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變成了不相往來的人,可他們卻仍舊是互相思念的人;他們雖已是相隔遙遠的兩地,沒有了身體的溫存,可心卻悄無聲息,總也忘不了互訴寄予;他們業已下定了決心,不再刻意地去做些什麽,可卻又都在倔強地努力去忘記,因此變成了續不完的迴憶,憂思。他們終究還是把對方當成了如今生活裏的唯一,不叫戀人,而是逃避不了的唯一思心的人。一個無從選擇,一個習以為常。他們其實仍舊是彼此尋歡的人。’

    (麵對孤獨的時候,你最容易想到的人是誰?)

    分手的那天夜裏,他們所在的那個城市硬是下了一整宿的瓢潑大雨,幾乎將幾個月以來,一並夏日所帶來的所有暑氣,幹燥、沉積一一都洗刷了個透淨。整個城市一夜之間,變得幹淨、透亮了許多,極像個剛完婚的新婦,從此一切都是新的,也都全是美的。

    明天將是新的城市,明天也將是新的生活。今天如此昏沉,可我們還是看好了明天。

    嘻那晚一分鍾也沒有睡去,她並非全因失眠,她隻是很想眼見這個過渡的時刻,這是她欺騙生活的結束,也是她活迴自我的開始,她不容自己錯過。她曾認為,她撞進了哈的生活裏以後,就再也不會有苦痛和悲哀,也會忘記曾前所有傷心的過去,可如今她才知道,摒棄了現實的生活,那也就將會被現實的生活所摒棄,被生活所玩弄。那樣一來,你就隻能選擇活在欺騙和虛妄裏,也許永遠也不會腳踏實地。也因此,她如今才會落此下場。所以那晚,她在悔過之餘,其實更多的還是慶幸和興奮,她清除了所有的虛幻和欺騙,沒有了欺騙的愛情,也沒有了虛偽的友誼,她全都將他們一一給掃了個透淨,她明天的生活將是馨味的無痕白紙,她看好了明天。

    可哈那晚卻沉睡如豬,但他並不是對這個現實太過悚骨,隻是這種時候,他早已適之泰然。他隻想最後一次再做上那個虛幻不真的夢。不過這次,他不希望夢裏的人隻有嘻,而更希望有他所交往過的所有的女孩兒,他要過演一場〈〈鹿鼎記〉〉裏邊韋小寶的濫情連續劇,這是別人對他的諷刺,他想用來褒獎一下自己。他知道,從明天開始,他已不能再沉醉於夢裏,他覺得自己生活在夢裏已經太久了,也許一年,也許兩年,甚至更為久長。他害怕那個真正的答案,他畏懼去想。而今他終於要醒夢了,他隻想再瀏覽一遍,僅此而已,他並不想去迴味那個久長的過程。醒夢了,他也得依順人生,不再刻意去追求、去尋找什麽,也不再去迴避什麽。生活怎樣安排,他就怎樣聽任去做。簡單而言,聽天由命。他厭倦了去勞累——那幾多輾轉苦痛的感情。

    嘻很快就離開了學校,她並不是為了躲避哈,也不是已經修完了學業,隻因家庭如今的窘困,再加上她也毫無湊錢的辦法,她已經不能再籌上學費修完最後的一年了,她隻得輟學。

    在迴想了曾經在外的打工曆程後,她淒淒怯怯地又來到了廣州。還好,她很快就有幸進入了一家婚紗公司搞相片處理。如今她找的這份工作,比起往年在茶樓、飯館裏當侍應生來要尊貴和輕鬆地多,收入和待遇上也要好得多。初初的她倒有幾分大喜過望,掩飾不住的驚喜,她是否並不抱怨自己的毅然輟學,來到這裏獻身打工族。

    可時間才剛過去一個月,她就開始有念舊癖了,特別每晚下班後椅子上一靠,孤獨而又無所事事的她,就經常會想起大學的生活,大學的校園,也會想到樂、想到意,想到鬧,甚至還會想到貞。她逐漸地開始原諒起他們來,認為他們要不是也看重彼此的那份友誼,他們又會那麽辛苦地掩埋嗎,也許他們比起她來還要痛苦,還要委屈得多,可就因為要顧及到她的感受,所以…。。她反倒覺得她更應該遭他們一個個都訓斥一頓才舒服。

    對於樂鬧戀情,她也就隻能這樣讓自己逐漸地去釋懷了;

