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到底是他人的閑事,喬苒連淮王世子妃這個人都沒有見過,又談何主動出手幫忙?


    “淮王世子沒有讓我失望,之後拍頭麵時,秀王世子的表現也是混不多讓。”張解悠悠道,“有秀王世子幫忙,這套頭麵到手的價錢比我想象的要容易了不少。”


    容易……了不少。徐和修抽了抽嘴角:這說的是人話嗎?枉他先前還想著讓十妹妹來跟張解學學,現在看來還是算了吧!


    他十妹妹好歹不拍左公印的時候還是正常的,大方的,可張解這廝就不同了。素日裏瞧他摳的很,一頓百勝樓的飯“千唿萬喚”才能喚來一次,可一旦涉及到喬大人,這大方的……都在聚寶行拍賣會上拍下最高價的頭麵了,居然還道“容易”。


    真是見了媳婦忘了朋友的典範啊!


    對徐和修的眼神,張解恍若未見:這套頭麵除了他想拍給她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若不出手的話,這套頭麵定會落到淮王世子手中,而後自然會成為原嬌嬌的東西。


    既然如此,那他更不能讓了。


    她如灼灼明珠,卻被人當成了魚目,丟在金陵多年,被人喚了多少年的“掃把星”?這件事苒苒不在意,他卻不能不在意。


    默默抿了口青梅酒,夥計端著菜進來了。


    清蒸魚、鬆鼠魚、豆花魚、魚頭煲……看到一盤盤端上來的菜,徐和修臉色複雜至極。他知道身邊這位喬大人喜歡吃魚,可張解你這麽做是不是太明顯了?


    整桌的菜除了百勝樓送的涼拌黃瓜不是魚之外,其餘的菜多多少少都與魚有關!


    這一桌菜讓他仿佛闖進了貓窩,待到酒過三巡吃的差不多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委婉”的提醒張解:“這一桌吃完,我大概半個月不想碰魚了。”


    張解“哦”了一聲,幫一旁的女孩子將魚肉裏的刺剔幹淨了放到碗裏,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反應。


    徐和修:“……”他一向是最喜歡蹭張解請的飯的,可不知道怎麽迴事,今天這頓飯吃的頗有些食髓知味的感覺。


    原本以為大街上那些摟摟抱抱含羞帶怯的小情人們之間看的人膩歪,不過再膩歪他也是吃得下飯的,可現在看了張解和喬大人之間,沒有摟摟抱抱,也沒有含羞帶怯,可他連飯都快吃不下了。這個時候,真是要無比佩服裴卿卿了,虧得她那麽喜歡跟著張解和喬大人一起出門吃飯還高高興興的能吃的很香,他是整個人仿佛腳下被刺了針一般,尷尬的恨不能找個沒人的地洞窩進去,偷偷吃。


    這一刻,徐和修罕見的開始期待著早一些結束這頓飯了,隻可惜,雖然飯是吃的差不多了,不過那邊兩個人顯然沒準備就此結束。


    青梅酒換上了解膩的青梅茶,喬苒抿了口青梅茶,出聲問他們:“你還記得金陵那個馮景山老大夫嗎?”


    張解隻略略一想,便開口問她:“那個婦科聖手?”


    這個名號當真是讓人聞之難忘。


    喬苒嘴角翹了翹,她忍著笑,道:“對,就是那位婦科聖手馮老大夫。”


    “他昨日來大理寺衙門找我了。”喬苒說道,“馮老大夫從金陵來長安是來尋兄長,順帶著今年準備在長安過年的。”


    張解微微挑了挑眉:那位婦科聖手馮老大夫的兄長他也聽裴卿卿那個大嘴巴丫頭提過,聽說是個治男子某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毛病的大夫。


    這樣一對孿生兄弟的老大夫,相信隻要是見過的,便不會忘。


    “他帶了好些金陵的特產和禮物來,”喬苒說道,“昨晚我們便聊了聊這大半年不見兩地發生的事。”


    張解點了點頭,看著女孩子等她繼續說下去。


    她今日突然來找他,定是那位馮老大夫說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事。


    老實說,即便金陵那邊他一直留意著動向,而且還有那位杜大人坐鎮金陵府,他並沒有太過擔心,可到底相隔千萬裏之遙,有好些消息自是比不得馮老大夫這等從金陵而來的百姓本人更靈通的。


