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當時進宮之初,皇後確實是一心為著羅氏家族,可是沒過幾年,她這想法就變了。


    也不怪她,而是那羅氏家族先令她失了望。


    隻因她一直無所出,就算是坐著皇後的位子,可幾年都沒有個一兒半女,羅氏家族便覺得她可利用的價值會越來越小。


    雖然可以領了其他宮妃所生的皇子來養,就算不養什麽鳳子龍孫,隻要不丟了皇後的位子,以後誰登基,她都是母後皇太後。可世事難料,萬一有受寵的妃嬪母憑子貴,奪了皇後之位呢?


    反正不能生,總是讓人不放心。


    所以第四年頭上,羅氏家族便另選了羅家的女子送進了宮,那時皇後就明白,她就要被家族棄了。


    若是新入宮的羅氏女子一旦得寵,再生個皇子,那或許連她的皇後之位也要讓出去了,畢竟生一個有羅氏血脈的皇子,以後的許多事都更名正言順。


    可是,她又怎能甘心?為了羅氏家族,她舍身取義,放棄了她的人生和幸福甘願入宮,可是羅氏卻讓她如此失望,一點也不替她設身處地的去想。


    或許就是從那時起,她心中所有的謀劃都更偏重於自身,而非羅氏家族了。


    她明麵上還是一如既往的表現的一切都在為羅氏一門打算籌謀,可實際上許多事她已學會暗自衡量。


    羅氏新送入宮的女子,也都被她暗自除掉了。


    她是皇後,又在宮中經營了幾年,根基也不淺,做這種事自然神不知鬼不覺。


    但是送一個死一個,送兩個死一雙,也太離奇了,而且不是暴病而亡,就是落水溺斃,一時間羅氏家族的女兒家都人心惶惶。


    不知道是羅氏家主看明白了這是皇後所為,還是因為族中已沒人肯把女兒獻出來送命,總之此後便沒再送人進來了。


    否則,或許皇後之位早就異主了。


    而皇上對於羅氏送進來的女子斃命一事,雖然嚴令調查,但卻是雷聲大雨點小,這一點皇後是早料到了,皇上自然不希望宮裏多添羅家的女子,否則皇後也不敢如此妄為。


    想起往事,皇後心中五味交雜,對付旁人也就罷了,卻想不到還要分出一份心思來對付自己的族人,也真是可笑可悲。也令她疲憊至極。


    但沒有迴頭路,便隻能走下去,一往無前,即便是撞了南牆都不能折返,唯有想辦法翻過那堵牆去。


    就連今兒這一出,不也是為了應付羅氏家主嗎?不也是為了做給那老嬤嬤看得嗎?


    高高在上,鳳儀威然的一國之母不過是在人前,她心中的苦澀艱辛又有誰懂?


    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想要做壞事,就喜歡工於心計,可是到了一個位置上,不這樣也不行,不害別人,可能就會被人害。


    不知道什麽時候,害人倒成了自保的方式。


    唯有將一切可能危害到自己的人都除掉,才能安枕無憂。所以明爭暗鬥是免不了的,學不會也要學,因為學不會便可能是死。


    在死亡麵前,人的潛力是無限的。


    在沒做過以前,她也不知道她有朝一日會有那麽狠毒的想法和手段,從榮嬪到虞貴人,從心驚肉跳到淡然的就如同吩咐奴才晚膳想吃什麽一樣。


    隻是她沒想到除掉虞貴人卻是除錯了,她肚子裏的壓根不是龍種,而且還間接的幫了柔貴妃。


    不過倒也好,所謂成也蕭何敗蕭何。


    十九年前,柔貴妃沾了虞貴人的光,享了這麽多年的榮光也夠本了。一旦真相大白之時,隻怕柔貴妃會悔青了腸子,當初不該動那樣的心思。


    而那素貴妃梁氏,皇後之所以放縱不管,一是因君心難測,二是因為她並不急,她知道柔貴妃會比她急。


    隻要她放出一點動靜,或是對柔貴妃旁敲側擊一下,恐怕柔貴妃便會急的跳腳的去對梁氏下手了,何須她這個皇後出擊。


    誰讓梁氏對當初的事情嗅出了苗頭呢?柔貴妃忍了這麽多年是忌憚著梁氏有四皇子,怕一個念頭不對會畫虎不成反類犬,如今四皇子被囚,梁氏也沒了妃位,還真是好時機。


    雖然皇後不知道梁氏對當年的事到底知道多少,手中是否有證據,但是對於柔貴妃來說,錯殺三千也不可放過一個。


    皇後腦子裏思緒滾滾,可麵上卻無一絲動容。


    玉步款款,儀態萬千,安安閑閑的走迴了崇棲宮。


    喝上一盞茶,麵上微微笑,帶著皇後慣有的端莊雍容。


    隻是她自己知道麵上的笑有幾分真,幾分勉強。


    不快樂就是不快樂,哪怕是臉上堆滿了笑容,心中也是沒有一絲喜悅的波瀾。


    隻是這麵具戴的再累,這輩子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卸下來了。


    她覺得累,可誰又輕鬆呢?


