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柳意也了然,“三十萬重兵已經為殿下所掌握了?”可怎樣收服了那些軍隊,為何他不聞半絲傳聞?  如今柳意、秋屏天算是心腹,而計劃已經到了收尾時刻,司蒼卿也不隱瞞,漫不經心地說著一場血腥的慘案,“過幾日,朝廷追封鎮南將軍高飛為忠義護國候。”  “什麽意思?”眾人都愣了。  “一月前,天山南悍匪流竄、攪擾民生,百姓怨聲載道。鎮南將軍高飛,憐憫之苦,統率手下三千親衛精兵,前去剿匪,卻在勝利歸營途中,因雨季暴雨導致山石不穩,大軍路過,突發泥石流。鎮南將軍高飛及其副將與三千精兵,全部罹難!”  司蒼卿輕描淡寫的話語,讓幾人俱是震動。  當場,柳意拍案而起,“殿下,你……你的意思……”  微微不滿於柳意指責的意味,鳳嵐代為迴道:“為免三十萬重兵被秦家所利用而暴動,殿下便決定除去鎮南將軍與他的親衛隊。”沒了將軍和那誓死跟隨的三千親衛精兵,其他的士兵軍心也就散了,畢竟他們大多是家有老小、心有牽掛,怎也不可能因秦家倒台而暴動什麽的,他們隻能聽從朝廷重新安排。  “你……”心中的想法得到確認,柳意滿臉忿然,“殿下怎能如此草菅人命!那些將士,都是我蒼寰的功臣,更是無辜之人,怎能、怎能……”  氣極,一向清冷如月的柳尚書,此時已經風度盡失,毫不客氣地指責,“殿下怎能為了一個政治謀略,就這樣……”  司蒼卿隻是漠然地麵對著柳意的指責,不做解釋,“此事已定,無須再談,柳意你隻要根據新政做好後麵的事情便可。”  “殿下!”柳意怒目而視,“這樣的新政,用無數無辜之人的鮮血澆築,還能夠進行得下去嗎?”  那三千將士,背井離鄉,守在艱苦的邊疆,保衛著國土的安寧,如今隻為了一個政治舉動,而全數枉死!這樣的新政,不是他的期望!  司蒼卿終於正視了柳意的憤怒,沉默了下,遂冷酷道:“做任何事情,都有付出代價。不舍,便不得!”  “哈……”柳意愴然一笑,“舍得啊,殿下您真是舍得!”  語氣一轉,近乎輕柔地說道:“殿下,您國事繁忙,微臣不該多添困擾,這便離去!”  柳意拂袖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有亂碼、奮鬥中                   秦氏瓦解摧崩時(上)    夜風,輕吹動著簾紗,桌上,杯水狼藉。  秋屏天嘴邊含著幾許玩味,一個人靜坐窗邊,看著街道上漸漸消失在人流與夜色裏的人影。手指輕輕撥動著算盤,他忽然露出一個開懷的笑。  “東家,”福伯推門而入,詫異地看著秋屏天,“你思春了?”  真是詭異!哪時見過東家露出這樣的表情,不去算賬,而是托著下巴發呆,還時不時笑得“甜蜜”。  眼睛一橫,對於得力助手的口無遮攔,秋屏天沒好氣地道:“福伯,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在思春了!”  “雙眼,”福伯笑嘻嘻,一副恍然大悟之狀,“也難怪,東家都二十四歲了,一直不肯娶妻生子。原來……”  “可是,太子殿下身份尊貴,你又比他大那麽多,唉,”福伯煞有其事地搖頭歎息,又道:“不過人說殿下不愛紅妝愛藍顏,再看那鳳侍衛年齡也不小,東家你還有指望……”  失笑,秋屏天對於福伯的搞怪無可奈何,“別瞎說,以後跟著殿下做事,那些民間傳言還是少提為妙。”  福伯也不再故作調笑,微微感歎,“真沒想到,小老兒如今也能為殿下效力啊。太子殿下果斷英明,果真是世上無雙哪!”  好笑地看著一臉仰慕之色的福伯,秋屏天搖了搖頭,如今不少人對於殿下可是瘋狂地追捧。那整肅百官、改革朝製之舉,雖不得那些高官貴族的歡喜,卻深得百姓的歡心哪!  “我隻能說,”秋屏天淡然輕笑,“殿下的城府之深,實在讓我自歎弗如。”  “城府?”福伯眉頭抖動,一臉不以為然,“殿下做事果斷直爽,行事光明正大,雷厲風行,哪有半點遮遮掩掩……”  說到此,還意有所指地上下打量著秋屏天。  麵色無奈,秋屏天也不多做評述,伴君如伴虎,有些話是不能與人說道的。