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姑迴來時, 發現船艙裏一片歡聲笑語。


    她的目光一掃,就發現笑聲的來源, 正是楚灼懷裏的那玄武崽子, 他們鳳穀的侍女們圍著那小崽子轉,熱情洋溢, 一臉慈愛之色, 恨不得將所有的好東西都奉上來。


    但凡是天生天養的神獸, 孕育後代不易, 鳳穀這麽多年來, 也隻有鳳留聲一個鳳凰崽子, 便沒有第二隻小鳳凰, 更不用說其他神獸族。所以玄通會這般護著這隻進化而成的玄武崽子, 梅姑也不奇怪。


    見到梅姑,侍女們也不懼,皆笑盈盈地說:“梅姑, 這崽兒真可愛。”


    “梅姑, 什麽時候我們鳳穀也能有個崽兒?”


    “梅姑,少主是不是想成親了?”


    “梅姑……”


    梅姑被她們喳唿得頭疼,說道:“少主之事, 不是我等能非議的。”


    可能是有小崽子在這裏, 侍女們難得沒有怕梅姑的嚴肅冷臉,依然歡聲笑語,纏著梅姑問他們鳳穀幾時能再有個崽子,要是少主不能生, 就讓鳳主再生一個。


    梅姑:“…………”


    “誰說本少主不能生?”


    一句厲喝從門口響起,侍女們嚇了一跳,驚懼地看向門口,就見站在那裏一臉鐵青的鳳少主,可能是氣得狠了,束在紫極玉冠的長頭無風自起,一根根地炸開,儼然就像隻憤怒的小鳥。


    鳳留聲差點沒氣炸,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在下屬眼裏,是個不能生的,他怎麽不能生了?他這麽年輕,雙修道侶都沒一個,沒生過怎麽就知道他不能生?


    侍女們噤若寒蟬,害怕得不行,頻頻瞄著梅姑,又瞄瞄楚灼。


    看在這群侍女一直以來對自己頗為照顧的份上,楚灼不由出聲道:“鳳少主誤會她們的意思了,她們隻是覺得你還年輕,談及終身大事尚言過早,但又實在喜歡孩子,才會多說幾句。”


    鳳留聲聽罷,臉色好了許多,同意道:“確實,本少主還沒成年呢,很年輕。”


    楚灼想起神獸一萬歲才成年,頓時沉默。


    鳳留聲走進來,先是撇一眼楚灼懷裏那隻吃得滿臉都是渣的玄武崽子,一副不以為意,矜持地朝楚灼道:“你隨本少主來。”


    楚灼應一聲,抱著玄武,跟著他走出船艙。


    直到他們離開後,侍女們方才鬆了口氣,慶幸不已。


    梅姑警告道:“沒大沒小,規矩哪裏去了?以後說話小心點,惹得少主生氣,鳳穀可留不得你們。”


    侍女們常待在梅姑身邊,對梅姑的脾氣頗為了解,哪裏沒聽出她話裏的維護之意,倒也不害怕,皆笑語盈盈地應了,開心地說:“梅姑,楚姑娘真厲害,少主這次竟然沒有生氣。梅姑,梅姑,聽說少主好像對楚姑娘有意,是真的麽?”


    梅姑看她們一眼,“這事你們別當著少主說。”


    侍女們趕緊點頭,彼此對視一眼,皆有些激動的樣子。


    這段時間和楚灼相處,她們大約也摸清這人族姑娘的脾氣,是個好脾氣的,又溫柔和善,從不會亂發脾氣,卑微時並不卑躬屈膝,得意時也不妄形肆意,頗有原則。與其讓少主以後去找個不知道什麽脾氣的他族女子結為雙修道侶,不如找個脾氣好的,對他們這些伺候的下屬也有利。


    所以,她們壓根兒就不反對這件事——當然,就算她們反對也沒用。


    楚灼不知道那些侍女的想法,跟著鳳留聲一起走到甲板。


    甲板上有修煉者來迴走動,有主持下水尋找離水珠的修煉者懸立在湖麵上,盯著湖裏的動靜,他們手上拿著探測法寶,將附近的湖水皆籠罩在結界內,那些水棲蛟蛇被隔離開,遠遠地盯著這邊。


    鳳留聲出現後,修煉者們趕緊過來行禮,順便匯報進程。


    楚灼抱著玄淵探頭看著湖下的情況。


    湖水被修煉者用法寶隔開,出現一條通往湖底的通道,時不時有修煉者從通道中飛出來,湖下一片平靜,沒有其他異常氣息。


    “幾時能取到離水珠?”鳳留聲問。


    “這……少主,尚需要些時間。”下屬不敢將話說得太滿,不過眼睛卻往楚灼懷裏的那隻玄武崽子瞄。


    鳳留聲臉色一黑,咬牙道:“加快速度。”


    下屬身體一凜,忙應一聲是,趕緊跑了。


    鳳留聲神色不愉地看著水下的情況。


    楚灼看了看他,突然問:“要不要讓玄淵幫忙?”見他看過來,她笑道:“玄淵年紀雖小,但十分可靠的。”


    小玄淵馬上挺了挺肉乎乎的小胸膛,他能幫主人打壞人,非常可靠。


    鳳留聲嗤了一聲,鳳眸沒有掩飾他的鄙視,仿佛在說,這麽一隻沒成年的玄武崽子能做什麽?他倒是相信玄通的能奈。


    “就讓玄淵去試試吧,省得在這裏浪費時間。”楚灼又說。


    鳳少主是個倔脾氣的,“誰說浪費時間,本少主的時間多得是,不急。”


    既然不急,那叫她和玄淵出來做甚?


