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鶴泰的話,湘裙心裏五味雜陳,她想反駁,她想指責,她想傾訴心裏的不甘,可囁嚅著唇卻終究沒說出什麽,旋身跑了出去。


    經過門口時竟發現崔離站在門側,她頓下腳步看了他一眼,便向著長廊的那一端飛奔去。


    那眼神裏分明含著偌大的委屈,崔離覺得心裏一疼,便喊了她的名字追上去。


    在她來找崔離問畫像以後,崔離便有點放心不下,所以他也沒睡,後來隱約聽見門外廊上有說話聲,開門看到鶴泰的貼身太監與湘裙邊走邊說話。既然是鶴泰的太監,那應該是鶴泰傳的,可這麽晚了傳她做什麽?


    於是崔離便跟在後頭來看看。才發現湘裙竟然沒聽自己的,沒把畫像及時還迴去。


    可鶴泰也不該說話這麽重啊,畢竟是個女子,還是對他有情的女子。他不禁對鶴泰存了氣。雖然他不知這氣從何來。


    湘裙一路跑迴了自己的屋子,伏在桌上痛哭。


    “湘裙。”崔離隨後跟進去,喚了她一聲,想安慰卻不知如何說。


    任她哭了一陣,才開口道,“別難過了,鶴兄就是這般脾氣秉性,從來不會憐香惜玉,話說的是重了,不過應該不是真心想趕你的。”


    崔離勸完了卻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鶴泰就是這般脾氣?不會憐香惜玉?自己說這話不是自欺欺人嗎?


    從前倒確實這麽認為的,覺得鶴泰對女人向來就是這般冷淡,可是自從見過他對魚蝶兒,見過他對魚蝶兒的態度,就再也無法這麽認為了。


    他發現鶴泰並不是對誰都淡薄,他隻是對不喜歡的女人才冷漠,若是對著自己喜歡的,他就變了樣。


    原來再冷漠的男人也有火熱的一麵,隻是要看那個女人是能燃起他心中的火,還是熄滅他心中的火。他覺得鶴泰麵對所有女人都是會自動熄滅心裏的火熱,隻有魚蝶兒,才是那個能燃起他的女子。


    湘裙抽噎了一陣,抬起頭迴應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隨後擦了擦淚眼,還衝著崔離勉強的笑了笑,“你說的對,我也知道王爺就是這樣的性情,我不應該難過,不應該當真,是我太脆弱了。”


    她的故作輕鬆與理解鶴泰的樣子,令崔離心裏反而有些生氣了,氣她這樣到底是何苦?但是也不能再說什麽,畢竟是自己先這樣勸的,總不能自己剛說的話,馬上又要自己推翻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勸的是不是錯的?給她並不存在的希望反而會耽誤了她,可是若不勸,難道要把事實更加深刻的剖析給她看嗎?那她會更傷心。


    真是兩難的境地,勸也是錯,將事實擺明也是錯,如今,他竟不知道到底要如何說,才是對的。是安慰還是讓她看清事實?


    崔離轉開身子,歎了口氣。


    自己隻是不想看到她傷心而已,但是同樣也不想看到她被漠視,被嗬斥,而且將來她也會麵對事實,那時也躲不過傷心,與其早晚而已,也許真的不如早點看清早點解脫。


    “崔大哥,你歎什麽氣啊?”湘裙察覺到他別扭的臉色,不禁問道。


    崔離咬咬牙,“湘裙,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你對王爺的心思我看出來了,可他的心卻一點沒在你身上,你難道就看不出來嗎?或許他今次不是真的要你走,可是一個心思完全美在你身上的人,如果你選擇留下,隻能收起自己的情感。否則將來也會心傷。”


    湘裙忽閃著大眼睛看著崔離,有些茫然,似乎一時間不知道崔離說這些話是何意。


    崔離豁出去一般,“不明白?那我就說清楚一些,鶴兄有喜歡的女子,他對她溫柔之至,完全不是我們平日所看到的他,就像換了一個人,甚至上趕著求那女子做晉陽王妃。”


    “不可能的,你想讓我對王爺絕了心思,所以就編話來騙我是不是?”湘裙一雙美目緊緊盯著他,等待他的迴答。


    此時崔離舉棋不定,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殘忍,無情。但是長痛不如短痛。現在揮刀斬斷情絲或許對誰都好。


    “是不是騙你,你應該明白,方才的事兒不是很好的證明嗎?”崔離決定狠心到底了。


    湘裙退後兩步,臉上的神情慢慢冷卻,“是那畫像上的女子?”


