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皇帝現在不醫治,好好療養,或許還能活上三五年;若是醫治,順利的話,多活上一二十載,不順利則是當即喪命。 無論哪種選擇,都是非常為難。 皇帝笑了笑,神色淡然,“當然要治了,卿兒為我費了許多的力,我又怎能臨時退卻呢?”撇頭看著天碧,神色認真,“神醫,朕一切依照你的吩咐,你盡管放開手腳。” 天碧無言,隻能點頭。 一時,氣氛有些壓抑,有些感傷。 視線自皇帝身上轉到鳳嵐,司蒼卿打破沉寂,“我現在就起程去蓬萊閣。” 鳳嵐微微頓了下,則迴道:“主子,我和你一起……” 搖了搖頭,司蒼卿淡淡地說道:“此行很趕,朝中的事情我還沒來得及安排,一切交給你和柳意了。” 天碧在一旁聽著,插嘴道:“殿下是取那青絲蛇和銷魂花嗎?” 看到司蒼卿頷首,天碧接著說道,“殿下,讓我和你一起吧!” 眾人不解的眼光,讓他又解釋了下,“青絲蛇和銷魂花離了其居所之地便極難存活,我要的是青絲蛇膽,和銷魂花的粉囊,最佳的法子便是就地取物,再用藥物保住其性便可。” “既如此,”司蒼卿站起身,看著對方,“你便與我一道。”又看向皇帝,“我即刻便啟程,二十天內定迴!” 【注】文中關於蠱啊毒啊什麽的,全是岫子憑心情瞎扯的,絕對的偽科學,嗬嗬,千萬不要考證其合理性,飄走~~~~~ 田田荷葉落花看(下) “主子,”鳳嵐抬頭,正中天的陽光刺入眼中,有些疼,“你,一路小心。” 昨日才重聚,今天又分離。但此時不是傷感的時候,皇帝的身體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鳳嵐笑了笑,“主子,宮中和朝中的事情你不要掛心。” “嗯,你自己保重。”囑咐了聲,司蒼卿便摟緊懷中的天碧,一手扯起韁繩。 白影如電閃,鳳嵐靜默地看著已漸漸遠去的人,微微歎了聲。 身旁送別的,還有秋屏天與柳意二人,鳳嵐對他們淡淡一笑,“主子已經走了,我們便迴宮,商量一下近日朝中的事情吧!” 默默地點頭,柳意與秋屏天俱是一臉沉重,轉身朝著皇宮走去。 “若是不適,便說。” 忽然聽到這句話,天碧愣了下,遂暗自彎了彎唇,“殿下不用顧忌我,我能夠堅持住的。” 馬跑得太快,天碧靠在司蒼卿懷中,緊緊地抱著對方的腰身,隻覺,耳畔是唿唿的風聲,天地都急速地後退著。什麽也感覺不到,隻有身後溫熱的胸膛和衣物上淺淺的清香。雖然體內攪動的感覺很難受,但…… 天碧閉上眼,這般縱馬馳騁的感覺,有多久沒能夠體驗了? 有些懷念,有些憂傷。 記得年少意氣風發,他也曾賽馬野外。那時,天央邁著軟軟的腳步跟在後麵跑著,不依不饒也要騎馬。無奈之下,他隻好如現在這般,小心地嗬護著弟弟,然後再猛然揮著馬鞭,那般突然,往往會嚇了天央一跳,卻不似尋常人家的小孩愛哭鬧,他那個弟弟則是嗬嗬地笑著,然後要求他加快速度。 天碧噙著一絲笑,喃喃道:“再快點……” 卻被司蒼卿聽到,雖有些不解,之前多少還有些顧忌著這人虛弱的身體,如今便放下心來。 果真如天央所說那般,他隻覺得整個人似是飛一般。 “咳咳……” 猛然聽到天碧不適的咳嗽聲,司蒼卿即刻停下了馬,俯首查看。 卻見天碧的臉色慘白,整個人都恍恍惚惚。司蒼卿眼神一凜,將對方打橫抱起,躍下了馬身,隨意地坐到一旁的草地上。 司蒼卿坐好,讓天碧躺在懷裏,翻出早就準備好的藥瓶,喂他吃藥。隨後,便一手托在他的背後,緩緩地運功。 “殿下,”緩過氣來的天碧微微偏頭,“天碧又拖累你了……” 他怎麽忘了,自己的身體經不起一點折騰;任性的結果,便是苦了自己,也累了別人。 “沒有,”司蒼卿聲音淡然,“我的疏忽。”又說道:“休息一會再趕路。” 天碧怔了怔,體內一股暖流擴散至全身,這般溫暖的感覺…… 快馬加鞭,司蒼卿二人不到十天便趕至了雪頂山下。 在原先司蒼卿和鳳嵐居住的石屋留宿了幾宿,天碧終於將所需要的蛇膽和粉囊取完。 臨走之時,他有些不舍地迴頭看了看青絲竹林深處的那片花海,這裏很美,幽靜而雅致,更是隱蔽。 司蒼卿看了眼對方,淡淡道:“你若喜歡,日後便住在此處。” 頓下腳步,天碧訝異地看著司蒼卿。 司蒼卿簡單地解釋了下,“你無處可去,此地為最佳藏身之處。”又看了看這片美麗的林子,“我這幾日在此布下了陣法,無人能夠闖入。” 這也算是天碧為皇帝醫病的代價吧!看那日這人的表情,怕是不打算迴去了原來的居處了。 ……不過是舉手之勞。 天碧卻有些感動,不管對方是抱著何種想法,但總是好意的,他笑道:“如此,天碧就不客氣了。” “嗯。” 明明那人沒有再為自己運功驅寒,他卻依舊覺得心頭微熱,那冷卻了許久的心髒,仿佛重新跳動了起來。 即使當年還是鴻承國大皇子的他,也多是關心保護別人,何曾被人如此關心過呢? 這個冷情的人,那不經意的、淡淡的關心,卻讓人有落淚的衝動。 天碧笑了,“殿下,我可否像之前那般稱唿你的名字?”他本是率真之人,便是當年,與朋友之間,也是直唿名字。 他一直想像喚著自己弟弟一般,喚著此人…… 司蒼卿奇怪,為何這些人都喜歡糾結於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名字不過一個代號,何必那般執著。 “隨你。” 天碧認真地看著司蒼卿,輕喚道:“卿兒……” 就像當年,他喚自己的弟弟:央兒。 天碧垂下眼眸,歎息,為何近日總是不停地想起過往?是因為這個人與自己相似的身份嗎?還是,重新走進人群,有太多當年來不及追思的感歎? 或許,是因為自己老了吧。天碧恍惚地看著司蒼卿年輕的臉龐,十八歲,正是風華正茂啊! 眼前,蔥綠色一晃而過。 下山的路上,如同來時一般,司蒼卿抱著他腳步輕點著,飛速地穿梭在林中。 ◇蒼◇寰◇七◇宮◇ 如司蒼卿所許諾般,二十天他們便迴到了皇宮,帶著人間至毒之物,開始為皇帝進行治療。 並未怎麽休息,天碧就開始調製藥湯,到時讓皇帝泡在其中,直到逼出所有的蠱蟲後,絕心蠱便算是驅除了。 此一舉動,極為驚險,且不說皇帝如今虛弱的身體能不能挺過毒湯侵體,就算是逼出了蠱蟲,也要及時地搶救,否則那銷魂花與青絲蛇的毒會很快地擴延全身,最終還是毒發身亡。 禦書房內,皇帝難得正裝,麵色凝重地看著司蒼卿,許久才開口,“卿兒,此次為父也不知能否熬得過去,日後,蒼寰國就交給你了……” 說著,拿出玉璽放到司蒼卿麵前,皇帝微微感傷,“如今,也是時候將這個交給你了。” 司蒼卿沒有收下,他淡然地說道:“等你病好,再根據禮法,將玉璽交給我吧!” 苦笑,司蒼絕天無奈輕歎,“卿兒,我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如今也是不堪忍受絕心蠱之苦,孤注一擲罷了!” 他喃喃自語著,“我也想能夠健康地見證著你做皇帝的風采啊!” 