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鴻章還沒說話,一旁的楊勝不耐煩了:“我說這位老爺,這黑燈瞎火,你別耽誤我們的時間行不行。我們從高陽而來,一路急行,這迴去還要帶上這麽多東西起碼得四五個時辰呢。要是路上遇到大股清軍就完蛋了。就算我們騎馬沒事,那深厚的老百姓鐵定要再次成為俘虜的。我說你不會是清軍的奸細想要拖住我們吧?”


    “放肆,家父乃河間……”中年男子身旁的年輕人顯然受不了楊勝這種無理行為,不過就在他即將道出自己父親身份的時候被中年男子及時製止了。


    見狀楊鴻章也製止了想要繼續表現的楊勝,而是將來人讓到一個僻靜處看看這人到底想說些什麽。


    “小將軍,嶽托三日前攻陷河間之後並沒有立即帶走大量糧食,也沒有在河間府留下足夠的守軍。正是我朝廷大軍奪迴河間的大好時間。還請小將軍轉告你家總兵要盡快。不然都能嶽托布置到位就來不及了。”中年人一副焦急的模樣。


    “這位大叔,你說嶽托是三日前攻陷河間的?那現在河間城內清軍駐守大約有多少人?”楊鴻章雖然從斥候的情報中大致了解到河間被攻陷的時間,但眼前這位應該是知道更多內情的,於是態度認真起來。


    “總不會超過兩千步騎。”中年人趕緊迴答。見到楊鴻章似乎不相信,於是又補充道,“當日嶽托率領總計不超過六千騎兵攻擊河間府,河間守軍抵抗了兩日後部分逃散部分投降。這當中建奴的傷亡也不小,尤其是城門爭奪戰的時候,至少兩三百建奴騎兵被滾木砸死。後來有人看到至少有四千騎兵往南門出去後就沒有再迴來。建奴去掉攻城損失的人手加上投降的明軍步騎總數當不會超過兩千,甚至會更少。所以還請小將軍將河間的情況立即報告給你家總兵,奪迴河間就在這幾天最好。要不然建奴劫掠到財物都會陸續集中到河間來,那樣河間的守軍就會陸續增加。”


    “嘿嘿,老頭,還說你不是奸細。建奴的兵力分布你怎麽那麽清楚?你不是做了俘虜嗎,怎麽知道建奴的兵馬調動?莫不是建奴故意讓你們離開河間然後引誘朝廷軍隊前往,然後在來個裏應外合啊?”一旁的楊勝還是沒有忍住,因為這家夥的言語當中破綻太多了。見到楊鴻章沉默不語,楊勝於是催促道,“三少爺,我們趕緊走吧。這地方雖然離開河間很遠,但難保東麵會有建奴的軍隊,早日迴到高陽才安心。你看這些財貨還有那些百姓都經不折騰了。我們自己人也真疼半夜了,戰馬也吃不消了,遇到建奴真的就沒有閑錢的戰鬥力。”


    楊鴻章聞言點點頭,扭頭看了看後麵見到現場收拾的差不多了,也就下令隊伍返迴,畢竟楊勝的擔心也很有道理。五百騎兵連夜奔襲,那是因為有一直不知道數量的運輸隊在錢昂等待。如今經過戰鬥,有損失也有收獲,已經到了人哭瑪法的地步,就算遇到同等數量的清軍也不好說最後的結果。


    這下可急壞了那中年人,跟在楊鴻章的戰馬身旁一路小跑一邊不斷地重複著那句話,小將軍,你一定要及時將河間的情報告訴你家總兵啊。嶽托應該是帶人去山東劫掠了,少則三五天多則七八天一定會返迴河間。一定要在吃之前奪迴河間啊!”


    楊鴻章如果是一鎮總兵哪怕是副福將或者參將,得知河間的情況葉鏗會考慮立即奪迴河間然後據城死守或許真的能夠從戰略上極大程度上牽製清軍的劫掠。然而他不是,他隻是一個民壯頭領,手下臨時拚湊的五百人偷襲運輸隊還行,去攻城那是找死。


    所以盡管這中年男人將河間說得唾手可得,楊鴻章卻絲毫沒有心動!量力而行在這個混亂的時代是最明智的。


    眼看著楊鴻章無動於衷,隊伍的行進速度越來越快,那中年人也是發狠了,扯住楊鴻章戰馬的韁繩,身子橫在了路中央:“小將軍,停下,快停下!老夫,老夫是河間知府向思問!求求你了,小將軍。河間府至少還有上萬百姓被羈押。還有幾萬石糧食囤積在哪裏,這些不能白白便宜了建奴啊。不然如此下去建奴隻會越來越強大的!小將軍……”


    聞言楊鴻章愣住了,轉念一想似乎又明白了,如果此人便是被攻陷的河間府知府的話這麽著急想要求朝廷軍隊奪迴河間是可理解的。畢竟武將喪師文官失地都是重罪。文官多半在城破之際以身殉國或者溜之大吉,前者朝廷不但不會治理罪,還會加以撫恤。逃跑了的抓迴來難免受苦,但也要抓住的到人才行。而向思問這樣先被清軍俘虜,然後又被自己人解救的最為尷尬。以死全節沒機會了,逃跑隱姓埋名也不可能。


    旁邊的楊勝再次哈哈大笑:“老頭,你說你就是河間知府?狗官何以成為建奴的俘虜,混在百姓當中。真給讀書人丟臉。”


    聞言向思問一臉慚愧,不過見到楊鴻章終於肯停下來,連忙在自己的包袱中一陣搗鼓,最後竟然真的拿出來一個鮮紅的大印!