    楚灼看著鳳少主風風火火離開的背影,忍不住搖頭。


    她主動說要幫忙,其實也是想賣個好給鳳穀,鳳穀在鴻蒙之境的地位非常高,若能和鳳穀交好,對他們也是有利的,總比多個敵人要好。


    接下來的日子,楚灼好幾次被鳳少主叫出去,每每提議要幫忙,就被他一臉硬梆梆地拒絕,而且一次比一次脾氣要差。


    不過這脾氣沒發到她身上,完全由那群負責弄離水珠的下屬們受了。


    楚灼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玄淵小聲地和她說:“主人,窩不想幫壞鳥。”


    楚灼摸摸他的包子臉,“沒事的,鳳少主雖然脾氣不好,卻未做什麽過份之事,不必理會。”


    小玄武還是很不高興,“他壞,逼主人你當他媳婦。”


    楚灼憋笑,“你老大也很壞啊,他以前也逼我。”要是當時她腦子抽點,脾氣硬點,估計又走上輩子的老路。


    玄淵有些急,“才不是,老大沒有逼……老大、老大……”


    楚灼見他急得鼻尖都紅了,笑著在他包子臉上親了一口,讓他別急,晃悠悠地離開。


    迴到梅姑那兒,梅姑打量她片刻,歎了口氣,說道:“我們少主還是個崽兒,你就多擔待。”見她一臉莫名,梅姑也不明白為何平時看著心思玲瓏的人族姑娘在這方麵如此遲鈍,又道:“他隻是想和你多處處,讓你改變主意。”


    她也知道楚灼已經拒絕過他們少主,但少主這迴顯然是認真的,並不打算放棄,所以找著機會想和她多處處,隻是那隻玄武崽子緊緊跟著,少主又拉不下臉,隻好用這種方式。可惜人家姑娘明顯沒往那方麵想,這也不能怪楚灼,實在是鳳少主的態度很讓人誤會。


    楚灼朝梅姑笑了笑,顯然沒放在心上。


    如此又僵持了一個月,最後也不知道鳳留聲和玄通達成什麽協議,玄通親自下水,幫忙他們破開離水珠附近的屏障。


    玄通下水後,船上大半的人都跑出來觀看。


    楚灼懷裏抱著一隻,肩膀上蹲著一隻,手裏拉著一隻,拖家帶口站在鳳少主身邊。


    她朝湖裏看了會兒,突然轉頭,看向人群,發現不遠處的燕雅正。


    燕雅正眸色深沉,用一種讓她看不懂的神色看她,楚灼微微挑眉,就見他已經移開視線,負手站在欄杆前,眺望著水裏的情況。


    楚灼不動聲色地轉開視線。


    玄通入水後半日,平靜的湖麵終於有了動靜。


    瞬間,湖水湧動起來,船在水麵起起伏伏,搖晃不休,仿佛湖裏有個可怕的水怪正在翻江倒海,掀起驚濤駭浪。


    湖裏的那些水棲蛟蛇受到驚歎,不時躍出水麵,或者在水中四處逃竄。


    船上的人屏氣凝神,緊張地盯著湖裏的情況。


    須臾間,一道淺藍色的光衝天而起。


    鳳留聲雙眸一厲,嘴裏發出一道清脆的鳳鳴聲,他縱身而起,身體在半空中變成一隻羽毛絢麗的鳳凰,鳳凰仰起腦袋,姿勢優雅,漂亮的尾羽劃過晴空,帶給視野一陣難以言喻的絢麗之彩。


    鳳凰衝天而起,朝著那藍光而去。


    鳳凰張開口,銜住那東西。


    鳳凰在半空中翩翩起舞,天邊被鳳凰之舞染成瑰麗的霞色,霞光暄天,如此異象,隻有神獸降臨。


    鳳凰發出一聲歡快的鳴聲,慢慢地變成一個彩色長袍的男子。


    一隻玄武從湖下浮上來,玄淵半個身體探出聲,朝他奶氣奶氣地叫道:“叔,上來。”


    玄武和風留聲一起迴到船上。


    鳳留聲手裏多了一顆嬰兒拳頭大的水藍色的珠子,珠子裏仿佛載著一海的湖水,綻放柔和的藍光。


    “玄通大哥,多謝了。”鳳留聲笑道。


    玄通爽朗憨厚地笑道:“我們打擾鳳少主如此久,接下來還要鳳少主多多照顧。”


    鳳留聲嗯一聲,見水離珠已經到手,便命人將船調轉頭,離開此地。


    所有人迴到船後,各司其職。


    楚灼帶著幾個小的迴船艙時,特地看了下,發現燕雅正已不知去向。她心裏雖然警惕燕雅正,但燕雅正是鳳留聲的客人,比起她這個半途捉上船的人,鳳留聲對燕雅正還是比較信任的,楚灼心知肚明,是以也從未曾想在船上對付他。


    船破開水浪,在湖麵上飛速前行。


    不過數日時間,便能看到湖的盡頭,那裏是一片險灘,寸草不生,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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