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灼和碧尋珠也忙站起身, 朝著背後的森林望去,臉上不由得露出些許輕鬆的神色。


    雖然楚灼說要相信萬俟天奇他們, 但感情上卻無法不擔心, 她能做的唯有表現出自信從容的模樣,好讓身邊的人跟著安心。


    火鱗高興地邁步上前, 然而隻是一瞬間, 她的腳步就停下來, 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楚灼抱著阿炤走過來, 見她突然停住, 正有些奇怪, 直到她看到朝這邊緩緩走來的人, 神色也有幾分忪怔。


    隻見那徐徐而來的人穿過濃密林間的蒿草, 拂開擋路的樹枝,看到湖邊的人時,微微眯起眼睛, 用一種陌生的神色盯著他們。


    雖然這種陌生隻是片刻, 卻顯得格外不正常。


    “楚姐?阿炤老大?火鱗姐?尋珠哥?”萬俟天奇徐徐看過來,一一叫道。


    火鱗見他眼裏的陌生消失,恢複他們熟悉的模樣, 走上前去一把拍向他的肩膀, 笑道:“太好了,你終於從幻心鏡出來,可讓我們等久。”


    “幻心鏡?”萬俟天奇又是怔了怔,臉上有幾分古怪。


    “對啊, 先前我們都被困在幻心鏡,老大說,這幻心鏡會讓我們看到最不願意看的事情……”


    楚灼看著正認真傾聽的萬俟天奇,總覺得哪裏不對。她悄悄打量萬俟天奇,終於發現不對的地方。


    他的氣質和神態!


    他們和萬俟天奇認識後,他一直是個樂觀開朗的傻白甜性子,隻要有靈草和丹方就能滿足,沉迷於丹道之中,對修煉並不熱衷。喜歡單純美好的事情,知道自己實力最弱,從來不吝嗇表現出來,並不覺得自己縮在強者身後接受他們的保護有什麽不對。


    儼然就是一個非常好懂的傻白甜。


    可剛才,他出現的那一瞬間,身上的氣息瘋狂又壓抑,神色冷酷,甚至在看到他們時,眼中有瞬間的陌生,仿佛好一會兒才想起他們是誰。


    幻心境確實能讓人看到最不願意看的事情,莫不是,他看到的………


    碧尋珠也察覺到不對,不過看火鱗用愉快的笑容為他解釋,萬俟天奇身上的那種違和的冷酷氣息漸漸地消失,倒也沒說什麽。


    直到火鱗說完,萬俟天奇抹了把臉,仿佛讓自己正常一些,喃喃地道:“原來是幻境,怪不得……”


    他看看楚灼,又看看碧尋珠、阿炤、火鱗,想扯出一個笑容,發現笑不出來。


    他突然懷疑,這些才是幻境,他剛才經曆的那些才是現實,因為現實太殘酷,所以他在幻心鏡中為自己製造一個可以逃避現實的幻境,這些人其實都是虛幻的。


    楚灼看他半晌,說道:“先過來坐會兒。”


    萬俟天奇看她半晌,默默地點頭,邁步走過去。


    火鱗看著他越過自己離開的背影,眉頭又皺了下,覺得這煉丹師怎麽看怎麽不對勁,難道在幻心鏡中,他看到很可怕的事情?


    等萬俟天奇坐下時,楚灼遞了一杯靈果茶給他。


    萬俟天奇伸手接過,並沒有喝,而是盯著靈果茶,然後又看看圍坐在周圍的碧尋珠和火鱗。


    楚灼見他不輕意間流露的防備,發現事情有些棘手,萬俟天奇果然受到幻心鏡的影響。她雖然覺得他平時表現得像個傻白甜,卻並不將他當成傻的,其實他們之中,他才是最容易受到影響黑化的存在。


    難不成幻心鏡將他弄得黑化了?


    心裏想著,楚灼麵上沒有露出絲毫的異樣,笑道:“阿奇,你還好吧?你和玄淵被困在幻心鏡裏很久,我們都很擔心。現在隻剩下玄淵還在幻心鏡,也不知道它何時能出來……”


    萬俟天奇的手撫摸著腕間的煉雲龍藤,聞到靈果茶的香味,聽著她柔和的聲音,緊繃的身體終於慢慢地放鬆下來。


    如果這還是個幻境,那還怕什麽?總歸沒有現實殘酷。


    這時,又聽到身邊的女修說:“對了,阿奇,你在幻心鏡裏看到什麽?你看起來好像很不對。”


    碧尋珠和火鱗也看過來,他們能感覺到萬俟天奇身上的不對,不敢冒然開口。


    其實他們也和楚灼一樣,覺得一定是幻心鏡對他做了什麽,讓他變成這樣。幻心鏡既然是寶器,誰知道它除了讓人看到最不想看的事情外,還有沒有其他的副作用?他們雖然能很快掙脫幻心鏡的束縛,不代表修為低的萬俟天奇可以。


