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在心中算了筆帳,燕王府早就說過等把路修好才能兌換青州券,自然不可能憑他們一鬧就即刻把銀子拿出來,那他們眼下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老老實實繼續幹活兒,二是現在就走人。老實幹活兒,最好的結果就是到了青州之後拿到屬於自己的工錢並安頓下來,最壞的結果就是繼續之前流離失所、朝不保夕的日子。若現在就走的話,什麽好處都得不到,萬一惹怒了燕王,說不定還要大禍臨頭,畢竟燕王是否守諾他們不知道,但燕王名聲不好他們卻是早有耳聞的,即便他們這半年沒有受到任何苛待,可對於權貴的畏懼早已深入骨髓,對燕王就難免有些忌憚。這麽一權衡,那些被煽動得要罷工的流民很快就察覺到自己的魯莽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難得湧起的氣勢如被戳破的皮囊,瞬間泄氣,轉而又陸續拾起扔在地上的家夥什,蔫蔫地四散開來,該幹嘛幹嘛去了,原地剩下的隻有為數不多的十來個刺頭。丁勇暗自鬆了口氣,雖然他覺得以燕王府的勢力,這些鬧事的百姓不足為懼,可擔子交到他肩頭,他總歸不希望事情鬧大,免得王爺覺得他無能。他朝滯留在原地且臉上毫無懼色的那些刺頭輕瞥一眼,心中冷哼:這些人突然商量好似地冒出來,必定是受到有心人的指示,隻是不知背後的人究竟是誰,竟讓他們如此有恃無恐。正思量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紛亂的喧嘩聲,他扭頭望去,皺起眉頭:“怎麽迴事?”一名隨從很快去打探了一番,迴來時臉色非常不好:“丁大人,那邊來了兩個披頭散發的女子,是這裏兩個流民的媳婦,她們哭哭啼啼地說是從青州城逃出來的,這會兒那些流民又鬧起來了!”“從青州城?逃出來?”丁勇一聽就大感不妙,忙疾步朝紛亂處走去,口中問道,“究竟怎麽迴事?”隨從也快步跟上,解釋道:“屬下聽他們鬧哄哄的,大致是說燕王府將他們囚禁在青州城內,不讓她們出城,目的就是為了挾持她們,用她們來控製這裏修路的流民。”丁勇大怒:“荒唐!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暗中作梗!你快安排人馬前去穩定形勢,我這就給王爺去信!”“是!屬下這就去辦!丁大人放心,他們鬧不起來的!”丁勇皺眉點頭,鬧不起來,但也著實要讓燕王府頭疼,別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傳言並沒有錯,燕王府現在的確缺銀子,沒有銀子拿出來,這些人即便能被鎮壓下去,燕王府的名聲也會一落千丈,王爺才剛迴青州,這頭開不好,後麵的事就難辦了。飛鴿傳書很快送到賀淵的手中,賀淵麵沉如水,整個燕王府噤若寒蟬,唯一不受影響的大概隻有薛雲舟和兩個精力旺盛的孩子了。正當賀淵怒上心頭時,宋全來到書房,低聲稟道:“王爺,城內那些流民的家人已經全部悄悄出城,屬下並未阻攔,隻派人分頭跟蹤,眼下那些人雖然路線不同,但各自繞了幾個圈子後,都朝著修路的營地趕去了。”賀淵眉梢微動,平靜道:“背後之人好大手筆!”宋全雖然見不到他麵露異色,可直覺知道他動怒了,當下不敢多說,隻沉默著等待他的吩咐。賀淵卻忽然轉了話頭:“王妃呢?”宋全一愣,茫然道:“屬下不知。”守在外間的何良才急忙探身,小心迴道:“王爺,王妃方才急匆匆趕去無塵道長那裏了。”賀淵有些詫異:“這麽晚了,他去做什麽?”何良才心裏苦哈哈的,暗道王妃做什麽怎麽會跟我這個奴才多說,臉上卻笑眯眯的:“王妃沒說,天黑著,老奴瞧不真切,似乎見到王妃麵帶笑容,想必是有什麽高興事吧。”