隻是,這幾日的接觸,讓他確確實實感覺到,那個做事隻憑心意的冷酷太子,其城府之深連他這個商場老手也比不上。最為難得的是,別人都知道天下首富為人圓滑城府極深,卻沒有以為那殺伐決斷英明無雙的太子殿下心機之深沉,堪稱鮮有人能比。  福伯畢竟也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心中幾分明了,笑道:“東家,太子殿下身在其位,若沒有手段,又怎麽除去那秦氏老狐狸?但,這些不叫城府,隻能說明殿下高瞻遠矚、智慧非凡,實乃我等可比擬!”  秋屏天摸了摸鼻子,不過一句感歎,便被福伯這樣批判,溫和地笑了笑,“福伯,你別介,我隻是感歎一下,但是真的欣賞太子殿下的作風與手段的。”  他是商人,誌在取得天下利,所效命之人又怎可以是凡俗之輩!  太子東宮,小太監青緒幾分焦急地在門口轉悠。忽然眼睛一亮,便殷切地上前迎接終於迴來的司蒼卿。  “奴才參見殿下,”青緒語氣急切,“一個時辰前,皇上來到這裏,一直在書房裏等著您。”  “嗯,知道了。”司蒼卿淡淡地迴了聲,便直接朝著書房走去,心中大致清楚皇帝前來的意圖。  書房內,當今皇帝與太子靜默地對坐著。  桌前,清茶發出淡淡的清香。  司蒼卿漫不經心地靠在椅上,等著對方開口。  如此沉默地對峙了半晌,司蒼絕天微微一歎,臉色無奈,“卿兒,我來這,並非有指責之意,你莫要這般冷臉相對。”  雖然司蒼卿總是冷著臉,但相處了一年半下來,他還是能夠從中感覺出些許微妙的情緒。  司蒼卿默然不語。  司蒼絕天神色幾分複雜,“卿兒,我隻是有些懊惱罷了。我竟不知道,你在朝中安排了那麽多的人……”  是的,司蒼絕天今天看到對方擬出來的官員任免名單後,才恍然。為何司蒼卿能夠如此毫無顧慮地大肆罷免官員,進行前所未有的改革,原來早在前幾年的時間裏,便做好了準備。他畢竟是一代皇帝,看到自己統治的百官其實本就另為其主,就算那是自己喜愛的兒子,也一時難免有些情緒……  那太子三十四親衛,當初是他讓魁訓導,然後交給司蒼卿。然而,三十四親衛什麽時候完全被收服,他這個皇帝都完全不知情。  難怪當年司蒼卿一直不願迴朝……  司蒼卿垂眸看著眼前的清茶,許久才緩緩道:“父皇若是擔心,兒臣現在便交出影衛,然後離開。”自古帝王最怕地就是被人篡位,哪怕是親生子也無法饒恕。  “卿兒,別誤會,”司蒼絕天有些急切,夾雜幾分懊惱,“我既然將蒼寰國交給你,便沒想著再收迴來。我不過是,一時……”  當了近三十年的皇帝,那君王的自信心與自尊心受到了些許地損害罷了。  搖頭苦笑,司蒼絕天道:“卸下這個擔子,我心裏很舒坦。你別怪為父,隻是,做了太久的皇帝,養成了一些不好的習慣。”  看著一直垂眸不語的司蒼卿,司蒼絕天站起身,歎氣,“魁,我就召他迴來了。”那些親衛早就不是魁能掌控的了。  遂起身朝門外走去,剛走了幾步,司蒼絕天便聽到一道熟悉的冷淡的聲音傳來,“父皇,我沒有怪你。”  司蒼卿說的是實話,能夠如此相信一個陌生的兒子,司蒼絕天已經夠寬容的了。若是自己,定不會容許任何威脅的存在。  微微頓了下,司蒼絕天釋然一笑,“嗯,卿兒快些休息吧!”再厲害的人,這些日子這般折騰,也是累了吧!    ◇蒼◇寰◇七◇宮◇    太子的新政,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如今朝中大部分都是革新一派的中青年官員,再加上那些司蒼卿暗插在朝中的官員們的支持,一切如預期般順利。  沒幾日的功夫,朝上朝下一片新氣象。  革新的皇榜,在那日張貼天下之後,百姓也是歡聲擁戴,蒼寰國有誌之士更是雄心欲動。  大勢已去,原本激烈反對的元老派大臣,如今也默認了現實,不再倚老賣老,隻是安分地做好本職。  因為司蒼卿的強硬,他們惹不起!  這一天早朝,司蒼卿聽著各路奏折,偶爾會評述幾句。臨退朝,司蒼卿忽然開口,“一個半月前,我朝鎮南大將軍高飛,在剿匪途中,因遇雨季山石爆發泥石流,將軍、兩位副將與三千鐵甲精兵全數壯烈犧牲。”  “傳本宮旨意,追封高將軍為忠義護國侯,兩位副將為英勇將軍,三千士兵為衛國英雄,從國庫中撥取銀兩,撫恤所有遇難將士的家屬,並妥善安排他們的營生。”  說罷,看也不看柳意那複雜的神色,司蒼卿便退朝離去。  “主子,”鳳嵐沒有錯過柳意的眼神,迴宮後,便輕聲對司蒼卿道:“柳大人怕還是無法理解……”  “那是他的事,”司蒼卿聲音冷漠,“他若真想在我手下作為,有些事情,就必須要去接受。”  “嗯,”鳳嵐淡淡地笑道,“柳大人一向心思透澈,假以時日,會想通的。”畢竟他的才華與能耐對於司蒼卿會有很多裨益,兩人的關係還是不要太僵為好。  司蒼卿神色冷淡,不甚在意,看到鳳嵐的微笑,眼神微閃,遂伸手攬住鳳嵐,將他抱進懷中。  “主子……”順從地偎進司蒼卿的懷裏,鳳嵐反手摟住對方的腰身,眼中柔波蕩漾,微微仰起頭,承受著司蒼卿忽如其來的吻。  丞相府的後院,一道頎長的身影,靜立小池前,舉簫輕吹。  曲聲,隨風飄遠,有些沉重、有些迷茫、有些哀傷。  “意兒,”一道溫潤的嗓音從背後傳來,“這些日子,你的心思很重……”  迴轉身,柳意默然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臉色幾分頹然,身體往後一傾,做著以往不曾有過的舉動,靠在闌幹之上,半晌,才幽幽地開口:“父親,您如何看待鎮南將軍遇難之事?”  眸色微異,柳子問幾分詫然。自打柳意入朝為官,私下裏他們便隻談家事,不聊國事,如今……  心下幾分了然,鎮南將軍高飛是難得一個勇猛而有智謀的將軍,卻奈何死忠於秦家父子。今日早朝,他忽然聽到高飛遇難消息,也是驚詫無比。想來原本擔心秦家會暴動的官員們俱是心中清楚,那高飛與三千精兵的事情發生得也太巧了。  柳子問淡淡笑道:“高飛將軍,是個英雄,如今為國捐軀,也算死得其所。”  “父親,連你也……”不似那日的激憤,柳意有些迷茫、有些哀傷地看著柳子問。  “意兒,你太正直了。”柳子問歎了口氣,目光落在池塘中心微微綻放的蓮花之上,“南江水患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想必,沒有人比巡視澇區的柳意更清楚吧!  柳子問又道:“如今日高飛將軍仍健在,你又認為會發生什麽事情?”  柳意默然。  “你為官公正清明,誌在百姓,”柳子問淡然地說道,“為父很了解,那三千將士如此犧牲,你定是於心不忍。”  “但,若得新政順利施行,則必要一個穩定的環境。任何新政的成功,都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隻是有的見到血,有的見不到罷了。”  “你好生想想吧,”柳子問話語中不掩慈愛與關心,“你如今也是殿下重要的助手,就別鬧別扭了。要知道……”  後麵的話,他便沒說完,但柳意清楚:要知道,伴君如伴虎。  又歎了口氣,柳子問神色無奈,便要離去,卻聽見柳意忽然開口,“其實,柳意這幾日都想通了。”  那日的氣憤,並沒有持續很久。若這個道理都想不透,他又有何資格站在朝堂之上?  隻是……  “那為何,還放不開。”柳子問淡淡地說道,“你要做個為民做主的好官,首先得學會做‘官’。”  “我隻是,”柳意自嘲地笑了笑,“一直以為殿下雖然冷酷,但那隻是針對那些貪官汙吏。私下裏,這麽久的相處,我以為他隻是性情淡漠了些而已,卻沒想到……”  司蒼卿的冷酷,是他無法想象的。三千無辜生命,能夠如此冷靜地下令除去,毫無心軟。  柳子問這下是完全地愣住,他沒想到柳意是因為這個而煩惱,遂道:“太子殿下的冷酷,是世人皆知的,但太子殿下會是個好君王,必將帶領我蒼寰走向從未有過的盛世,你又何必庸人自擾。”  “我……”柳意臉色微微有些惱意,“殿下的才能、手段與氣魄,讓柳意甚為折服。但柳意並未隻當他為君,私心裏,也當成知音,如今卻忽然發現……”  原來,他根本就不了解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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