    放眼這宮中,沒有一個人是鬆快的,誰不是繃著根弦。


    如此一想,皇後便釋懷了一些,起碼她還地位尊崇。


    “娘娘,時候不早了,可要傳膳?今兒膳房的黃花魚不錯,奴才方才去瞧了瞧,還都在水槽中遊的歡快,肉鮮嫩還少刺,娘娘是想吃清蒸的還是香煎的?”太監在一旁體貼的問道。


    這太監是個人精,昨兒個膳房做的黃花魚,皇後似乎很愛吃,所以他便投其所好。


    “煎一條,燉一條吧,昨兒吃著確實味鮮,燉魚湯應是可口。”皇後語氣淡淡的。


    “是,奴才這就去吩咐膳房燉上,加上些滋補的材料,喝著一定滋養。”太監說完後退幾步便轉身要下去。


    “慢著。”皇後一揚手,招唿住那太監,“你倒是提醒我了,送幾條去皓月齋吧,晉王妃的身子虛,正好燉來補補身子,滋補的材料也送去些。”


    皓月齋的膳房雖然規格不如崇棲宮,但是也不可能連條魚都吃不上,皇後如此做,自有她的道理。這樣對魚蝶兒示好,也不過是給老嬤嬤再加上一點砝碼。


    皇後竟然這樣厚待晉王妃,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這誰都看得出,老嬤嬤自然也能看得出。不過是想透過晉王妃能打探一些晉陽王的消息,而這樣做肯定是為了羅氏一門。


    說明皇後是一心為羅氏的,一點點可能的機會都不放過。


    太監領命下去了,皇後斜睥了一邊兒的老嬤嬤一眼,見她神色透著滿意,知道是瞞過她了,心中不禁冷笑。


    既然老嬤嬤看到了,想到了,自然不會忘了向羅氏家主匯報,而皇後處處花心思,想要的也不過如此。


    沒辦法,現在她還沒有到能與羅氏一門翻臉的時候,所以隻能應付著,而且再怎麽不好,也是族人,關鍵時刻,總是比外人強上許多。


    所以該維持的還是要維持,哪怕是心中是分崩離析,麵上還是要保持著祥和安寧。


    ……


    皇後離開皓月齋以後,金鬆便將她帶來的賞賜都收了起來,碰都沒讓魚蝶兒碰,這也是鶴泰吩咐過他的,自出了莊太妃給她下毒的事兒以後,鶴泰是一點不敢掉以輕心了。


    人心叵測,不得不防,誰知道那些人會不會趁他不在的時候再使什麽壞。


    而後來,竟又送了幾條魚來,還有名貴的滋補食材。


    可入口的東西,金鬆更不敢給魚蝶兒吃了。


    但是也不好扔,扔掉皇後賞賜的東西,那可不是小事兒。


    他倒是想了個好招,將魚放到院子裏的小池塘裏了。


    就這麽養著吧,若是問起來,就說皇後賞的,主子舍不得吃,所以養起來了,說出來也好聽。


    皇後來這一場,雖然沒說什麽具體的,但那話裏有話的態勢,可讓魚蝶兒憂心起來了。


    “金鬆,你說皇後到底是什麽意思?王爺他真的會有危險嗎?”


    “主子,您不用擔心,王爺他身經百戰,山賊宵小能耐他何?皇後娘娘也就如此一說罷了。”金鬆嘴上安慰著她,心中卻想的深。


    怕隻怕不是山匪宵小,而是有人故意為之,比如半路埋伏劫殺之類。


    隻是看魚蝶兒已經憂心忡忡,哪敢將這些猜測說出來,隻能寬慰她。


    “但是……”魚蝶兒欲言又止,她覺得沒這麽簡單,可又說不出所以然,她對這些太不懂了。


    “王爺此次是護送公主和親,帶的自然都是精兵良將,主子您就別操心了,還是管好自個兒的身子要緊,王爺臨走時可交代奴才了,讓奴才一定要照顧好主子。您養的白白胖胖的,王爺迴來看著才高興不是?”金鬆岔開了話題。


    魚蝶兒便沒再提這茬,可是皇後的話卻在心裏紮了根,如一根刺般梗在心頭。


    愁得她晚膳都沒吃幾筷子,便沒了胃口。


    皇宮外的一處暗牢裏,是為了關押一些刑部的機密犯人,為防劫獄而特地秘密修建的。


    牢房周圍守衛森嚴,其中一間牢房內,關著一男一女兩個人。


    此時,正低低的說著話。


    “哥,你不該來。”


    “知道你暴露,危在旦夕,我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不管?”


    “可是害得你也身陷囹圄。”女子急切道,“而且,還泄露了宗門的秘密,爹知道了一定會震怒的。”


    這一男一女便是明葉和楚楓,這幾年明葉一直以化名湘裙匿在鶴泰身邊。


    與崔離一同被鶴泰拘押在刑部時,她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了,她無論如何沒想到楚楓會來救她。


    不是她覺得楚楓無情,相反的,這個哥哥對她很好,隻是她知道,爹一定不會允許哥哥來,不會讓哥哥冒這個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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