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裏安排了人晝夜值守,若有消息肯定第一時間匯報,薛雲舟去了也於事無補,而他還是不死心地問道:“有沒有消息?”負責通訊的心腹士兵抱拳迴道:“暫時還沒有。”薛雲舟最近忙得顧不上休息,這兩天又擔心賀淵,此時看上去明顯添了憔悴,他深吸口氣,抬手搓了把臉,走過去開始檢查電報機:“是不是沒電了?還是哪裏壞了?線路斷了?”其他人都不懂這些,自然不能給他迴答,他也沒指望有人能迴他,自言自語了幾句就開始埋頭檢查,一一排除可能出現的問題,最後發現電報機沒有任何故障,又給其他線路發了測試消息,發現線路也沒有問題。看來出問題的的確是賀淵那頭了。薛雲舟緊抿雙唇,額角漸漸滲出一層薄汗,他提著心抖著手,迅速往京城方向發了條消息過去,同時冷靜下令:“叫丁勇過來!”丁勇很快趕了過來。薛雲舟道:“你帶一隊人馬出去接應王爺,同時安排人沿途查看電報點,有任何情況立即匯報,不要泄露風聲。”丁勇曾在流民修路的監管中表現出眾,後又專門負責電報線路的鋪設,是心腹中的骨幹,接了命令自然二話不說,連夜帶著三百輕騎出城而去。丁勇離開後,發出的電報沒有任何迴應,短短幾個字的消息深沉大海,薛雲舟如石像般站在那裏,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顆心漸漸往下沉。即便在現代也會偶爾出現失聯的狀況,更何況古代,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說不定賀淵是中途換了路線,多耽擱了幾天。薛雲舟一遍遍安慰自己,到天色微明之際,因擔心前方的戰況,決定迴軍營去,不過他已經好些天沒有看見兩個孩子了,迴去之前打算先去看看兄妹倆。“去打盆水來給我洗把臉。”正在這時,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因此處是機要重地,腳步聲在門口就停了下來,很快有守兵進來通稟:“王妃,齊遠求見。”齊遠當初與嚴冠玉一起投靠燕王府,又重操舊業繼續養起了信鴿,雖然電報效率極高,但畢竟尚未普及,如今信鴿在燕王府的通訊係統中依然占據著重要地位,而齊遠作為這方麵的行家自然地位不低,也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為,能讓他親自跑一趟的必定是極為重要的消息。薛雲舟精神一振,急忙道:“快讓他進來。”齊遠大步走進來,麵色卻並不好看,他看看薛雲舟,雙手將竹管呈上。薛雲舟見那竹管是上了黑漆的,腿忽然就有些發軟。黑色竹管代表極為重要的壞消息,隻能賀淵或薛雲舟親自打開,這樣的竹管有史以來還是頭一迴用上,又無巧不巧在這種時候……他不敢再想下去,一切都太過突然了,明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還能有什麽樣的壞消息?他不想去接,卻還是忍不住顫著手接過來,猶豫再三,終於開了封漆將裏麵的紙條取出來。小小的紙條上竟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朝廷大軍與各路藩王的軍隊同時將王爺圍困,宣稱王爺私開金礦,等同謀逆。王爺率軍突圍,以少戰多,終不能力敵,墜崖而薨。墜崖而薨,墜崖而薨,墜崖而薨……這四個字如千斤重錘直直砸下來,薛雲舟瞬間覺得天旋地轉,仿佛全世界都黑了,腦中空空蕩蕩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站在邊上的餘慶見他麵色慘白,被抽了魂似的,心裏一驚,連忙上前將他扶住。薛雲舟卻脊背挺得得筆直,掙脫他的攙扶,一步一步朝門口走去,邊走邊撕碎手中的紙條,口中低聲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齊遠並不清楚紙條上的內容,但看他這魂不守舍的模樣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忙上前問道:“要迴信嗎?”“不迴,這消息一定是假的。”薛雲舟將碎紙扔在地上,語氣有些急促。