    【老大,幻心鏡除了讓人看到不想看的事情外,真的沒其他攻擊麽?】火鱗悄悄給阿炤傳音。


    阿炤蹲在楚灼肩膀上,也在打量萬俟天奇,說道:【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會幻術,你可以問那隻狐狸。】


    火鱗聽罷,頓時用殺氣騰騰的眼神看向銀湖。


    湖裏被鎖鏈困住的十尾幻狐感覺到危險,再次將自己縮成團,隻剩下十根毛尾巴在湖水中搖曳。


    萬俟天奇明顯還有些防備,但他對楚灼幾人的敵意並不大,“記憶”中的楚灼是可以生死相托的同伴,應該不需要防備。


    然而,他又皺起眉頭,不確定是不是真的不需要防備,畢竟“幻境”裏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可能會受到虛假的記憶影響,誤導他將敵人當成同伴,好讓他死於幻境之中。


    想到這裏,他陰沉下臉,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們,發現他根本沒有可以信任的同伴。


    碧尋珠和火鱗都有些受不住平時傻白甜的煉丹師變成這副多疑又冷酷的模樣,越發的覺得一定是幻心鏡對他做了什麽。


    最後還是阿炤受不了,一躍而起,鋒利的爪子彈出,朝他的臉撓去。


    萬俟天奇的警覺性超常發揮,在阿炤動時他就感覺到,可惜修為和速度跟不上,硬生生地挨了一爪子,嗷的叫一聲,捂著臉摔在地上。


    阿炤重新跳迴楚灼的肩膀上,驕傲地哼一聲:【估計是幻心鏡篡改他的記憶,讓他認為現在還在幻境裏。】頓了下,它又道:【他以為和我們認識的事都是幻境捏造的,先前在幻境中經曆的事才是現實。】


    這種例子也不是沒有,高級的幻術,甚至能讓人將幻境和現實搞混,將幻境當成現實,現實反而變成虛假的幻境。


    十尾幻狐本就是擅長幻術的大妖獸,再佐以寶器級別的幻心鏡,足以製造出以假亂真的幻境,若是意誌力不堅強的修煉者,很容易受其影響。


    不管阿炤、楚灼還是碧尋珠、火鱗皆是意誌堅強之輩,他們方才能以極快的速度掙脫幻心鏡。


    聽到阿炤的話,碧尋珠和火鱗再看萬俟天奇,眼神頓時有些變化。


    特別是看到他疼得直抽氣,仍是一臉防備的模樣,他們也好想將他抽一頓,這個幻境和現實分不清的混蛋。


    要不,揍到他清醒為止?


    火鱗蠢蠢欲動,不過被楚灼暫時阻止。


    蓋因楚灼覺得萬俟天奇現在的模樣,和她記憶裏的那個“無極不天奇”的黑化變態的煉丹師有些像,除了實力還是那個弱雞外。


    她親自將萬俟天奇拎起,無視他防備的模樣,臉上露出親切無害的微笑,“阿奇,你能和我說說剛才你在幻心鏡裏經曆什麽嗎?”


    萬俟天奇感覺到臉龐火辣辣的疼痛,可惜他摸上去,除了有些腫外,並沒有破皮出血,看向阿炤的眼神頓時有些不對。


    想到“記憶”裏這隻妖獸的強大,萬俟天奇決定少受點罪,不再挑釁它,轉頭看向楚灼。


    就算是幻境,受傷也會疼的。


    她的笑容像是能安撫人心,讓人不知不覺地沉下心來。


    萬俟天奇感覺到自己情緒的變化,忍不住想要相信她。他忙打起精神,讓自己暗暗提防,千萬別被幻境影響,一邊用不在意的語氣說:“其實也沒什麽,不過是天上海大陸變成沉寂大陸,月樹他們被全部滅族,天上海大陸的修煉者都被血魔殺害,隻有我一個人僥幸逃出來……”


    他臉上露出嗜血的笑容,“那些戴麵具的家夥知道我有月樹贈送的木靈之心,一直在追殺我,從靈世界追殺到大荒界,可惜每次都被我僥幸逃走。後來我得到不少好東西,煉丹術也有所突破,能煉出修煉者夢寐以求的極品靈丹,可以用極品靈丹作交易,我就用靈丹懸賞那些戴麵具的和他背後的勢力,將大荒界攪亂一通,將那些滅掉天上海大陸的家夥都屠殺一空……”


    “對了,我就要晉階成皇級煉丹師時,不小心闖進一個秘境,那裏有極厲害的幻境……”


