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父親才是最應該清楚這一切的人。遇到馬克博士,隻是一個意外。不過或許對自己更好一些,提前有一些心理上的準備。她很難想象,如果所有的事實,一下子全部擺在自己麵前,自己是否能夠承受。

    樣本的檢測結果,下午稍晚一些才會出來。馬克博士已經返迴了研究所,他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雖然,正式的檢測結果還沒有出來,但幾乎可以肯定,那些襲擊飛船的異型生物,並不是來自銀河係內。

    起源於同一個古老文明,傑斯蘭人的後裔,但命中注定要處於對立麵的兩端。即便遠離故土,卻依然無法擺脫索倫蒂亞的陰影。

    一縷清風,可以吹散天空中的雲,卻無法吹散積壓在她心中的憂鬱。湖水再次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倒影中,翠綠的青山、灰色的古堡,如此恬靜,如此怡人。

    自己就出生在這裏,寧靜的日內瓦湖畔,但這裏卻不是故鄉,那是一個遙遠的地方,同樣美麗,然而自己的雙手,可能永遠都沒有機會捧起故鄉的泥土。

    戈蘭任由小船在湖水中隨風飄蕩,除了偶然掠過湖麵的水鳥,一切都是如此寧靜。寧靜,她希望永遠就這樣一直靜靜地躺在這裏,任憑時間悄悄地流逝,隨著風,迴到未曾相識的故鄉。

    “嗨,戈蘭。”,瞬間,所有的寧靜和思緒被打破,如此不合時宜。“左邊,看的見我嗎?”

    此時,她注意到小船已經漸漸飄近了岸邊,不遠處,傑克正朝著自己努力揮手。戈蘭心中暗自苦笑,不幸的巧遇,看來躲一下清淨,有時也不是一件易事。

    “嗨,傑克。”戈蘭朝傑克擺了擺手,盡力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似內心那般疲憊。

    “時間不早了,就搭載你的船,我們去研究所。”

    陽光已經有點微微西斜,不知不自覺間,自己在湖麵上隨風飄蕩了許久,許久有多長,自己也不清楚。

    戈蘭將船靠到岸邊,傑克一步跨了上來。大半天的自由活動時間,傑克顯然玩的很高興,臉上的表情可以說明一切。“沒想到,你和馬克博士還有這麽一層淵源。他是個說話風趣的老頭,很有些幽默感。就是有一個不好的習慣,總愛把一些沒邊的事情和生物學扯上關係,尤其是進化論,我曾經懷疑他的祖先和達爾文是親戚,哈哈!”

    顯然,傑克的興奮勁兒還沒有過去,又開始滿嘴跑舌頭。戈蘭微微笑了笑,沒有做聲。博士的幽默感,她並沒有體會到,或許,那個話題對他同樣有些沉重,而後者,她確實深有體會。

    小艇的兩個水平側翼展開,掠過湖麵,朝著對岸飛去。遠處,噴泉射出的水柱直穿雲霄,隨風撒落,宛若斷落的珠簾,水滴在陽光的映襯下,在天空中劃出一道彩虹。

    即便李德不在身邊,傑克也可以喋喋不休的講個不停。他總是可以將煩惱拋開,而將一點點快樂無限放大。

    恍然間她意識到,雖然傑克的平時有些放蕩不羈,但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快樂與身邊的人分享,煩惱藏在自己心底。即便麵對可怕的異形,麵對敵人的追擊,麵對危難的生死時刻,依然可以保持樂觀和冷靜。

    並非他有超人的力量,或者異於常人的特殊技能,而是,因為他有一個堅強的心,這恰恰是自己欠缺的。堅強、一定要堅強,隻有勇敢的麵對,才能使自己變得堅強。

    迎著風,戈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想讓自己的精神放鬆。夢也好,現實也罷,過去的一切已經無法改變,自己不能永遠生活在陰影中。她希望自己可以向傑克一樣,看上去沒有任何煩惱,哪怕隻是暫時的也好。

    傑克走進辦公室時,生物樣本的分析結果已經投影在牆壁的大屏幕上,但是沒有任何備注和說明。

    “我想,你們肯定急於知道就結果,就讓我替你們講解一下,這樣更便於理解。詳細的說明,明天才能編寫好,我會讓伊萊轉發給羅瑞將軍。”