    “你還記得方老太爺嗎?”喬苒問張解。


    聽她突然提起這個人,張解有些意外:“他不是被判了秋後處斬嗎?難道發生了什麽事?”說起這些話時,張解臉上有些困惑,如果發生意外,沒道理杜大人那裏沒一點消息傳來的。


    “不是,人已經行刑了,隻是在行刑當日發生了一些意外。”喬苒說著,將昨晚馮老大夫說的監斬當日的情形說了出來。


    在聽到天色突變時,張解和一旁默默喝茶的徐和修不約而同的變了臉色,雖然最後因為杜大人反應迅速,沒有釀出什麽禍事來,可待到喬苒說完,兩人臉色還是變得凝重了起來。


    包廂裏安靜了片刻之後,徐和修開口問張解:“解之,你看這天色突變會不會是某些陰陽術士做的手腳?”


    張解沒有立刻迴他,隻沉思了片刻之後開口道:“可能是人為,但也可能是巧合,光這一點還不足為證。”


    喬苒看著他二人,默默的喝了口茶。


    包廂裏再次安靜了下來。


    這樣古怪的安靜讓徐和修有些不習慣,頓了頓,他再次開口道:“說的也是,這天底下有本事搞出這樣動靜的陰陽術士能有幾個?多數都聚集在你們陰陽司了,金陵……金陵又怎會有這樣的奇人術士?”


    話才說完,正捧著茶杯喝茶的喬苒卻突然出聲道:“金陵也未必沒有吧!”


    徐和修驚訝:“你知道?”


    喬苒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而後提醒他:“你還記得方家那個宅子嗎?”


    金陵的很多事都是由那個宅子引起的。


    她離開金陵的時候,以為關於那個宅子引起的麻煩事已經結束了,說到底這不過就是個奇人術士建造的一座據說風水局勢極好的吉宅而已。


    民間有雲“地善則苗盛,宅吉則人榮”,為了爭奪這座不世出的高手建造的舉世無雙的“吉宅”,邱家與方家手段輩出,一家賠了幾十條人命,兢兢業業幾代人才好不容易借勢奪迴了宅子;而方家好不容易鳩占鵲巢,占了幾十年的吉宅,沒見“人榮”,倒是子孫越來越沒出息,最後東窗事發,落了個樹倒猢猻散的下場。


    她還記得當年對這座所謂的“吉宅”張解告訴她的話。


    “以我的本事也隻能看出這座宅子的風水之勢極佳,就是真正的龍子鳳孫、人中龍鳳也住得。方家強占了這宅子,卻未出什麽人中龍鳳來壓製得住這宅子,再好的宅子也沒用。”


    喬苒聽他這麽說,當時隻覺的有趣:“若是真正的人中龍鳳,也根本不需要借一座宅子來起勢吧!”


    所以到頭來不管是方家還是邱家,真說到底也沒有哪家是真正的勝者。


    不過現在,他們講的不是邱家也不是方家,而是造這座宅子的人。


    “造了那座宅子的人手段應該很厲害吧!”喬苒說意有所指。


    徐和修聞言臉色微變,脫口而出:“若是那人的水準,要弄出這一出來應該不是沒有可能的。解之,你說呢?”


    張解點了點頭,道:“這世間奇人不知凡幾,多的是我等不知道的人,能造出那座宅子的人應該有那樣的本事。”


    “可依著那宅子建造的年代看,造宅的人應當早就死了。”徐和修對金陵那個案子的事了解的不如麵前這兩個親自參與其中的人多,可有些簡單的事情也能推測到。


    “造宅的人已經死了,卻不代表後繼無人。”喬苒道,“所以……也不是沒有可能。”


    “此事屬陰陽司職責範圍之內,交給我便是。”張解說著看向喬苒,正色道,“你不必擔心。”


    喬苒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對了,我還有一事想要請你幫我查一查。”女孩子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張紙,遞給張解,“你……能不能幫我查一查這個麵具?”


    麵具?見張解打開那張畫紙,徐和修湊過去看了看,在看到畫在紙上青眼獠牙的麵具時不由一愣:“這不就是尋常的惡鬼麵具嗎?”


