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住進了澤芳宮,宮裏還住著二位采女,一位選侍,主位是名貴人。


    她入宮八年,輾轉幾迴,這一次終於是以主子的身份進到一座宮殿,一時間,她竟有些恍然如夢。吸一口氣便先去拜見主位。


    對於牡丹的到來,澤芳宮的主位與幾位小主已經收到了消息。不過楚貴人倒是沒在意。


    在她眼中,牡丹沒有高貴的出身,沒有富貴的家世,更不是通過選秀入宮,隻是一名宮女上位。現在見了,原來容貌也隻是中等之姿,算不得出眾,不知道怎麽就獲得了皇上的臨幸。也許是一時圖新鮮,並不會長久獲寵。所以並不放她在眼裏。也懶得在她身上費功夫,去難為她什麽。


    隻微微一笑道:“起來吧,多了薛妹妹來,往後倒是更熱鬧些了。”


    楚貴人長的很有幾分姿色,尤其是眼睛,風情嫵媚。隻是眉宇間神色有些寂寥,想來在宮中的日子也並不是很好過,不怎麽受寵吧。


    牡丹見了禮後,二人坐下飲茶,聊了些閑話。她做了多年婢女,態度自然而然的謙卑恭順,又察言觀色的挑著楚貴人喜歡的說。倒是把楚貴人給哄得開心不已,對她也生出些好感來。


    別人不知道她如何獲寵的,牡丹自己可是清楚的很,那法子自不能再用的,就算魚蝶兒不說,她也不敢了,若不是為了出人頭地,擺脫奴才的身份,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對皇上做這種事。


    可如今當上了主子,她自然也不想沉寂下去,還是要想法子攏住皇上的心。最好能生個一兒半女的,也好有個依傍。


    她對於宮廷的規矩自然知道的清楚。改朝換代時後妃們的處境她也是聽聞了不少。


    皇上在位時還好,若皇上一旦駕崩,皇後與新帝的生母可以母憑子貴,升級為母後皇太後與聖母皇太後,貴妃因為地位尊貴與根基深厚,生活也不會艱難。


    就如莊太妃,便是因為有個親王兒子,皇帝給著幾分薄麵,倒讓她在原先的住處呆了下來。既在宮中又有著一席之地,算是較好的結果。


    可除此以外的那些個可就沒那麽好過了。有生下一兒半女的還可留在皇宮,隻是原先居住的宮苑要騰出來給新皇的後妃居住。


    隻能眾多人搬到同一個宮殿一起居住.群居的生活可以說是與歡笑無緣,清寡單調的養老等死,偶爾也有歡樂,遇到冊封大典之類的慶祝活動、或是元旦等節日時,眾人就可以濟濟一堂,飲酒歡宴。但這樣的活動畢竟一年隻有幾天,更多的是白天接著黑夜毫無生機的生活,花開花落,年複一年,為打發時光便焚香禮佛,試圖從那虛無縹緲的佛界中尋求精神安慰和寄托。


    這倒算是個善終了,那些未生育的,份位又低的,會被派去守陵,若之前在爭寵的時候得罪了哪一位得勢的,被記恨了,皇帝一駕崩,便會被尋舊仇的秘殺了。


    還有些會被送去出家,一生“獨臥青燈古佛旁”了。不過,出家倒不算最差,甚至比百無聊賴的老死宮中要好一點。起碼心靈上輕鬆許多。


    後宮之中的秀女到死未曾謀皇帝麵的都大有人在,皇上在位時總算還有點盼頭,說不準哪一日就能得皇上臨幸,若皇上一旦駕崩,就是徹底的入了冷宮,一輩子就這樣了了。


    若是大幸,能得新帝的青睞,找個由頭重新冊封,也不是不可能,隻是這種事鳳毛麟角,若能這般惹新帝垂愛,又怎會得不到先皇的寵呢?


    所以也不難理解那些女子鬥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麵,而且要下手就得下死手,否則皇上一旦駕崩了,因為你曾下過手,現在沒人做主了,可不就被別人好好的報複。


    這就是個吃人的地方。牡丹想到這些,一瞬間亦心境蒼涼。又一想,自己也不算太虧,起碼還得了皇上的寵幸。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便隻有勇往直前,絕不能做大海中一朵微小的浪花,撲騰幾下便再也無聲無息。


    牡丹唇角輕柔揚起,想站穩腳跟,首先身邊的人緣得先混好了,別給使絆子。


    連著又去拜望了兩位采女和那位選侍。


    竇選侍似乎病著,麵色頹唐,年紀也稍長。兩位采女倒是活潑開朗,與牡丹聊得很是投機。


    嘴一直沒閑著,待迴到自己的西配殿時,牡丹便覺得很累,兩個婢女伺候著扶她上了榻,天未黑就先睡了。或許這些日子以來因提心吊膽的做的那些事兒,也沒睡過安生覺。


    之後一連下了幾日時斷時續的雨,日子便在這綿長的陰雨天中靜靜滑過了。


    今兒剛好雨過初晴,太陽隔著薄雲發著微薄的光。


    金鬆這幾日極為殷勤的伺候在魚蝶兒左右,每頓的膳食都由他親自吩咐膳房做什麽來。許是因為牡丹的事兒,他怕魚蝶兒再受了打擊,一個秋鶯已經令她三魂少了兩魂一般,這若是再氣出個好歹來,可怎麽好。


    “大人,枸杞紅棗小米粥,小火慢燉熬的,您多喝點,這些日子病著,可瘦多了。”他親自侍膳。一邊說著一邊忙著盛粥,布菜。


    “您可得快點好起來,這宮裏上下都指著您呢。您要是垮了,奴才們可怎麽辦啊?”


