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澈大驚,連忙接住落地的墨陽,昭然也在此時趕到,夜澈一咬牙,陰沉的臉有幾分修羅的冷酷,聲音如同在地獄發出般沉狠,“昭然,抓住她!”昭然愣了愣,看著星兒,星兒衣裙飄飛,往日精致的妝容今日竟素淨不已,那明眸蒙上一層悲憤,似要滴出血來。


    而在夜澈懷裏的墨陽,臉色慘白,嘴角流血,身子如同敗絮般落在夜澈的手上,夜澈見昭然不動手,不由得驚疑地眯起了眼眸,他緩緩放好墨陽,冷酷地說道:“暗衛,給我把皇後與昭侍衛拿下!”


    暗沉的夜空中不知道從何處飄來幾個黑影,找找直取星兒與昭然,星兒不躲不閃,隻狠狠說了句:“滾!”暗衛一愣,停在原地,金口術一出,任你是誰,也躲不過。但星兒忘記了還有一個人,能破他的金口之術,夜澈持劍上前,橫著劍指著星兒,沉痛地說:“這不像往日的你,到底出什麽事了?”


    星兒看著暗自得意的一江,殺機陡生,低吼一聲,龍杖揚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向一江,一江的笑凝固在唇邊,龍杖落在她頭上,鮮血四濺,星兒在最後一刻拋出符咒,以免她的靈魂被人救走,一江瞪大眼睛看著星兒,滿目的不可置信,墨陽大喊一聲:“一江!”夜澈雙目冒火,揮劍便上,星兒抵擋了兩招,便無抵抗之能力,她武功的修為本來就不高,因為有金口之術,她在人界也無所畏懼,但偏偏遇上的是夜澈,他能破龍家金口之術,星兒被他挑翻在地,胸口處隱隱見血跡,同一時間,昭然也被長劍架頸,夜澈見星兒受傷,一時懊惱自己出手太重,奈何觸及一江的屍體以及受傷的墨陽,他的心腸頓時冷硬起來,“你為何要動手殺人?”


    星兒握住龐皓雲的鐲子,冷冷地說:“我堂堂一個皇後,連殺個奴婢的資格也沒有麽?既然如此,這皇後,不做也罷!”她的心從沒有像此刻這般徹底冷,殺了一江,心尖上那種痛才慢慢地蔓延開去,夜澈冷笑一聲,“好,既然這皇後你不稀罕,那朕便廢了你!”原來這皇後的身份在她心裏一文不值,想丟棄便丟棄,難道她對他,果真本分情誼也無麽?這皇後,也是因為國師的再三懇求,才不甘願地接受麽?


    “皇上,不要啊!”墨陽惶恐地說,“妹妹一向刁蠻任性,但心腸卻不壞,皇上剛立她為後不過三日,馬上便廢後,讓她情何以堪啊?”


    “收起你虛情假意的臉色,這皇後我一點都不稀罕,但我知道你稀罕,既然如此,何必昧著良心為我求情?你那所謂的真情意,讓我感覺想吐。你便是登上後位,也救不了你那對白癡父母,若你有半分行差踏錯,一江便是你的下場!”她咬牙說出這一翻話,卻無法表達出心內那一份悲憤之情,夜澈想起那夜見到的夫婦,星兒曾說過是墨陽的父母,假如是真的,那今夜星兒的反常,便有跡可循。


    “來人啊,把皇後娘娘與昭侍衛打入天牢,聽候發落!”終究,他舍不得廢她,一日她是皇後的身份,便是他的妻!更何況,事情也許還有隱情,須得慢慢調查,隻是今夜,反常的不止星兒,還有昭然,他從來隻對他的命是從,但今次頗為懸疑。


    兩人都沒有反抗,經此一事,星兒要離開的心徹底明確了。


    本以為天牢定然是暗黑腐臭,暗無天日的,但卻和想象中的有分別,牢獄裏倒算整潔,四周點著火把,照得如同白晝。天牢裏空蕩蕩的,沒幾個人犯在。偶爾能見到幾個神色木然的囚犯,帶著鄙夷的目光瞧著兩人,隻是也不做聲,靜靜地端坐一角,偶爾投過去一線目光。


    星兒與昭然比鄰而居,算是同病相憐。一路上昭然一句話也不說,直到現在依舊沉默,星兒苦笑一下,“你何必牽連進來,跟著我這個過氣皇後,沒什麽好果子吃!”昭然閉上雙目,心潮翻波,一直以來,他沒有逆過皇上半分旨意,而今日為了心中那半分非分之想,他第一次忤逆了皇上!


    星兒見他不言語,也不再說話,到如今,心中的疼痛方慢慢地清晰,她掏出鐲子,小心翼翼地擦拭,想起他死的時候,被人抽取了靈魂,如今首要的事情便是找迴他的靈魂。她舉起鐲子,火把的光映照著暗啞的色澤,這鐲子竟有些流光溢彩,她淒涼一笑,問道:“好看麽?”