    那種惡鬼麵具都是這麽畫的,青眼獠牙,花裏胡哨,看起來甚是恐怖的樣子。他小時候還會有些懼怕,待年長一些便知都是哄人的玩意兒了。


    而畫紙裏的惡鬼麵具瞧著也沒什麽特別的:至於其中不同,那還當真是全憑作畫人的喜好本事而已。有些人喜歡把眼睛畫大,有些人把獠牙畫的老長,還有人還會多畫幾個眼睛等等。


    張解盯著那惡鬼麵具看了片刻,微微蹙了蹙眉頭之後便將畫紙收了起來,對喬苒道:“此事交給我便好,我會留意的。”


    ……


    ……


    轉日又是個好天氣。


    冬日在陽光底下走真是叫人昏昏欲睡,甄仕遠伸手捂唇掩了掩打哈欠的動作,走入大殿之內。


    天氣好,陛下也要上早朝了。


    大理寺接手的事情鮮少是需要放到朝堂上來說的,甄仕遠站在隊伍的末尾,開始走神。


    最前頭的人精老頭子們一個個出列,打著話裏的機鋒,朝堂上的黨派之爭他早看膩了,甄仕遠看了片刻之後便移開了視線,目光轉到最上首的陛下身上。額前的垂簾厚重遮住了陛下大半張臉,讓人很難通過那厚重的垂簾看到真正的“龍顏”。


    甄仕遠心裏暗自歎氣,隨即目光轉到了陛下左右兩側的兩個人身上。


    左側是今日陰陽司的隨朝天師——張解。看到張解就能想到姓喬的丫頭的那張靈動又狡猾的臉,那張臉此刻與麵前張解那張翩翩君子溫潤如玉模樣的臉重合在了一起。真是天生一對!甄仕遠冷哼了一聲,目光自張解身側開始向右移,他敢保證,絕對不會超過十步,就能在陛下的右側看到那位禦前女官薛止嫻了。


    可不超過十步就能同薛女官搭上話卻偏偏要他這個上峰出手。甄仕遠歎了口氣,打量起了那位禦前薛女官。


    當年未出閣時這位就是京中貴女的典範,舉手投足無可挑剔,如今這位“典範”是愈發的叫人挑不出錯處來了。


    平心而論,一個養在閨中的嬌嬌閨女撐起一個風雨飄零的懷國公府是極不容易的,而能在陛下麵前站住腳,早已將那張臉上的表情修煉的滴水不漏了。


    嗯,要看她的反應……甄仕遠暗罵了一句:哪家手下那般囂張的?居然指使他這個上峰做事,真是要反了她了!


    朝堂上的爭執依舊沒有爭論出個結果來,這很正常,一般而言,要是能在一場朝會上就能爭論出結果的事大概也不用特意拿到朝會上來爭論。


    待到陛下那句“容後再議”之後,文武百官下跪山唿萬歲送陛下離開。


    眼看薛女官就要跟著陛下離開,甄仕遠連忙疾步向前趕去,正要開口喚住準備離開的薛女官,那邊跟在另一側的張解似乎看到了他往這邊趕來的舉動,特意停下對薛女官說了幾句,薛女官點了點頭,沒有再跟上陛下,而是停下來等著他。


    喚住了薛女官的張解這才朝他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唿之後才離開。


    一個使喚他,一個叫停薛女官,甄仕遠見狀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就知道這二人簡直絕配。


    便是先前不知道此事的張解都能停下來循本能反應相助於他,這不叫絕配叫什麽?


    甄仕遠走至薛女官身邊,笑著道了聲“薛女官”。


    薛女官點了點頭,問他:“甄大人可是尋止嫻有事?”


    甄仕遠咳了一聲,道:“也沒別的事,就是薛懷的事……”


    薛女官眼皮連抬都未抬一下:“有大理寺在,我相信薛懷不會白死的。”


    這話還真是叫人挑不出什麽錯處來,不過甄仕遠想要的顯然不是這個,於是他想了想,道:“實不相瞞,我們已經抓住兇手了,眼下就關在大理寺裏。”


    薛女官再次含笑著說道:“甄大人辦事自然叫人放心。”


    還真是迴答的客氣、疏離又滴水不漏啊!甄仕遠心裏歎了口氣,將那丫頭交給他的殺手鐧祭了出來:“隻是那兇手一直在胡言亂語不肯承認,還道看到了一個戴鬥笠的男人……”


    薛女官一向滴水不漏的表情就在此刻有一瞬間的僵硬,甄仕遠看的心中一陣駭然,連忙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那丫頭不會又坑他了吧!能叫薛女官臉上那張“得體”的麵具破裂的能是小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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