    “真是太感謝了,馬克博士。”

    要知道,在非專業人士麵前,將專業的東西,用專業術語講出來,並不代表水準,那大多隻能被看做一種有意的賣弄。而在講述專業問題時,讓非專業的人能夠明白,才是展示水準的最好方式。

    自始至終,傑克都聽的都非常認真,直到馬克博士講完。一是因為處於尊重,二是因為他可以聽懂。雖然他絕對屬於非專業人士,但生物學這個領域,他還沒有業餘到文盲的水準。

    “博士,我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為,這種寄生生物體具有很高智商?”

    “基本上,可以這樣認定。”馬克博士沒有給出百分之百的肯定。

    但這對傑克已經足夠,因為他知道,隻要有百分之一的意外存在,作為一名嚴謹的學者,馬克博士就絕對不會給出肯定的迴答。

    “根據您的判斷,生物體的智商能夠達到一個什麽樣的水平?”傑克稍微思索了一下說道:“譬如,可以按照既定計劃,執行並完成某些特定任務”

    “可以,但實際並不止如此。”

    傑克一愣,他沒有明白博士話中的含義。

    “這種寄生生物有一個特點,它可以在不殺死宿主的情況下,控製宿主的行為意識,卡……”

    “卡杜姆!?”

    馬克博士點了點頭,麵部毫無表情。“傑克,好像了解一點?”

    “很少,在一本叫做《星際物種發現》的學刊,曾經見過這個名字,還有很少的一點介紹。”

    “事實上,二十多年前,我和另外幾個生物學家參加了一次外星係生物考察,在位於天蠍座的土倫星上發現過這種生物。

    當時,我並不同意發表這篇文章,作為一種讓步,他們同意了我的要求,不帶任何活體樣本迴地球。因為,這種生物具有一種可怕的特殊基因,不僅可以將人作為寄生的宿主,還可能被用來做一些嚴重違反人類道德的事情。”

    “潛入夢鏡!”

    “是的,透過夢境窺探人類的隱私。”

    “這篇文章發表後,引起了極大的爭論。幾百年以來,人類社會一直不斷強調人權,而個人隱私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項權利。如果一種生物,或某種新的技術可以強行窺探他人的隱私,將徹底突破這一道德的底線,甚至危及人類社會存在的基礎。”

    “你說的沒錯,傑克。這是文明社會完全不能接受的,因此在那之後,聯盟議會通過立法,禁止從事這方麵的研究,並專門派遣艦隊到土倫星,徹底消滅了這種生物。”

    傑克點了點頭,對於這段曆史,他多少有一些了解。

    馬克博士沉思了許久,歎了一口氣,仿佛是在自言自語。“真的沒有想到,最終還是有人可以做到!”

    “做到什麽,博士?”

    馬克博士再次陷入長時間的沉思。“我想,我應該讓你們明白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但其他的,你們什麽都不要問。”

    傑克看了看戈蘭,又轉頭看了看馬克博士,他知道除非萬不得已,博士絕對不會這麽說。“好的,博士。”

    “我曾經對‘卡杜姆’進行過研究,花費了整整五年的時間,卻幾乎毫無進展。原因很簡單,根本無法破解這種生物的遺傳基因密碼。”

    “可……”傑克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問出口。因為已經言明在先,即便問,博士也不會迴答。

    要研究,就必須有生物的樣本,博士當年並沒有從土倫星帶迴樣本,這是他剛才親口說的,應該不會騙自己。

    而且,馬克博士最初曾經公開反對破解杜姆的遺傳基因密碼,而自己卻在聯盟立法禁止後,秘密進行這項研究。

    自己了解的馬克博士,並不是一個言行不一的人,如果是這樣,他根本就沒有必要告訴自己。無法理解,這其中一定有著重大的隱情,他不能說,也不願意說。

    “透過夢境窺探隱私,還隻能算作一個相對淺層次的問題。雖然我對夢境本身沒有什麽研究,但一般人在睡眠狀態下,精神意誌相對薄弱,自我意識上不會產生強烈的抗拒。這點對於潛入夢境,盜取信息很重要。”

