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聲像是被什麽撕咬一口, 慘烈無比,讓聽者都覺得疼痛起來。


    眾人下意識地抬頭往上看, 天空依然被棲骨鴉龐大的身軀覆蓋, 教人看不透上麵的情況,隻能從那聲音中知道上方還有一隻他們看不到的棲骨鴉, 而且正是率領這群棲骨鴉前來狩獵他們, 並發布命令的那隻。


    從先前的戰鬥中, 他們就清楚地感覺到, 這群棲骨鴉並非是憑本能行事, 而是被一隻更強大的棲骨鴉控製。


    那隻強大的棲骨鴉應該是棲息在最上方, 他們看不到它的身影, 隻能從它用聲音震碎寒音鈴的舉動中猜測出來。也因為有這種厲害無比的棲骨鴉, 八神宮和曲山河等人才會覺得他們無法逃過此劫。


    然而此時,那棲骨鴉的叫聲淒厲無比,讓那群原本一心攻擊修煉者的棲骨鴉開始躁動起來, 變得十分不安, 攻擊漸漸地變弱。


    “是老大!”萬俟天奇驚喜地說。


    火鱗和碧尋珠的神色也跟著一鬆,唯有楚灼抬頭盯著被密集的棲骨鴉遮擋的天空,仿佛在尋找那個人或者某隻獸的身影。


    曲山河聽到萬俟天奇的話時愣了下, 敏銳地發現碧尋珠和火鱗他們的神色有些不同, 心思電轉,很快就明白萬俟天奇嘴裏的老大應該是一直跟著楚灼的那隻像寵物一樣的小妖獸。如果不是在山穀時,他被他抓了一爪子,估計他也會和常人一樣, 將它誤認為妖寵一類的小妖獸,並不放在心上。


    想到這裏,曲山河緊繃的身體一鬆,知道這次又逃過一劫。


    果然,天空中的棲骨鴉躁動不安,特別是半空中那隻棲骨鴉的叫聲嘎然而止時,那些棲骨鴉躁動一陣後,仿佛是得到命令,突然紛紛退離,露出被遮擋的天空。


    半空中依然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青色濃霧,濃霧之下,是一隻看起來十分淒慘的棲骨鴉,它跌跌撞撞地飛下來,呯的一聲落到地上。


    當看到站在棲骨鴉背上的男人時,眾人驚喜地叫出聲。


    “老大!”


    “老大!”


    “阿炤!”


    白衣如雪,與棲骨鴉黑色的鴉羽、青色的骨翼形成強烈的對比,那樣的熾白,仿佛破開漫天的濃霧,世界隻餘他一人。


    曲山河瞳孔微縮,心弦俱震。


    他雖然不知道這男人是誰,但他身上斂而不收的氣勢,教人難以忽略,也在宣告其強大。


    封炤從棲骨鴉背上躍下,朝他們看過來,臉上露出輕狂的笑容,說道:“看來你們都還不錯。”


    他出手的時機挑得極好,讓他們得到曆練的同時,也在關鍵時候出手,將半空中那隻領頭的棲骨鴉踹下來。


    傷痕累累的玄影恢複人形,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裸-露的肌膚上到處都是傷痕,流著殷紅的血,看起來十分狼狽。除了被護在最裏麵的碧尋珠和萬俟天奇外,其餘的人也是一樣,都弄得傷痕累累,不過並非致命之傷。


    “老大,我們哪裏不錯,都傷著了。”萬俟天奇一邊抗議,一邊給眾人發靈丹,連曲山河都得到一瓶。


    眾人見沒事了,忙接過靈丹,也不管地麵是不是髒兮兮的,席地而坐,用靈丹療傷。


    既然封炤已經出手,有他在,他們當然啥都不用擔心,這是對他一種不用言明的信任。


    曲山河看到他們的表現,再一次肯定心中的猜測,這個白衣男人果然實力非凡,否則這群人不會在棲骨鴉未退之時,能如此放心地開始治療。


    再看遠處那群棲骨鴉,果然沒有攻擊的意思。


    他的心情有些複雜,也跟著坐下,倒出丹瓶裏的靈丹治療。


    這次他終於有心情感受靈丹的效果,突然發現從在山穀裏,萬俟天奇給的靈丹都是極品,再看他不將極品靈丹當迴事的模樣,可以肯定這些靈丹定是他親手所煉製的,而且煉製的過程非常簡單。


    封炤沒理會萬俟天奇的抗議,他走到楚灼身邊,接過她手裏的靈丹,撚碎一顆為她敷在外傷上。


    楚灼抬起一張帶血的臉,朝他露出和煦的笑容,說道:“我沒事,你也沒事吧?”這些傷楚灼還沒看在眼裏,疼是疼了些,習慣就好。


    封炤拉著她的手,淡淡地道:“我能有什麽事?倒是這隻鳥,灼灼,你覺得它怎麽樣?”


