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見皇後這麽大反應,勸撫道,“娘娘息怒,依老奴看,家主也是有他的打算,羅氏一族的龐大基業經營到今日不容易,有警醒之心總是好的,小心才能出不了大錯。”


    皇後眯了鳳目,“本宮又怎會不明白小心駛得萬年船的道理,可眼下等不了了,且不說太子現在有了惠親王這個靠山,再留恐怕到時難以奈何於他,更多了晉陽王這個勁敵,所以要加快腳步,奪迴太子之位。”


    “況且還有屯在那盈白山中的二十萬兵士,要吃要喝,要軍餉吧?羅氏的金錢底蘊這些年早被掏空,若這次不行動,以後還到哪兒能有機會弄到那麽多的財物。”


    “屆時發不了軍餉,軍心便會動搖,軍心一亂誰還願為羅家賣命?那這些年不就等於白白養了一群吃白食的,然後一點用都沒派上嗎?所以此次即便是險也要冒,何況連皇上都行動了,一定是真的,有什麽可顧忌的。”


    經皇後如此一說,嬤嬤亦麵色微凝,“娘娘所言極是,為了軍餉,家主已扣了要上繳朝廷的稅銀,這事兒皇上忍得了一時,忍不了一世,不定哪一日就會與羅氏徹底翻臉了。”


    皇後點頭,“所以必須行動,而且還要盡快,才能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隻是,家主來信所說的意思,是覺得這個消息是從皇上那兒得知的,會不會是個圈套?”嬤嬤沉吟了一下,又道。


    “圈套?怎麽會!”皇後皺眉,“家主這是信不過本宮了?”


    嬤嬤一聽連連搖頭,“不是不是,家主怎會不信娘娘的,隻是有些疑慮也是難免。”


    皇後冷哼了一聲,“雖然本宮的消息是從皇上那兒得來的,可又不是皇上親口告訴本宮的,是本宮無意中偷聽到的而已,所以不存在什麽圈套。”


    “如今皇上已經派人秘密趕往寶山了,若是寶物一旦落入了朝廷手中,那羅氏就別想再分一杯羹了,到時可別再找本宮說三說四的。”


    “哦?”那嬤嬤一愣,“皇上已經派兵前往寶山了?”


    “這還能有假嗎?羅氏遠居西部,若再不火速趕往寶山,恐怕到時就算去了也晚了,得到的不是寶山而是空山。”皇後有些惱火,她好不容易得到的消息,羅氏家主竟推三阻四的不行動,真是枉費她冒險傳信。


    “可是這個節骨眼上皇上卻派晉陽王充當和親衛隊,還恰好經過西部,會不會是有什麽另外的目的?要不要告知家主也好多做防範。”嬤嬤雖是請示,實則也是疑慮重重。


    “能有什麽別的目的?不過是湊巧位於西部的鄰國與邊境出了矛盾,為舒緩形勢,皇上便收了個義女去和親而已,隻是路過西部,又不會怎麽樣。”皇後不以為意道。


    “和親而已,也不必派晉陽王去吧。他在朝中可是重臣。”嬤嬤依然懷疑其中有什麽深意。


    “本宮想著,皇上對羅氏也是忌憚幾分的,或許是怕此行西部會有所幹擾,亂了他的和親大計,所以才派晉陽王護送,以示重視,以示威懾。”


    “若是如此,倒也沒什麽可擔心的了。”老嬤嬤似乎終於定了心。


    “既然沒什麽擔心的了,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再送一封信,讓他們不用多慮,盡快著手去往寶山,晚了,可就什麽都沒了,到時別又怪天怪地。”皇後看老嬤嬤遲疑不動,動了氣。


    “是,老奴即刻去辦。”老嬤嬤這才轉身出去了。


    她出了寢殿,夜色中步履矯健,看起來完全不像垂暮的老者,她是隨皇後一起進宮的隨嫁嬤嬤,年歲早已不年輕了,可不做遮掩的身形卻不顯老態,應該是有武功傍身。


    見老嬤嬤走了,皇後麵容上有一絲凝重,目光看向屏風之後。


    “出來吧。”


    屏風之後應聲走出一黑衣人,緩步行至皇後麵前,嘴角掛著一縷淡笑,“看來羅氏家主已經不太信你了。”


    皇後不屑的冷哼了一聲,“那又如何?本宮又何曾將賭注都押付在他們的身上呢。”


    黑衣人一副明了的神情,“那倒也是,否則你也不會放著羅家伏在京城的人不用,而另外找我去幫你辦事了。”


    “本宮雖是羅家人,又貴為皇後,可是畢竟脫離羅家在宮中二十餘年,或許他們早已分不清我如今心是羅家的,還是皇上的,對我有疑心也是必然,我又何必將全部籌碼都押在他們身上,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哪一日就棄了本宮這顆棋子呢。”


    皇後語氣淡然卻又透著無比的唏噓無奈。


    “所以本宮必須要為自己著手後路,他們能做為本宮的助力最好,若是不能,本宮也不會隨著他們而一敗塗地。”


    她突然看向黑衣人,眼神頗有些幽怨,“不管你信不信,其實到了現在,驅使本宮費心籌謀這一切的動力已經不是皇權,而是不甘心。”


    “我想要的也不是什麽榮華富貴,錦衣玉食的未來,或是尊崇的太後之位,而是想要一個結果來祭奠這一生,否則,就白白的活了這一場,白白的犧牲了……”她嘴唇發顫,“白白的犧牲了韶華時光和……”她說不下去了,眸光黯淡下去。


    黑衣人猛然伸手握住皇後的柔腕,“蔓兒,還有我是嗎?是嗎?”