聞言,司蒼卿微微皺眉,正待開口,外麵傳來一陣喧嘩,隻聽見侍衛為難的聲音傳來,“丞相,皇上吩咐了,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司蒼絕天!”有些歇斯底裏的聲音穿透耳膜,皇帝呆愣,低低地歎了聲,“他……怎麽來了?” 司蒼卿打開了禦書房的門,淡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有些滄桑的臉上,不複以往的穩重和優雅,如今是悲憤與焦急。 如急旋風般闖進禦書房,柳子問滿臉悲色,手指著皇帝,微微地顫抖著,“你……你怎麽可以……” 若不是這幾天他見柳意神色凝重,刨根問底,他都不知道皇帝發生了如此的大事。他一直知道,這人的身體當年因秦家所害而變得很差,卻不知…… “師兄,”皇帝鎮定下來,臉色淡然,無喜無懼,“你怎麽忽然來這……” “我不能來嗎?”柳子問打斷他的話語,眼中是受傷與絕望,“司蒼絕天,你究竟拿我這個師兄當成什麽?這樣的事情,你卻瞞了我如此之久,當年也是……” “你以為,你的自作主張,就是為我好嗎?”柳子問步履蹣跚地走到皇帝麵前,雙手撐在兩邊,居高臨下地盯著他,“你以為,我會感謝你嗎?” “師兄,”皇帝淡淡地笑了笑,垂著眼眸,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隻聽到飄渺的聲音:“這一世,是我負了你……” “是啊,你負了我!”柳子問仰天大笑,“讓我恨你,怨你,然後再見到你之時,卻隻看到一座墳塚嗎!” “司蒼絕天,你好狠……” 明明有難,卻不要他幫忙;明明有苦衷,卻任由他誤會;明明可以利用他的勢力來對付秦家,卻死死不肯求助。 如今,生死一線,也不願對自己說一聲。 若不是柳意從司蒼卿那裏弄清楚皇帝的情況,他是不是便一直被這人蒙在鼓裏,然後,待這人消失了,他才恍然。 皇帝終於無法保持平靜,他緩緩地抬頭,哀傷地迴視著這人悲痛的眼,“我能如何?為了皇位,逼走了你,然後自己有難,再厚顏迴頭向你求助……” 他無法給這人什麽,至少可以保證不去利用,至少可以維護過去那段美好。 柳子問搖了搖頭,語氣沉痛,“為何,你總是這般決絕?”當年任他誤會,心高氣傲的自己一怒之下,便遠走他鄉,更是娶妻生子,待發覺不對之時,大錯已鑄成。 原本以為,他迴朝可以替這人分擔一些,卻發現自己被撇在一邊。 他一直知道這人的身體不好,暗地裏,總是從邱老那裏問詢一些情況,卻不想,邱老也替這人隱瞞了實情…… 情何以堪! 就在兩人僵持的時候,司蒼卿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他一直在旁觀著,確定了這個柳子問也是真心關心皇帝吧! 他對柳子問說道:“丞相,你先迴去。”撇頭看向皇帝,“父皇體內的絕心蠱,可以除去的!” 柳子問慘淡一笑,柳意將其中的危險都告訴了他,所以這些日子,知情的幾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司蒼卿定定地看著柳子問,“本宮向你保證,父皇不會有事。”司蒼絕天是一代帝王,他能夠在秦家的控製下發展出自己的勢力,更是忍受了十多年的絕心蠱之苦,司蒼卿相信他的意誌足夠強,強到能夠挨過那毒湯之燎。 柳子問怔怔地看著司蒼卿,久久不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