    “不好看!”昭然冷淡地說,灰暗的眸子看不出情緒!


    “不,它比任何珠寶首飾都要好看!”星兒瞪了昭然一眼,“你要跟我離開嗎?這皇宮想必你也呆不下去了,跟我浪跡天涯吧!”


    “你走吧,我是待罪之身,走不掉!”忤逆皇上已經是死罪,他從小便被教導,以夜澈的命是從,今日這一次,隻是意外,若是皇上寬恕他,那麽必定沒有下一次!所以他不走,無論麵對什麽樣的處罰,他都不會走!


    星兒點頭,她知道昭然的忠心,當一個人的忠心勝於一切的時候,你讓他背叛主人,他會比死更難受。


    天漸亮,星兒取出龍杖,緩緩地吹奏起一首催眠曲,獄卒昏昏欲睡,綠荷偷了鑰匙,為星兒打開牢門,昭然功力深厚,勉強能睜開眼睛,看著她緩緩離去,朦朧中,她迴頭看他一眼,他心中有一個衝動,想讓她停下,帶他走!


    牢門緩緩關上,他無力地墮入黑暗中,沉沉睡去!


    高漸離清早打開房門,便見星兒坐在門前,不知道她是何時進府,更不知道她是如何進府,她一臉的倦容,看得他心生疼。


    “你怎麽站在門口,不進去?”高漸離連忙拉她入房,給她倒了杯茶,她輕輕推開杯子,看著高漸離問道:“姐夫,我能不能住在你家裏一段時間?”高漸離一愣,定然是出事了,他蹙眉擔憂地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星兒倔強地搖搖頭,臉色一片蒼白,“沒事,就想在你家裏住一段時間!”高漸離看著她故作堅強的臉,心髒縮緊,“好,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我巴不得你來呢!”這倒是真話,他娶星雲,心中何嚐不是有這份奢想?


    “那就行,你什麽都不必問!”星兒把手鐲套入右手,今日的她沒半點裝扮,清新而疲憊,高漸離未曾見過這樣的她,一時看呆了。星兒忽地笑了,“好看麽?”她舉起鐲子,神情淒迷!


    高漸離看得心酸,“好看,很好看,怕是用了不少銀子吧!”


    “他說,是他這次出鏢的賞銀,其實,他掙了錢,我倒想為他置身衣裳,他的衣衫都是舊的,平素吃飯,連肉都舍不得叫,說是不喜歡吃。但是和我吃飯,點了個迴鍋肉,我說我不喜歡,他能吃得清光,連汁都拌飯吃了。在鏢局,他說最開心的一件事情就是每頓都有大塊大塊的肉吃。這段時間,他總是舍不得花錢,他說,銀子是要存起來,日後能讓我過安生日子的!”星兒緩慢地說著,說說停停,想起些什麽,又說幾句!


    高漸離伸手把她摟入懷中,星兒把頭埋在他懷裏,“上一次我們去了大興,他便來了,找不到我,在一家九流的客棧住了好多天,最後竟然偷偷地逃跑,為了那一丁點房租,他不得不喬裝逃跑。堂堂的武當派弟子,為了我,竟然像做賊般,深夜逃跑。我說我有銀子,他說養妻活兒是男人的天職,他要挑起我們日後的生活,為了那幾兩銀子,到鏢局去賣命。他做了這麽多,可知道我又做了些什麽?他在外頭奔波的時候我在皇宮裏和別的男人卿卿我我,他為了幾塊肉高興的時候我和別的男人吃膩了肉而茹素,他衣衫簡樸,而我華服光鮮......”她說不下去了,言語哽咽,怕一說便淚如雨灑,如今細細反省,方知道自己昔日的荒唐,他對自己的真情意,不就是往日自己渴求的麽?他為自己離鄉背井,自己又為他做了些什麽?


    死亡是霸道的,它能一直占據一個人的心,無可替代!便是她原先並不是真的很愛這男人,但當這個男人因她而死的時候,她心中會萌生出許多想法和感受,其中最明顯的就是愧疚,慢慢地錯把這種愧疚當初了愛,當日夜澈便是這樣,當墨陽醒來,活生生地站在他麵前的時候,他反而能冷靜的思考了。隻是星兒對龐皓雲,始終是有一份特殊的感情,人家說,初戀是最難忘的,不管這初戀是一天還是一小時,都值得我們迴味一輩子,龐皓雲便是星兒的初戀,她萌生的情感,第一次托付給他,如今他在她背叛他的期間遭受殺害,並且是因她而死,心中的難受便又加重了許多!


    高漸離撫摸著她的頭發,心中溢滿淒酸,他和她的點點滴滴都刺痛著他的心,他甚至嫉恨那死去的龐皓雲,假如死的人是他,她是否也會這樣悲痛的心情細數和他的點點滴滴呢?假如會,他寧願死的人是他,至少這樣也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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