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呆愣在了原地,似是仍然不敢相信。


    “這罪犯的名字怎麽和府尹大人一個樣?”有人不解,大聲道。


    嘈雜中有人小聲道:“連長相都和府尹大人差不多……”


    “那就是府尹大人咯!”那道女聲再次響了起來,手裏的團扇微微搖晃。


    這聲音,這動作,看的不遠處時刻關注這邊的周世林打了個哆嗦。


    變聲音這種事情他不是沒有見過,長安城的茶館裏便有不少說書先生能一個人說完一台戲,甚至聽聞陛下身邊也有不少這樣經過訓練的奇人異士。


    不過,當真沒想到張天師還能來這一出。


    “不要胡說!”有百姓大聲爭辯著,看向一旁手執長矛的官差,“快把她抓起來,她胡說……”


    之後的話戛然而止,一旁立著的官差神情淡漠,仿若未聞。


    怎的……怎的這個表情?百姓陷入了迷茫:難道當真是府尹大人?


    錢大人被通緝了?


    素日裏總彌漫著一股子懶散的街道上一下子熱鬧了起來,越來越多的人往這邊擁擠而來。


    “我看看,我看看!”有人擠著大聲道,“府尹大人怎麽被通緝了?”


    “聽說是傷人逃獄……”


    “錢大人幾時被關進大牢的?”


    “……不知道,不過,好似還當真許久沒有見過錢大人了。”


    “不止錢大人吧,還有王大人,李大人他們……”


    “就連秦大人也許久不見了,以往都是他帶兵巡城的……”


    “這些天,隻看到那個從京城來的大督護……”


    ……


    百姓混亂擁擠著說著,那一道亮眼的紅色也在此時悄然退出了人群。


    依舊是“矯揉造作”的拿著一把團扇,大冬天的扇著,看了片刻越發熱鬧的人群,“她”迴頭笑了笑,看的周世林又一哆嗦。


    平心而論,扮成女子的張天師還當真挺好看的,可不知道為什麽,就似一樣明明生的漂亮的喬大人一樣,這兩個人都能頂著一張好看的臉讓人大白天的遍體生寒。


    一般人還真沒有這樣的本事,難怪這兩人能看對眼。


    張解迴頭笑完便施施然走了。


    這等時候,哪還有人來管這個頗有姿色的風塵女子?幾乎全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告示欄的告示上。


    周世林看的眉心直跳,身邊心腹見他一動不動,忙提醒他道:“大督護,喬大人說讓您早些迴去。”


    周世林身形一僵。


    親眼看完這一出,他已經知曉她布置下這一手是做什麽了。


    山西路的百姓是心大,這麽些天沒看到山西路的官員也不覺什麽異樣。可如此一張府尹的通緝告示貼上告示欄再加上同樣“不見蹤影”多日的其他官員,足以引來山西路幾乎所有人的目光。


    怕就連幕後那群人也會盯上來。


    這就是她的目的。將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到行館來,而後自然不會有人去太過關注一個住在客棧,意圖勾搭過往行商的風塵女子。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想要降低其對一方的關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分心去關注別的事。


    “不管幕後黑手是誰,能隱藏這麽久必定是個十分謹慎和小心的人。即便有風塵女子這個身份,對方也未必會全然對張解放鬆警惕。所以,我們需要做一些事情,將幕後黑手的目光引到別處。”女孩子笑道。


    周世林看著笑眯眯的女孩子,扯了扯嘴角,委實是笑不出來。


    為了幫張解,嗯,他當然知道此時張解身上的任務很重要,幫他是應該的。大家都呆在行館裏,都處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家都要麵對危險,不忿彼此。可做事的是他吧,眼下行館的周全是他來負責的。


    而且,這樣一來,他抓了山西路上下官員的事情豈不是大家都知道了?


    當然,他抓人是有理由的,陛下也不會怪罪。可便是沒罪,這事在外頭的百姓看來不就是他做的蠢事嗎?


    逞官威、耍威風、抓人都不會抓、隻會亂抓一氣,這大督護瞧著便是個傻樣!


    周世林幾乎可以預見到山西路百姓對他的評價了。


    他周世林也是要麵子的好不好?


    女孩子笑道:“大督護莫慌,我們是一起的,所以人是我們一起抓的,貼個告示就是了。”


    白郅鈞抿唇笑了笑,咳了一聲道:“不錯,人是我們一起抓的,大督護不要擔心。”


    角落裏的那個叫裴卿卿的孩子笑的雙眼都快彎成一條線了,顯然沒有如兩個大人那樣爐火純青的演技。


    周世林翻了翻眼皮,想要說什麽,卻陡然生出了一股生生的無力感。


    這話是當山西路百姓是傻子不成?這山西路上下的官員是從幾時開始不見人影的?往日裏總是在城中巡邏的秦束又是什麽時候開始再也沒見到的?


    那時候不管是她還是白郅鈞,哪個來山西路了?


    那告示不出還好,一出,那些百姓沒得還在後頭加上一個他“欺負”同僚呢?


    好似他周世林是什麽十惡不赦的蠢蛋加混蛋一般!


    有時候真懷疑,這女孩子是不是故意的,不,不用懷疑,就是故意的。


    周世林哼了兩聲,這等時候也隻有想到她那個在京城給他幹股,努力經營馬具的舅父才能稍感安慰。


    欺負不了小的,可以欺負欺負老的了。


    一想至此,心裏鬱結仿佛鬆了不少。


    “我讓人安排一番。”周世林瞥了她一眼,出了行館。


    行館的安全還要他來部署,真讓那些百姓衝進行館了,他周世林的老臉往哪兒擱。


    原先還以為是那兩個情真意切,張解主動請纓,代她以身犯險,他在一旁看的高興,從年輕人的手段中吸取對付自家夫人的教訓,怎麽看著看著,重擔轉到他身上來了?


    周世林隻覺得這重擔轉的莫名其妙,那兩個在配合坑人上簡直天衣無縫,連腹稿都不需要打上一打。


    連他這樣的人在這兩個麵前都成了老實人了。


    欺負老實人啊!周世林憤憤不平的走了。


    待到周世林離開之後,喬苒才轉向一旁腦袋湊在一處捂嘴偷笑的白郅鈞和裴卿卿,咳了兩聲,道:“好了,莫笑了,不要欺負人!”


    裴卿卿道:“欺負最多的不就是你嘛!”


    喬小姐真是太壞了,原本以為倒黴的是張解,一個大男人要扮成女人,但後來莫名其妙的,倒黴的又成了周世林。


    還真是護夫心切啊!裴卿卿看的暗自點頭,跟她娘一個樣。


    “不要這麽說,張解要做的事永遠都是最危險的,我們能做的隻是替他擔去一部分的危險而已。”喬苒正色道,頓了頓,她又轉頭看向一旁的白郅鈞,“怎麽樣?白將軍前些時日將山西路的輿圖研究的如何了?”


    這兩日已經沒有再看到白郅鈞和張解看輿圖了,顯然已經研究的差不多了。


    那麽,她便需要聽聽他二人從輿圖中看出的玄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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