這時外麵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賀律賀謹兄妹倆沿著長廊跑過來,後麵跟著追得氣喘籲籲的奶娘,兩個小家夥披頭散發、衣裳不整、光著腳丫,顯然是醒來後聽說他迴來就急匆匆趕過來了,兄妹倆跨過門檻一起撲到他身上,抬起頭一臉想念地看著他,齊聲喊道:“爹爹!”薛雲舟迴過神,低頭看看他們,抬手在兩個小家夥的頭上摸摸,再看看奶娘手中的鞋,忙伸手接過,將他們抱去旁邊的矮榻上給他們穿上,一如既往地笑道:“怎麽這麽早就醒了?天還沒亮透呢。”賀謹眨眨眼:“我和哥哥都很想爹爹和大爹。”薛雲舟手頓了頓,突然紅了眼眶,忙轉過頭避開兄妹倆充滿依戀和期盼的目光,對齊遠吩咐道:“就當作沒收到任何消息,你先下去吧。”齊遠並未多問,一來是因為他已經對事情猜到了八九分,二來如今正在關鍵時期,不管薛雲舟是有意逃避還是什麽,此時都不適合將任何噩耗公之於眾。待齊遠離開,薛雲舟已經控製好情緒,迴過頭看著兄妹倆:“走,迴去梳頭洗漱,爹和你們一起吃早飯。”賀謹賴在他懷裏不肯挪,仰著頭問:“大爹什麽時候迴來?”兄妹倆隻有在正式場合才叫賀淵“父王”,平時都是喊得十分隨便,甚至偶爾還跟著薛雲舟喊“二哥”,周圍的人已經對“大爹”這個稱謂見怪不怪,薛雲舟卻因為這個充滿溫情的詞差點再次控製不住情緒,忙深吸口氣,揉了揉眼角佯裝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強撐著笑道:“你們大爹快迴來了,算算估計還有十幾二十天。”賀謹聽了前半句剛想歡唿,再一聽後半句,又變得沒精打采,嘟著嘴道:“還要那麽久啊?”薛雲舟戳戳她粉嫩的臉蛋:“這已經算快的了,要是有汽車、火車、飛機,今天就能迴來。”賀謹頓時被勾起好奇心:“汽車、火車、飛機是什麽?”賀律卻似乎不那麽容易被糊弄,他始終都在觀察薛雲舟的神色,此刻截住妹妹的話,問道:“爹爹,你怎麽了?”薛雲舟愣了愣,看著他笑道:“沒怎麽,一夜沒睡,累了。”說著摸摸他的頭,“肚子餓不餓?爹爹帶你們去吃早飯。”賀律抬手摸摸他的眼角:“爹爹想哭嗎?”薛雲舟如往常那樣嗤笑一聲,一左一右將兩個小家夥抱起來:“又沒人敢欺負爹爹,爹爹是哭包嗎?廢話這麽多,走走走,爹爹餓死了!”兩個小家夥醒的早,被忽悠著吃了些東西,沒多久又睡了,薛雲舟沒敢多停留,給他們蓋好被子就急匆匆離開王府,再次迴到軍營。最近因為聽說賀淵要迴來,軍中士氣大增,突利已經節節敗退,薛雲舟看幾位將領都容光煥發,隻好強撐著精神參與他們下一步退敵計劃的討論,等到人都走了,才脫力地坐到椅子上。營帳內寂靜無聲,他垂著眼看向案頭的小盒子,那裏麵都是這段日子賀淵發來的電報,幾乎都是報平安的家書,所以沒有被燒毀,全都存了起來,他將手搭在盒子上,指腹在銅鎖上摸來摸去,心頭漸漸湧現出一個個疑問,不禁振作精神,坐直了身子。電報比飛鴿傳書更快,緊急情況為什麽不發電報?如果電報點暴露了,對方也需要花時間了解這個點的作用,從發現到毀滅需要一定的時間,足夠通訊兵們發一份電報迴來了,而且這些通訊兵都是經受過嚴格訓練的,有足夠的危機意識,至少也該在被敵方控製之前發個求救信號迴來,如果電報點沒有暴露,那更應該對他發過去的信號有所迴應,可事實卻是那邊悄無聲息。另外,如果賀淵與嚴冠玉帶過去的幾萬人馬真的被圍攻了,為什麽這邊沒有收到任何要求派兵增援的傳書?是信鴿被射殺了?如果信鴿能被射殺,那黑漆管中的信又是怎麽順利突圍的?朝廷和各地藩王派出的大軍明明是來支援前線的,怎麽突然變成了圍攻賀淵?小皇帝再不靠譜也不該拿自己的江山開玩笑吧?即便陰謀論地猜測一下,這次的突利進攻又像上次那樣是內外勾結,難道小皇帝不怕引狼入室不好收場?更何況這次突利舉全族之力,顯然是卯足了勁要謀奪中原,半點演戲的樣子都沒有。薛雲舟越想越覺得蹊蹺,雖然還沒有理清頭緒,但已經認定那份消息是有問題的了,他相信賀淵不會出事,一定不會!有了這份認知,薛雲舟如同經曆了一番死裏逃生,很快又再次恢複精神,想到丁勇那一路人馬行事會比較明顯,又另外加派了兩組斥候前往京城方向從暗處探查消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嫁給攝政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扶風琉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扶風琉璃並收藏嫁給攝政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