賀淵精神一振,眼底迅速流轉出一絲笑意。何良才是個人精,沒有把握的事絕對不會亂說,他既然說王妃有高興事,那就一定是真有什麽高興事了,這會兒還要急匆匆趕去煉丹房,看來……是有好消息了!賀淵心情瞬間好了起來,對宋全吩咐道:“繼續跟著那些家人,不要打草驚蛇。”宋全垂首:“是!”不久後,青州城門大開,一路大軍悄無聲息地迤邐出城,之後快馬加鞭趕去修路的營地。營地那邊,丁勇已經迅速組織人馬將鬧事者抓起來堵住了嘴,剩下的人但凡有不安分的也已被沒收工具控製住,餘下一些膽小的或是忌憚有家人尚在青州城內的,則不敢輕舉妄動,雙方就這麽僵持住了。黑夜中隻有火把發出微弱的聲響,火光照耀在那些流民不再瘦骨嶙峋的臉上,有人憤然,有人不安,也有人心虛。丁勇則暗自捏了把冷汗,流民人數遠遠超過他手下的人馬,而且背後之人隱藏在暗處尚未出手,他若是一個控製不住,隨時都有可能再出亂子。正擔心時,遠處隱約傳來隆隆馬蹄聲,那馬蹄聲越來越近,在黑夜中顯得尤為氣勢磅礴,如同鼓點敲打在人耳膜上,振得人腦袋嗡嗡作響。丁勇眼前一亮。與此同時,那些被綁住手腳、塞住嘴巴的刺頭也同樣眼前一亮。丁勇眼尖地瞥到他們的神情,心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心念一動,急忙下令:“快把帶頭鬧事者押到林間隱密處!別讓人發現!”旁邊的隨從一臉不解:“援軍不是來了嗎?”丁勇麵色凝重:“恐怕沒那麽簡單。”隨從不敢多問,急忙去執行他的命令。沒多久,濃濃夜霧中闖出數百鐵騎,迅速將以丁勇為首的一群兵丁包圍起來,同時包圍他們的還有一圈閃著幽幽寒光的箭矢。這不大的一片開闊地此時擠滿人影,最中間挨肩擦踵地聚著手無寸鐵的流民,外圍兩圈人互相對峙著,劍拔弩張。丁勇眯起眼看向這些闖入者,心中迅速估量形勢,自己這邊雖然有八百兵丁,但多數都是步兵,而對方約摸有三百鐵騎,戰鬥力遠在己方之上,八百步兵對三百騎兵實在難有成算,勉力一搏或許可以突圍,但還有這麽多流民,實在不可輕舉妄動。就在他尋思的當口,對方一個首領模樣的人揚鞭一指,甚是傲氣淩人地開口:“把這些流民放開,本將饒你們不死!”丁勇氣笑:“不去打突利賊,卻舉箭對著本族同袍,好大的本事,恕在下孤陋寡聞,不知閣下是哪位將領?”那人被他一激,臉色頓時難看無比,惱怒地哼了一聲:“少廢話!快把人放了!”說完突然緩和神色,目光投向中間的流民,“諸位不必擔心,你們被燕王挾製的家人已經被我們救出來了,這裏的步兵不足為懼,你們很快就能與家人團聚,重獲自由。”那些流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驚疑不定的神色很快被驚喜替代,他們顯然不清楚這些騎兵的來頭,但卻覺得對方是來幫他們的,也有些人腦袋清醒些,覺得天下沒有白吃的食,這些人說不定是來者不善,畢竟他們目前的處境已經比之前好了許多,跟著這些人走還不知要麵臨些什麽呢。丁勇借著火光將一些流民的神色變化收入眼底,冷聲道:“想跟他們走的現在就站出來,我絕不攔著你們!”話落,人群中有些人猶疑了片刻,最終又歸於沉寂,誰都不敢挪步。對麵的首領麵色微變,目光迅速在人群中搜尋,心裏暗自嘀咕:不是說好了有人帶頭應和的嗎?人呢?流民們普遍缺乏主見與膽識,沒個牽頭的,頂多也就在心裏蠢蠢欲動一番,誰都不想做那根出頭椽子,隻站在原地觀望。此時,那些牽頭挑事的人已經被帶到山腰密林間捆綁著吊在樹上了,自然無法再興風作浪。丁勇卻不敢有絲毫鬆懈,目光緊盯著對麵的首領,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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