    他絮絮叨叨的,魚蝶兒都有些煩悶了。


    “若是有人也想另攀高枝,說一聲,我迴了事務司便是。”她驢頭不對馬嘴的應了一句。


    把金鬆嚇得不輕,“哎呦,大人這是哪兒的話啊,可沒哪個奴才要走,奴才們都是擔憂著大人,可沒有二心。”


    魚蝶兒撲哧樂了:“瞧把你緊張的,我不過是隨口一說。”


    她明白,消沉下去也不是辦法,還是要振作起來。畢竟還有事情等待自己去做。出去走走也是想趕走心中的陰霾。


    見她笑,金鬆舒了口氣,這都多少日子了,可算是見著個笑臉,便也開心道:“大人可別嚇奴才,您隨口一說,可把奴才嚇夠嗆。”


    “今兒天不錯,待會出去走走。”魚蝶兒難得的想出去溜達。


    “得嘞。”金鬆歡喜的應一聲。


    用罷早膳,魚蝶兒換了一襲鵝黃的衣裙,然後對鏡梳了發髻,難得一見的戴了幾樣瑪瑙、點翠的首飾。


    “大人不打扮便美的令人側目,這一打扮,看得人估計眼珠子都能飛出來。”金鬆說著俏皮話。


    魚蝶兒望他一眼,神色淡然道:“小金子,你可是越來越油嘴滑舌了。”


    出去也是隨意走走,沒有目的,信步而行著賞景,繁華綠葉、假山怪石、流水潺潺,漣漪池麵,兜兜轉轉間倒是能令人暫時拋卻一些煩心事。


    湊巧的是迎麵還遇到了疾步而來的太子,似乎是忙著要去做什麽,身後跟著兩個太監。


    見到魚蝶兒,他驟然停了步子,眉目間蘊了笑意與歡喜,情不自禁地凝望她,目色溫柔。可凝神瞧了她一會,便皺眉道:“怎麽這麽清瘦了?”說著手不自覺的抬起,似乎想要撫上她的鬢發。


    她一驚,驚慌失措的一偏頭躲開。


    他大有傷神之態,苦笑一聲,手停在她鬢邊,沒有觸碰到頭發,隻是凝固成了一個僵硬的手勢。


    停頓了許久,方訕訕的落下。


    滿目關切:“聽說你病了,也沒顧上去瞧一瞧你,太醫可有去診治,有沒有吃藥?”


    “勞太子掛懷了,藥一直在吃,隻是心病喝藥也於事無補,隻能期待時間淡化吧。”她垂了頭,鬱鬱道。


    鶴炎深深地望她,令魚蝶兒頗有些不自在,畢竟他剛大婚,琳琅又是那般性子,自己可不想招惹是非。便不再和他多說,客套敷衍了幾句就徑自走了。


    他站著沒動,眼眸中有些惘然,看著那鵝黃色衣裙飄飄漸遠,風卷著她撲簌的裙角,把少女窈窕的身段勾出一抹動人的痕跡。


    這時,一個太監從遠處跑來,見到鶴炎便氣喘籲籲的停下:“太子殿下,快點,皇上正在發脾氣呢,奏折也給灑了一地,恐怕事兒不小,殿下快些去,晚了怕是要火氣更大了。”


    這個太監是皇上宣儀殿中伺候的,也算是見慣宮中各種大小場麵的人,皇上身邊的人通常都是有著鎮定之風的,此時神色焦急,必然是出了大事。本來皇上傳喚,鶴炎不知是因為何事,現在太監又來催,恐怕事兒小不了,將奏折給摔了,應該是朝中的事情,他不敢耽擱,急匆匆走了。


    魚蝶兒出來不久,還不想就此迴去,躲開了鶴炎,便拐去了禦花園,順著園子裏幽幽的窄道往前走,風兒拂麵,裙子擺擦著鞋麵發出輕響,前麵一個彎像是通向一個涼亭子,還沒轉過去,就聽到低低的說話聲。


    語氣平和,卻字字如刀。


    “榮嬪姐姐,聽說澤芳宮又進了一位。”


    “澤芳宮?”


    “是啊,榮嬪姐姐不記得了,就是楚貴人的宮裏,楚貴人可是當初選秀的那批秀女中,最美的呢。”


    一聲冷笑,“臉好看也沒用,不也沒被萬歲爺臨幸過一次。自進宮封為貴人就再沒動過了。我看啊那澤芳宮就是風水不好。新進去的是什麽來頭。”


    “姐姐自從有孕,消息都不靈通了呢。聽說是個宮女,不知怎的就被皇上臨幸了,封了寶林。”


    “宮女?宮女能有什麽出息。還被臨幸,我看是勾引了皇上。像這種能被幸一次已是三生有幸,封了寶林算是擺脫宮女的賤命了,還指望著飛黃騰達不成。”


    “也不能這麽說,萬一人家以後飛黃騰達了,看你怎麽辦?”


    “那就趁著她還沒飛,先掐了她的翅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寒門皇妃千千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潔白的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潔白的翅並收藏寒門皇妃千千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