是浸了一夜的海水。老軍醫神情嚴肅,“無性命之憂,不過,丞相大人近期內不能斷藥,好生療養,還得忌口。”神情稍有放鬆,司蒼卿點了點頭。“主子?”走出柳意的營帳,司蒼卿便見鳳嵐守在門外了,麵容疲累,幾許憔悴,還來不及問明昨天後來的情況,對方先一步驚聲道:“你受傷了?”鳳嵐疾步走到司蒼卿麵前,望著這人大半的臉都被包得嚴嚴實實,看起來是異常的驚心,抬手輕柔地撫上去,他的眼神裏盡是疼痛。“無事。”司蒼卿拉下鳳嵐的手,摟著這人朝主帳走去,低聲解釋了下,“左臉上有一塊小小的刮傷,不容易包紮,所以軍醫隻好將我整張臉都給包了起來。”“真的?”鳳嵐眼神裏幾分不信,緊緊凝膠在這人的臉上,“明明看起來……”“兩三日的功夫便能愈合的。”司蒼卿安慰道:“碧的傷藥很好用。”兩人這樣說著,很快便到達了司蒼卿的營帳。摟著懷裏的人,司蒼卿微微蹙眉,思量著什麽,良久,他低聲說道:“嵐,我讓你傷心了嗎?”關於柳意,關於鳳嵐,關於如今不在身邊的幾個妃子,司蒼卿從迴來就一直在思考。如今原沙嶼已經被拿下,隻待找出羌愁辭的下落,他殺了那女人便能了事了,故而也不必焦急。反而是身邊那幾人還有柳意的事情,比較棘手,司蒼卿想了許久,終不得要領。鳳嵐愣了下,抬眸仔細地看著司蒼卿的眼,輕聲問:“主子怎麽忽然問起這個來了?”“柳意……”司蒼卿下意識地開口,遂又住嘴,他記得鳳嵐是知道柳意對他的感情的。“柳丞相?”鳳嵐低低地重複了聲,盯著司蒼卿微有迷茫的眼神,許久,才幽幽地歎息,道:“主子……決定要娶他為妃了嗎?”“嵐……”“我自然難受。”鳳嵐截斷了司蒼卿要說的話語,埋下頭,抵在這人的肩窩處,聲音含糊不清,“主子身邊每多一個人,我都會……”後麵的幾個字,司蒼卿根本聽不清楚。懷裏的人安靜了下來,隻是緊緊地摟著他,不再開口。司蒼卿也不知能說什麽,垂眸盯著這人的黑發。他知道,他又讓這個自己最珍惜的人傷心了。便是他自己向來冷硬的心,也跟著疼痛了起來。手臂一點點地收緊,司蒼卿俯下頭,輕輕地吻上這人的發。柳意說他自我,不曾顧及別人的感受。他從來就沒有在乎過別人的想法,所以懵懵懂懂間,做了許多傷害這人的事;待到他終於明白了感情,還是讓這人一次又一次地難受了。事難兩全……他對柳意動心,更不想柳意傷心,可是若是鳳嵐無法接受,那麽,他……或許隻能做個毀諾之人。“主子……”鳳嵐的聲音悶悶地傳來,司蒼卿輕聲應著,“嗯?”“你開心就好。”他說得很小聲,“隻要別……忘了鳳嵐。”怔了怔,司蒼卿遂又聽到這人開口,聲音越來越低,“可不可以……”他仔細地辨聽著,終是聽清楚了鳳嵐的話語:“可不可以……以後不要再有別的人了。”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司蒼卿抬起對方的臉,靜靜地凝視著那雙黯然的眼,輕聲道:“除了你們七人,絕不會再有任何人了。”艱難地扯了下嘴,鳳嵐終是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聲音仍舊不大,“這是主子的承諾嗎?”“嗯。”“若是……”鳳嵐認真地問道:“你毀諾了呢?”“不會。”司蒼卿很快地迴答,聲音輕淡而堅定,“我司蒼卿永遠不會欺騙鳳嵐的。”原本幾許苦澀的笑容一下子變得明媚起來,鳳嵐唇角上揚,“真的?”“嗯。”於是原本總是內斂的人,一把抱緊司蒼卿,鳳嵐微揚著嗓音,“我相信主子。”說著,他忽地轉開話題,不想再談論那些事情了,道:“主子,羌愁辭還沒找到……七公子還在她手上。”司蒼卿淡然地嗯了聲,道:“我大體知道她在何處,已派人重重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