    同樣的,她也會時常想到哈,想到和哈的第一次丟臉的撞懷;想到和哈的第一次出去大吃大喝;想到和哈在那顆高大而又濃密的櫻花樹下的石桌上的談笑作畫;想到那個曾隻屬於他們倆的小房屋;等等;等等。想得她老會犯傻臉上滑過幾許的笑意;想得她總會突然從椅子上站起,走到窗台倚窗展望深圳這個她還不算熟悉的燈火城市。

    過篩過籮,她終究想的其實也還是哈多一點。無論他們之間曾經是怎麽個欺騙法,可他們自始自終也還隻是一次小吵而已,在那段欺騙的感情裏,她覺得哈帶給她的還是快樂和幸福更多些。她不可能忘得了他。隻是他們之間再也不可能成為了戀人,即便朋友也是否隻能是一個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奢想。

    何況可能的話,比起做朋友來,她還是更願意選擇去愛上他。

    某些時候裏,她真希望在這裏也能發現他們所有人的存在。甚至有時她還會忍不住拿起電話按下他們任何一人的電話號碼,可每一次她也還是沒敢讓電話接通,就悻悻地掛掉了。

    她還是害怕再次接近那些往日的舊時光。最重要的還是那裏麵的一個個角色,那轉換眼花的複雜角色。她怕了再次不知不覺地開玩起那種遊戲來。她可不認為她每次都是能夠幸免的,何況她更討厭那個欺騙的過程。

    所以,如今的她,一切都隻是想想而已,有渴望、有夢想,但一切也都隻能僅此而已。

    對於她思念的哈,她連打個電話給他的勇氣都做不到。

    那還敢做些什麽呢。

    哈也離開了那個學校,他卻並不是和嘻一樣中途輟了學,隻是依照學校的規定,凡在分校區上課的學生,到了大四都得轉移到離分校區近十公裏的主校區去。如今他已大四,當然也不能例外。他的家境如今同樣很窘困,也同樣不能繳清所有學費。隻是比起嘻來,好一點的就是,他是高考中榜考進大學的本科生,而嘻隻是半路就崗的自費大專生。他能預欠一部分的學費,嘻卻不能,所以他還是在繼續著他的學業。

    他卻並不知道,嘻因為學費的問題,如今已是悲哀地離開了學校。

    在來到主校區這樣一個新的校園裏以來,他總還時不時地會去想到:如今的嘻在學校的生活到底過得怎樣;那麽些複雜的關係她又是否業已處理地很是愜當;她如今又是不是仍舊隻是獨自的踽踽一人、、、、、、

    總之,他根本就做不到就隻因為說了‘分手’這兩個字,而後就能永遠當對方業已是從地球上消失。

    這不隻是對嘻,而是對交往過的任何一個女孩兒。

    他認為他已經從夢裏醒轉了迴來,可他卻永遠也改變不了自己與生俱來的天性好奇、多思、多念。

    他隻這麽開解著自己去想:對於已經過去了的嘻,也隻能這樣淡然地去想想,沒有別的意思,隻當是一個漸漸忘記的久長過程而已。

    他永遠都想得這麽簡單。

    嘻離開了,而哈也離開了;他們如今不但是分手的人,更變成了相隔天涯的人;嘻知道哈已經離開了那個學校,她很想給哈一個慰問的電話,可她卻畏懼這樣做,而哈對嘻的離開一點也不知情,他並未想過是否應該給嘻一個電話,隻是對嘻總也忍不住擔心,他卻並不畏懼這樣做;嘻仍舊想得很複雜,她怯怕自己再受騙,不是來自別人,而是來自自己,而哈依舊想得很簡單,對於處理感情,他仍舊那麽的自以為是;嘻認為自己已經走迴了自己的人生,她隻看好未來,而哈也認為自己已經走出了幻夢,他決定聽天由命。

    他們變成了不相往來的人,可他們卻仍舊是互相思念的人;他們雖已是相隔遙遠的兩地,沒有了身體的溫存,可心卻悄無聲息,總也忘不了互訴寄予;他們業已下定了決心,不再刻意地去做些什麽,可卻又都在倔強地努力去忘記,因此變成了續不完的迴憶,憂思。他們終究還是把對方當成了如今生活裏的唯一,不叫戀人,而是逃避不了的唯一思心的人。一個無從選擇,一個習以為常。他們其實仍舊是彼此尋歡的人。

    隻是他們同樣不會承認這一點,他們永遠隻會欺騙。

    “嘻,還好吧?”嘻接上電話,一把久違熟悉的聲音,她知道了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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