    楚灼朝他說的鳥看過去,就見那隻被封炤踹下來的棲骨鴉臣服在地上,雙翼垂下,身上的毛亂蓬蓬的,垂頭喪氣的模樣,看起來十分的憋屈可憐。


    在封炤看過來時,它低低的哀鳴一聲,看著更可憐了。


    楚灼有些忍俊不禁,封炤是天生神獸,本來就對妖獸有天然的壓製,他先前不出手,不過是想考驗他們,直到八神宮的人用空間符離開,他看著差不多,方才出手。有他出手,這群才聖帝境的棲骨鴉,根本不夠他的威壓壓製。


    “不錯。”楚灼說。


    封炤臉上露出勉強的神色,說道:“既然你覺得不錯,那就讓它帶我們出去吧,算是給它一個機會。”


    這話雖然狂妄一些,但能得到白璃域之主給的機會的妖獸可不多,若是其他妖獸,早就心甘情願地當這個坐騎。棲骨鴉長得實在醜陋,身上的氣味也不好聞,封炤並未將它當迴事,讓它載他們離開,也算是大爺他的施舍。


    雖然看起來有些不公平,但作為一隻天生的神獸,便是這麽高不可攀。


    楚灼看他狂妄的模樣,隻是低低一笑。


    眾人花了一個時辰,身上的外傷終於好得差不多,也因封炤出手得早,眾人受傷並不算重,沒有傷到經脈內腑,沒有花多少時間。


    因為領頭的那隻棲骨鴉的臣服,其他棲骨鴉遠遠退到一裏之外,並未離開,飛在半空中看著這邊,像是忌憚封炤,又放不下它們的老大。


    聽說要讓這隻棲骨鴉帶他們離開暗礁霧穀時,萬俟天奇他們都十分高興,並未覺得有什麽,隻有曲山河木著臉,再次大開眼界。


    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進入暗礁霧穀的人,竟然還能讓棲骨鴉當坐騎送他們離開的,是他太無知,還是這群人太厲害了?


    事實證明,厲害的不是這群人,而是某隻神獸。


    聖帝境的棲骨鴉的本體龐大,張開翅膀時,約莫有百丈之長,乘載區區幾個人並不在話下。眾人跟著封炤躍上棲骨鴉的背,連同依然木著臉的曲山河。


    待眾人站穩,封炤朝棲骨鴉的背拍了下,說道:“走吧。”


    棲骨鴉抖抖翅膀,嘶啞地叫一聲,振翅飛上半空。


    遠處的棲骨鴉見他們老大跑了,跟著嘶叫起來,原是想要跟過來的,被那隻棲骨鴉對著叫一聲,隻好停下,眼睜睜地看著它往高空飛去。


    棲骨鴉飛得很高,高到讓修煉者感覺到高空中的壓力時,方才飛過那片環抱的岩壁。站在棲骨鴉背上的人抽空看去,在濃霧的包圍下,依稀可見那高大的黑色岩石山脈,堅硬而靜默,亙古佇立。


    連棲骨鴉都需要飛這麽高才能飛出去,可見這裏環抱的山脈有多高,怨不得修煉者隻能走山脈之間自然形成的通道,無法從半空中進入,更不用說天空是棲骨鴉的地盤,從半空進入,容易引起棲骨鴉的注意。


    劇烈的罡風撲麵而來,眾人壓下身體,以免被罡風刮飛。


    棲骨鴉飛過一叢又一叢高大的山脈,山脈被青色濃霧籠罩,在棲骨鴉振翅刮起的罡風中,霧氣湧動,那些黑色山脈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這一刻,曲山河有一種不真實感。


    和他相比,萬俟天奇等人倒是對暗礁霧穀十分好奇,趁機探頭觀察暗礁霧穀的情況,可惜棲骨鴉飛得太高,下麵被青色霧氣籠罩,無法看清楚它的情況,隻能隱約知道,這裏的山脈縱橫,環抱著無數的穀地,形成暗礁霧穀特有的情況。