    說到這裏,他突然閉嘴。


    看著他的楚灼等人明白,估計他所說的秘境中極厲害的幻境,就是這些。


    果然,幻心鏡讓他看到最不想看的事情——天上海大陸的毀滅,然後趁機將他拖進另一重幻境中,讓他在幻境裏走向另一條完全不同的路。


    一條沒有遇到楚灼他們的路。


    阿炤和碧尋珠、火鱗都這麽想。


    隻有楚灼知道,如果當初他們沒有去到天上海大陸,天上海大陸的命運以及萬俟天奇的命運,確實會按照幻心鏡中顯示的道路走去。


    多神奇啊,明明因為她的重生,改變天上海大陸的命運,也改變萬俟天奇的命運,可幻心鏡卻以這樣的方式,讓沒有記憶的萬俟天奇重新經曆一迴。


    楚灼的心情有些沉重。


    萬俟天奇說完後,再次觀察他們,他仍覺得這些人才是“幻境”,所以在防備的同時,沒有收斂自己肆無忌憚的眼神。


    碧尋珠見到這放肆的眼神,一冰絲抽過來。


    萬俟天奇明明知道要躲,可惜他的修為太低,被抽個正著,火鱗也忍不住一拳揍過去。


    他們想抽醒這個被幻心鏡改變記憶的煉丹師,讓他知道,他們才是真實的,剛才他經曆的那些,其實是幻境。


    萬俟天奇被抽了一頓,還是男女混合雙打。


    可惜他好像是個頑固的,被抽一頓後,仍是覺得這些人才是“幻境”,就算是嘴裏說著改了,可防備的眼神還是不少。


    碧尋珠和火鱗都有些沒轍。


    他們從來不知道,他們中最省心的煉丹師,固執起來會這般難搞。


    “老大,主人,怎麽辦?”火鱗有些愁眉苦臉地問道。


    碧尋珠也暗皺眉,看著那縮在一旁,用一種倔強又不屈的神色看著他們的煉丹師,又手癢地想要抽一頓。


    萬俟天奇表示,就算他抽死他,他也不會改,說不定在“幻境”中被抽死後,能迴到現實呢?


    阿炤蹲在楚灼的肩膀上,打量會兒萬俟天奇,說道:【問問那隻幻狐。】


    聽罷,火鱗一馬當先,到湖邊揪起一根鎖鏈,將湖底的十尾幻狐拉出來,指著萬俟天奇道:“我們的同伴被你弄成這樣,你說怎麽辦?”


    十尾幻狐怯生生地說:【要不,將他揍醒?】就像揍它一樣。


    火鱗一拳朝它的狐狸臉揍上去,揍得它嚶嚶嚶地哭時,才道:“你想得美,是不是見自己天天被揍,也巴不得有人陪你挨揍?”


    就算心裏真的這麽想,十尾幻狐也不敢表現出來,瘋狂地搖頭。


    十尾幻狐真是怕死火鱗的拳頭,在她的拳頭又上來時,忙不迭地道:【真的沒辦法,隻能讓他自己意識到現實和幻境的區別。】


    “要是他永遠意識不到呢?”碧尋珠問。


    應該沒有人會這般蠢,都脫離幻境,一直意識不到吧?


    十尾幻狐心裏嘀咕著,它知道楚灼一行人的厲害,而且對同伴好像很在意,也不敢貧嘴,隻好小心地道:【可能需要給他時間,他剛從幻心鏡出來,心神還受到幻心鏡的影響,過陣子幻心鏡的影響變弱,就能恢複。】


    火鱗和碧尋珠聽罷,思索它話裏的真實信。


    “它說什麽?”楚灼問。


    碧尋珠將十尾幻狐的話告訴她,楚灼聽罷,覺得以這隻幻狐的性格,不至於欺騙他們,或許隻能給萬俟天奇時間,讓他自己恢複。


    因萬俟天奇的情況不對,眾人原本高興的心情蕩然無存,看他防備地離他們遠遠的,不說火鱗,連楚灼心情都有些不好。


    火鱗看他一會兒,見他用更警惕的眼神看迴來,頓時有些無奈。


    萬俟天奇見她不再盯著自己,暗暗鬆口氣,擔心這不男不女的蛇妖對自己做出點什麽。從記憶裏可以知道,這蛇妖在“幻境”裏,和他的交情還不錯,平時也很照顧他。


    可再不錯,他也不打算和個“幻境”中的妖修有什麽交集。


    說到底,自己的實力還是太低!“幻境”中的自己沒有經曆天上海大陸的毀滅,沒有被人追殺得宛如喪家之犬,有一群強悍的同伴相護,壓根兒就不用為生存操心,才會養成這般怠於修煉的性格。


    萬俟天奇不喜歡“幻境”裏自己的無能。


    正想著,突然見他們抬頭看向森林。


    萬俟天奇暗暗感覺了下,發現多了一個氣息,好像是………哦,對了,是那隻更弱小的淵屠玄龜。


    好像這“幻境”裏的自己還挺喜歡這隻小烏龜的。


    接著,就見一隻馭水而來的玄龜,一腦袋紮進楚灼懷裏,然後開始哭起來。


    【主人……我好可憐啊……他們都在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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