    雖然並不完全,但傑克可以明白博士的意思。

    “但是從夢中能夠提取的信息,往往和夢本身一樣,模糊、混亂,多數是一些想象和潛意識的片段,很難連續,通常也沒有邏輯性可言。除了窺探到一些隱私,這樣的信息價值有限,危害,一般也僅限於道德的層麵。”

    傑克點了點頭,或許馬克博士要告訴自己的事實要比想象中更糟。

    “但是,如果可以在人腦清醒的狀態下,完全控製人的意識,並奪取人的記憶,那麽情況將完全不同。”

    “博士,我記得學刊上那份報告,分析、測試的結果,證明卡杜姆隻能讀取沉睡者的淺層記憶,也就是夢,所謂的盜夢!”

    “我從來沒有說過,這種寄生生物是卡杜姆!”

    “可是我說了,您當時並沒有否認!”

    “小夥子,可我也沒有說是啊,甚至都沒有點頭。”

    “啊!”傑克側頭看著戈蘭。“是嗎?”

    “確實。”戈蘭點了點頭。

    “對不起,博士!”

    “我沒有否認,隻是兩個物種很接近,而後者似乎是在卡杜姆的基因上進行了改造。”馬克博士苦笑了一下。“傑克,你胡攪蠻纏半天,是不是想確認一下當年我研究卡杜姆的真實目的?”

    “真的很對不起,博士!”

    “不錯,隻有解開遺傳基因密碼,才能重新進行基因編組,而當年,我們連第一步都沒有做到!”

    “真的嗎,博士!?”在傑克看來,馬克博士絕對是基因工程學方麵的專家,如果他做不到,別人幾乎也沒有可能。

    “我做不到,並不等別人,即便人類做不到,也不等於不可能。有些看似不可思議的事情,但在理論上卻完全有可能。就像我們最初認知的宇宙,與今天完全不同,或許與將來也有很大分別。”馬克博士看了看戈蘭。“亞特蘭蒂斯和索倫蒂亞人都可能做到,他們在生物基因科學上要領先我們許多。”

    “索倫蒂亞人?”傑克愣了一下,隨著博士將目光轉向戈蘭。“亞特蘭蒂斯,那不隻是一個傳說嗎。”

    “我想不久以後你就會明白。”馬克博士將目光轉向傑克“如果有一天真的需要,我希望你可以像幫助自己人一樣,盡力幫助她們。”

    雖然隻是瞬間,但傑克感覺得到,馬克博士所說的一切似乎與戈蘭有關。地球上原本就有很多來自外星的移民,大家生活在一起,相互包容,她們來自哪裏,屬於哪個種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自己的同事、戰友,麵對敵人時可以患難與共。

    “好了,傑克。還是讓我把下麵的說完,你不要再打岔,這些,或許會對你們有所幫助。”

    “好的,博士!”

    “這種寄生體進入人體後,可已讓自己的dna片段植入人的大腦,進行基因重組。

    我們打一個最簡單的比喻,這種重組一旦完成,你的大腦就會變成存儲器,操縱者,可以隨意搜索和讀取需要的信息。”

    傑克感到脊背一陣發涼,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某個重要人物身上,那樣的後果可能非常嚴重,將直接導致政治、軍事上的危機。

    “有沒有辦法阻止?”

    “死,最簡單有效地辦法,可以保證重要的信息不會泄露。因為人一旦死亡,大腦中的記憶也會很快消失。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果斷的下定決心,有時可能需要別人代替他做出決定。”

    “這是不是有點殘酷。”傑克不禁想起那艘墜毀的飛船,通往指揮艙內的通道,幾十具屍體,曆曆在目。他可以肯定,那些人,相當一部分是被自己的同伴殺死的。

    “這並不殘忍,因為結果是一樣的,你救不了他。雖然他的身體和大腦都沒有真正死亡,但活著,對於他隻有更多的痛苦。因為,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去殺死同伴,卻無能為力。”

    假設,站在自己麵前的人是多年患難與共的戰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是自己手足兄弟和愛人,即便他已經被寄生體控製,即便已經無法挽救,即便死對他是一種最好的解脫,你真的能下的了手嗎?

    恐懼,有時並不隻來自現實,而是發自內心,不是一種死亡的威脅,而是一份艱難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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