    皇後身子一顫,蔓兒,這樣的稱唿,多少年不曾聽過了,就連皇上,也不曾這樣叫過她。


    隻這一句稱唿,就將她的思緒拉到了二十多年前,她還未進宮的日子。


    隻可惜,人是再也迴不去的了。


    “蔓兒,其實你也一直沒有忘了我,對不對?”黑衣人問的聲音很輕,聲音卻變了調,麵上有痛心,有難舍,有眷戀。


    皇後被他再次的問話給喚迴了心神,目光移到他的臉上。


    黑衣人並未遮麵,看起來麵容不過四十,依然相貌堂堂,甚是俊美,隻是眉宇間有著冷冽,透著一種威勢,一雙深眸有滄桑,更有深埋的不可探知的情緒。


    他還是那樣的俊朗深情,一如當年,皇後險些看的入了神,隻是,隻是這已不是當年,縱然他還是在,而她,早已不是她。


    “其實我們還有機會,蔓兒,若是你願意,我們還有下半輩子,我可以帶你遠走高飛,隻要你能拋卻這一切,天下之大,總有我們的容身之地。”黑衣人急急的說道,眸子裏燃著希望的光芒。


    皇後一個激靈,如陡然清醒一般,掙脫了他的手,連連搖頭,“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


    黑衣人不死心的追問,“為什麽不可能?”


    “二十年前,我沒有隨你走,現在就更不可能。那時既然做出了這樣的選擇,不管如何這條路我都要走下去,也隻能走下去。”皇後的心雖有一瞬間的動搖,可隨即便斬釘截鐵道。


    “蔓兒,為何你一定要一條路走到黑,知道錯了,知道不值得,難道就不可以迴頭嗎?”黑衣人神情淒涼。


    “太遠了,走的太遠,也錯的太遠,已經迴不了頭了。”皇後心痛的苦笑。


    “蔓兒……”


    “好了,你不必再說。”皇後突然冷肅了麵容,拒他於千裏之外。


    黑衣人深吸一口氣,收斂了情緒,“好,我不說,不管你如何選擇,我都會追隨你的腳步,盡我所能幫你,為了你赴湯蹈火又有何怨。”


    皇後背過身,不讓他看到她的脆弱和她眼中的淚。


    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後,可她也曾年少,也有過豆蔻年華,在那最好的年紀裏也曾心有所屬,隻可惜,命運使然,她隻能斬斷情絲。


    這個男人,她這一生,終究是要辜負他,而且一直辜負到底的。


    可這又怎能怪她?生在羅氏,她就不屬於她了,她隻能屬於家族,隻能為家族犧牲。


    生在大富大貴之家是什麽好事呢?錦衣玉食的生活卻要你拿一生的幸福和心愛的人去換取。可這是命運,她選擇不了,也改變不了。


    隻能忍著心痛,接受安排,照著命運的軌跡走下去,明知是錯也要走,否則將會迷了方向,不知歸處。


    “今兒你親自來,可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兒?”皇後盡力將語氣恢複了平靜無波。


    黑衣人點頭,“不錯,否則我豈會冒險潛入宮中。”


    想想也是心驚,剛現身還未曾說話,那老嬤嬤就進來了。他的性命不足為惜,他怕的是萬一會連累到皇後。


    “查到了什麽?”皇後鳳眉一挑,也無比好奇。


    當年她入宮後,他竟也暗地裏到了京城,她從羅家的眼線口中也偶聽得關於他的消息,知他一直未娶,在京城還暗自網羅了一幫勢力。


    雖然當時無法與他取得聯係,可她卻清楚的知道,他這樣做一定都是為了她。


    本以為在她做出選擇後,他就會放棄,然後忘記她,開始新的生活。


    想不到他竟如此情深意重,隻可惜邁出了這一步,她再也不能有其他想法了。


    他這些年在暗中也幫了她不少,可二人卻不曾見過幾迴,一來皇宮不是輕易能進得的,二來也是怕徒惹麻煩。


    即便是有什麽事情,也是通過宮內宮外的眼線傳話,今日他突然親自來到她的寢殿,她雖然表麵不以為意,心中也是緊張不已,更是怦然如小鹿一般,欣喜悸動的連她自己都心驚。


    她以為曾經的心動和情意隨著歲月已流失,如今才發現,一切都還在,隻是被抑製在了心底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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