    崔離不置可否。


    這些話像是打擊到了湘裙,她呆坐著,許久才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這是下逐客令了。


    “湘裙,我都是為你好,不希望你把大好年華都浪費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崔離輕輕道。


    “怎麽能叫浪費呢?我跟隨王爺時就沒有什麽奢望,也沒有什麽所求,我是一個家破人亡的孤女,王爺是天子驕子,雲泥之別。我是高攀不起的,隻要能留在他身邊,做下屬,做奴婢都沒關係,隻要能經常看到他,我就特別開心。”


    說沒有奢望是騙人的,她不止一次的想象鶴泰傾心與自己,能與他攜手並肩共度餘生,明知是奢望,自然無法光明正大的說出來,不想被冠以不自量力,沒有自知之明那些難聽的話。


    雖然鶴泰並沒有什麽表示,可她一直覺得這麽長久的時光,自己怎麽也會在他心裏有丁點的位置吧,即便無關男女也是可以的。但今次看來,自己在他看來根本是可有可無的。


    所以她也想,為什麽要這麽卑微,難道就還要一直這樣下去?答案是肯定。因為就算那傷人的話也不能改變她的心意。


    她騙不了自己的心,就在此刻,她的心還是清清楚楚的表示著,願意留下。


    有的愛,真的是由不得自己,亦是躲不開逃不掉的的。不是你想放下便能放下,想拋開就能拋開的。是自己也無法左右的,愛了便是愛了,即便是飛蛾撲火也死而無憾。


    “你心裏有數變好。”崔離說完便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湘裙是無比失落,無比傷心的。雖然王爺以前對自己就不熱絡,冷冷淡淡的。 不過自己既能當他身邊重要的隨從,起碼他還是重視自己的。


    崔離沒有迴房,而是去了鶴泰那裏,鶴泰居然在自斟自飲,這是喝上癮了還是怎麽的?昨晚的酒還不知醒徹底沒有,這又喝上了。他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了下來,看清桌上的酒,是果酒,勁很小。


    看他有些頹敗,眉宇似有憂愁,鶴泰放下杯子,命奴才加了副杯筷,鶴泰為崔離斟了一杯酒,自己也端了一杯,仰首一飲而盡。


    然後問道,“你找我有事兒?”


    崔離麵色有些怪異,好像難以啟齒,又像是有許多的無奈,看著鶴泰,“也沒什麽事兒,想找鶴兄說說話而已。”


    “那你想說些什麽?”鶴泰淡淡道,雖然心中已有預感,卻並未點破。


    “湘裙不過拿了畫,又沒損壞,鶴兄怎的就大發雷霆說出趕人走的話,女孩子家家的,總是要憐惜著些。”崔離躊躇著說了。


    “你知道我對這幅畫的珍視。”鶴泰並不覺得自己做錯,“憐惜不憐惜的我覺得是她將來夫君要做的事兒,就像在宮裏,宮女一堆,後院夫人也有幾個,怎麽憐惜?憐惜的過來嗎?所以除了我喜歡的,別的女人還勾不起我的惻隱之心。我就是如此,不能接受就不要在我身邊做事。”


    “湘裙對你的心思,想必你也能感覺到,你跟我說句掏心窩子的,你跟她是不是一丁點兒可能也沒有。”崔離尋求他的真言。


    “你說呢?”鶴泰淡淡的反問。“若有可能還須等到今日?”


    “我懂了。”崔離苦澀的笑了笑。卻仿佛如釋重負般。


    “你有空就開解下她,若是你能有心,倒也是好事。”鶴泰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話,重新將身子靠迴椅背,閉目養神起來。


    崔離瞬間明白了他意有所指的話,卻隻能裝作不懂。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天就放亮了。


    因喝的是果酒,倒是無礙,鶴泰帶了部分人騎馬先行,蘇大人與崔離等人坐馬車隨後。全都王京城趕了。


    一路馬不停蹄,四日後鶴泰便到達了長榮宮,宏德門外,他勒韁立馬,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是絹布嵌小米珠和碎寶石的珠花,不貴重卻精致,俏皮。他想著小蝶一定喜歡,戴上一定好看。


    他留意過,魚蝶兒甚少佩戴複雜的珠寶頭飾,似乎不喜歡珠光寶氣,卻更喜歡樣式別致,做工精致的珠花,小簪子什麽的。所以在平州時特意去了趟集市,挑選了這個物件送給她。


    從來沒送過女子禮物,頭一迴選東西,他帶著一絲忐忑,因為也不知道合不合她的心意,禮輕情意重,希望她能收下,如果喜歡就更好。


    他看了看手裏的東西,又小心翼翼的重新揣迴懷裏,這才下了馬。


    隨從牽過馬送去禦馬監,宮裏飼養馬的地方。


    鶴泰徒步迴到皓月齋,沐浴更衣,先去麵聖。然後去看望太後,決定最後再去喜棉宮找魚蝶兒。


    其實他恨不得立刻先去找魚蝶兒,可若是如此,自己倒是沒什麽,隻怕有些人會將矛頭指向小蝶,畢竟迴宮理應要先麵聖複命的。所以為了大局還是要顧及規矩。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會不會還記著仇,依然不理自己,或者是劈頭蓋臉的將自己又罵上一頓出氣?


    所以他是做好了準備的,到時就在那耗著,看誰耗的過誰。所以這也是決定最後去她那的一個原因,不與自己言和,就在那紮下根了。反正別的事兒辦完了。也不用擔心皇上傳喚。


    反正這迴的潑賴算是做到底了,顏麵什麽的,也就不要了。隻要小蝶對自己的態度恢複如初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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