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大堂,店家看似要打烊了,下人們正收拾著桌椅。司蒼卿掃視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到了最裏側的那一桌,那裏是一抹白衫,男子一動不動地伏在那裏,桌上零散地倒放著幾個酒壺。“這位爺,店要打烊了,您快醒醒!”掌櫃還沒有注意到走過來的司蒼卿,隻一心想要叫醒醉酒的人,不停地推搡著對方……無奈,這般動作,那人還是沉睡不醒。“交給我吧!”忽聞一聲冷淡的嗓音,掌櫃嚇了一跳,迴頭看去,一見到人嚇得連忙跪倒地上。“別叫!”司蒼卿低斥了聲,隨手扔出一錠銀子,便不理會掌櫃,徑自走到白衫男子的身旁。俯首望著這人,司蒼卿微微抿緊唇,眼中些許不悅……這人,身體才好沒多久,便又在這裏瞎折騰!解開自己的披風,又小心翼翼地為對方裹好,司蒼卿便將這人輕柔地抱起,遂轉身離開了酒家。無月的夜空,星光是異常地燦爛。司蒼卿坐在馬車內,懷裏擁著柳意,眸光緊緊地凝膠在他身上。不由抬手輕輕地撫在這人的臉上,遂低低地歎了一聲。柳意……這人身體忽然動了動,神情看起來有些痛苦。司蒼卿小心地為他調了個姿勢,又仔細地裹好微散開的披風。手指在柳意的太陽穴輕輕地揉著,他低頭吻上這人不平的眉頭,聲音很低很柔:“睡吧……今夜,我會一直陪著你。”原本睡得不安穩的人,緊皺的眉一點點地鬆開。終卷第一:問情篇之七宮至尊 黯然求去歸南海 溫暖而寧靜。 他走在幽眇的虛無中,天地是一片蒼茫。隻覺得淡淡的暖,纏繞周身,沁入心間,似乎有幾分熟悉,有些不舍,有些……哀傷。 他喟歎一聲,想要更加靠近那抹溫暖,又有些惶惶,甚至於害怕。 眼前一點點的光亮了起來,伴隨著頭突突的疼,柳毅難耐的低吟,身體不適的引動了下,於是額角被人輕輕的揉著。 他愣了,有片刻的遲鈍,遂猛地抬起頭,驚愕的望著近在咫尺的麵容。渴望的鼻息輕輕噴在自己的臉上,他一下子恍了神。 “醒了?”司蒼卿輕聲開口,手指依舊按在這人的額角上,見對方發證的樣子問道:“頭很疼?” 一時不明白眼前的情況,柳意隻是瞪大眼睛望著這人,沒有應聲。 眸光閃了閃,司蒼卿攬著這人,手掌劃到對方的背上,度著真氣,舒緩他身體的不適感。 很溫暖…… 如若夢中,柳意輕輕的扯了扯嘴角,他不明白這個帝王,怎麽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床上,海這邊溫柔的關心著他。 該是,欣喜吧? 可是,他掙開了這人的懷抱,在對方收迴手掌的時候。柳意坐起了身,淡聲道:“臣……罪臣冒犯了皇上,還請皇上降罪!” 司蒼卿也跟著坐了起來,定定的望著這個人,清雋的麵容上是雲淡風輕,少了前些日子的迷茫和脆弱。那個冷靜持重、淡如清月的丞相大人,終於迴來了。 他說著降罪,卻是一派從容。隻除卻,眉眼間,還殘餘著絲絲的疲憊。 不急不緩的穿戴起衣物,司蒼卿便輕聲說道:“你無罪,賜婚一事……” 柳意渾身僵住,神情微冷。 想了下,司蒼卿說到:“賜婚一事,我之過錯。”穿好了靴子後,他迴身望著報被靜坐的男子,“你迴潮吧。” 沉靜的迴望著這個冷漠的青年,柳意不解,這人怎麽忽然改變了主意,對自己的態度……更是大變。他依稀有一種錯覺,似乎他們依舊置身禁圓,這個人很小心很仔細的保護著自己。 那一吻,烙在額頭,燙到心裏,如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至今升騰的流著血。 “皇上乃天下之主,怎麽可能做錯事?”柳意輕輕一笑,“罪臣原在丞相之職,實為百官之首,竟以身試法,違抗聖旨……這本就是砍頭之罪。” 他很誠懇的道謝:“罪臣,謝過皇上不殺之恩。” 司蒼卿靜靜的凝視著整個人,……柳子問說,他雖是一介書生,可是淡漠的外表下有著比誰都要決裂的性格。 有點頑固,偶爾執拗,卻總是那麽認真,相識八年,他們之間的關係大致是不慍不火,比起其他人,也時常有一些衝突。隻是這麽久了啊,才發現,原來對對方是那麽的熟悉而習慣,以至於信任。 淡淡地斂目,司蒼卿拿起了一旁的衣物遞給這人,淡淡的道:“穿衣洗漱吧!”偏頭望著半合的窗,屋外是一片明媚,“這幾日,你便多休息。待調試後,再歸朝吧!” 他又補充了一句:“不要酗酒。” 恍惚的結果衣物,又當著對方的麵穿戴後,柳意緩步走到司蒼卿麵前跪下,“柳意&不會再迴去了。” 司蒼卿沉默了下,許久,才徐緩的問:“為何?” “柳意先前之行早失了丞相風範,”他用著司蒼卿斥責自己的話解釋道,“引致了不良的風氣,柳意不適合再入朝為官了。” 他說:“而且……我累了。” 十五歲入朝,宦海沉浮了十四載。他這一生才過了不到三十年,缺一半的時間都耗在了朝堂上。或許,早就累了,若非那些信念在支持,若非……那人的信任在支持。 於是又是一段長久而沉重的靜默。 “柳意做官,躬親為民,不事帝王。你說過的話,都忘了嗎?”司蒼卿聲音微沉,帶著點點的逼迫,“你便是要這樣懦弱的選擇逃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