    楊鴻章和那年輕人則同時橫了楊勝一眼,那意思分明在說閉上你的烏鴉嘴。楊勝討了個沒趣縮了縮脖子退到後麵去了。楊鴻章則連忙跳下馬來,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對於那些迂腐的什麽必須以死殉國之類的沒感覺。薊州鎮一個鎮的兵馬連嶽托的幾天也阻擋不了,有的甚至王芬而逃,關寧鐵騎在多爾袞麵前也吃可大虧。甚至連宣大總督盧象升也不是清軍的對手。楊鴻章也不覺得向思問一個文官在麵對六七千氣勢洶洶勢在必得清軍騎兵能有什麽作為。楊鴻章更加不是衛道士不會對這樣的父母官有什麽苛求或者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責罵。


    楊鴻章下的馬來繞著向思問轉了一圈,確認他應該無大礙之後便問道:“大人還有公子可騎得馬?”


    “自是無礙,不過奪迴河間的事情……”向思問看了站在一旁的楊勝欲言又止。很顯然他覺得楊鴻章能夠如此對待自己已經很僥幸,隻是旁邊這家夥刻不怎麽友善。


    “大人先隨我去高陽吧,其他的事情日後再說。楊勝,你去給大人準備兩匹馬。”


    楊勝很快給兩人前來馬匹,臉上卻依舊一臉的不快,顯然對這個失去了自己領土的知府大人沒什麽好感。連同他十幾歲的兒子也沒好臉色。楊鴻章見狀隻好讓他閃到後麵去,然後在向思問驚訝的目光中將自己的情況說了一遍。


    聽聞楊鴻章也隻是被孫閣老抓來的壯丁隻好嚐嚐地歎了一口。其實他心裏也明白,自從河間守軍潰散的那一刻開始,周圍除了保定府哪裏還有軍隊能夠奪迴河間。這也是嶽托為什麽如此大膽隻留下兩千人駐守的原因所在。


    而楊鴻章也從向思問的簡單描述中了解到,河間府官員也不是毫無抵抗,隻是戰鬥力相差實在太大,在堅持了兩天,官兵傷亡過半之後清軍的傷亡卻不過百人。向思問原本也是有過以死殉國的,終究是舍不得自己的兒子。四十有二的向思問十年前喪妻然後幾個小妾也莫名死亡居然一直沒有續弦更不用說納妾了。這倒是讓楊鴻章覺得驚奇,。按理說正四品文官在北京城也許算不得什麽,但是在河間府那也算得上地方要員了。當是提親的人踏破門檻才對。不過從向思問兒子的表情來看這事情自然不會有假。想來應該是個勤於公務且深愛妻子的男人。


    當然真正讓楊鴻章能夠接受向思問的還是他急切的表明自己的身份,然後得知自己的身份後還依然肯跟隨自己去高陽。要知道孫承宗雖然是退休老幹部,見了他這河間知府說不得也會上述朝廷參奏。


    看著三百多顆新增加的清兵頭顱,孫承宗也是感慨萬千。這小子真是初生牛犢啊。前後幾天功夫斬殺的清兵居然達到了千人。而向思問和他年幼的兒子看到堆積如山的老鼠辮子頭的時候也是驚呆了。再一打聽,居然是楊鴻章帶著區區幾百人分三次完成的。如果大明朝廷軍隊有如此戰鬥力哪裏還輪得到清軍來關內撒野,早就十萬精銳滅了女真和蒙古。而向公子似乎對高陽城外那參差排列石頭墩子很感興趣。


    當然讓孫承宗意外的還有向思問的到來,正如楊鴻章想的那樣,孫承宗雖然已經退休,但是對於這種喪失了自己領地的父母沒有什麽好顏色,最後還是楊鴻章幫著說了許多好話,孫承宗才算是勉強接納了向思問。相對來說王樂年就表現得更加友善,或許他心裏很清楚,如果不是楊鴻章的橫空出世,高陽縣城怕是早就被格羅哈帶著六百清軍騎兵攻陷了。河間府可是麵對六七千清軍騎兵。王樂年可沒有孫承宗那種必死的決心,所以他很能夠理解向思問。即便如此向思問還是擔驚受怕的,到了高陽之後除了跟在也楊鴻章身後哪裏也不去。他害怕孫承宗和王樂年私底下會向朝廷寫奏章將自己描述成那種望風而逃的官員,那到時候自己自己怕是永遠返不了身來了。所以他對於當初堅持讓他來高陽的楊鴻章多少有點埋怨,盡管他也知道自己就算不來孫承宗與王樂年該怎麽做還是會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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