    棲骨鴉連續飛行了約莫半個月時間,終於來到暗礁霧穀的邊緣。


    它俯衝而下,在邊緣處一座低矮的山脈上停下,朝背上的修煉者啞的叫一聲。


    眾人從它的背上躍下,朝前看去,發現前方的青色霧氣已經非常淡,可以看到遠處的綠色山脈,和暗礁霧穀中因青色濃霧關係,除了氳晴靈草外,其他地方皆寸草不生的情況形成強烈的對比。


    由此可見,他們已經要離開暗礁霧穀。


    曲山河有些懵逼,這麽快就平安離開暗礁霧穀,讓他心中的不真實感更強烈了。


    “啞——”


    棲骨鴉又叫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眾人的錯覺,發現它看向封炤的眼神怯生生的,仿佛生怕他對它做什麽。


    封炤漫不經心地朝它道:“此地便行,走罷。”


    棲骨鴉得他準話,如蒙大赦,又朝封炤叫一聲,展翅而去。


    對於棲骨鴉來說,唯有暗礁霧穀才是它們的生存之地,離開暗礁霧穀,沒有穀中的青色濃霧裏的妖蟲為食,會讓它們無法習慣。所以這隻棲骨鴉挺擔心封炤會讓它跟著離開,生怕封炤改變主意,所以它跑得飛快。


    棲骨鴉離開後,眾人便禦劍飛行,沿著山脈離開暗礁霧穀。


    暗礁霧穀邊緣處同樣分布著黑色礫石,不過這些礫石上的黑色比較少,沒有穀中的那些石頭散發的氣味重。


    離開的路上,他們遇到一些準備進入暗礁霧穀的修煉者。


    每年都有無數的修煉者進入暗礁霧穀尋找機緣,可惜慘死在其中的並不少,能真正尋到機緣的都是一些運氣與實力並重的人。


    青色濃霧越來越少,地麵的黑色礫石跟著變稀少,漸漸地能看到裸-露的土壤,土壤上還能看到一些頑強生長的雜草。


    直到又飛行大半天時間,他們終於遠離暗礁霧穀一帶,進入到正常的山林中。


    眾人挑了一處有溪水的山林停下來,打算略作修整,並且洗漱一番再離開,不然這一身臭味,實在是考驗嗅覺。


    碧尋珠從儲納戒裏搬出石頭製成的浴桶,往裏倒溫水,給楚灼他們洗漱。


    萬俟天奇他們趕緊跑去洗漱,感慨地說道:“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麽臭過,一定要好好地洗洗一番。”


    碧尋珠很照顧兩個女性,弄了一個山洞,讓她們進裏麵清洗,至於幾個男修,就在山洞外不遠處的溪邊清洗就行了,反正大家都是雄的,該有的都有,不用避開。


    洗了三遍後,楚灼方才從浴桶裏爬出來。


    靈力在體內運轉一圈,身上的水珠便消失,連頭發也烘幹,她換上幹淨的衣物,將換下的那身汙臭的衣服直接人道毀滅,方才從山洞走出來。


    出來時,便聞到一陣食物的香味。


    放眼望去,隻見山洞前的山坡上,一群已經將自己洗漱幹淨的人坐在那裏喝茶聊天,碧尋珠將做飯的工具拿出來,正在烤肉,小烏龜和幻虞、玄影這三個心思單純的,圍在他身邊嗷嗷待哺。


    火鱗和萬俟天奇陪曲山河在聊天吹水——彼此互相試探挖掘對方的祖宗十八代,看誰手段比較高杆,封炤獨自一人高冷地坐在溪邊的石磯上,依然是白衣飄飄,傲世獨立,一時間竟然無人敢湊到他身邊。


    比起可愛的小妖獸,變成人形後,他身上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高階修煉者的威壓,會讓人不自覺地遠離,更不用說他久居高位,神秘莫測,不熟悉他的人,很難和他親近,在白璃山,唯能和他親近的,也唯有長乘一人。


    見到楚灼出來,眾人紛紛和她打招唿。


    楚灼朝他們笑了笑,抬步朝溪邊走去。


    曲山河的目光落到她身上,見她自然地朝溪邊走去,不由有些好奇她和那白衣男子的關係,他再無知也不會真的將他們當成主人和妖寵——雖然兩人的相處方式看起來挺像的,但不管怎麽說,一個能讓聖帝境棲骨鴉聽令行事的修煉者,根本不可能會給一個星靈境的女修當妖寵。


    所以他們之間的關係便有些耐人尋味了。


    這麽想著時,就見楚灼走到封炤身後,然後自然而然地坐到他身邊的石磯上,從背影看,兩人親密無比地同坐一塊石磯,並且那白衣男人還伸手握住她的手。


    曲山河瞬間覺得自己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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