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手工縫製的人偶,上麵還有字,前麵寫名字,後麵寫生辰八字,布偶的顏色很舊,像是很早以前做就的。那前麵的名字‘鶴天行’用紅筆抒寫,赫然的令人看著觸目驚心。


    正是皇上的名諱,怪不得看到的人如此震驚,怪不得皇上臉色如此難看。


    人偶上一根長針紮在腦門上!一根紮在心口!


    因為前朝時後宮妃嬪之間相互爭寵時喜用此術,使得後宮妖言四起,不得安寧,所以此等詛咒巫蠱之術是早已明令禁止的,現在竟然有人在宮中使用,要害的竟然還是皇上?


    皇上看到這布偶上的字與針,頓時氣的喘不上氣來。太醫們手忙腳亂的上來。


    這是有人在咒自己啊!難怪自己恁好的身板兒,卻時常頭疼難忍。說不準真是這些烏七八糟惹的禍。他又怒有氣,一口鬱氣堵在胸口,憋悶的難受。


    素貴妃早已臉色蒼白,跪在那不能動彈,嘴裏喃喃道:“不關臣妾的事,臣妾不知道這宮裏怎麽會有這個的。”


    皇上一雙眼睛通紅,像是要吃人,狠狠瞪著她。


    “拉出去!關起來!關起來!不要讓朕看見她。”皇上顫抖著手。怒到極點。


    “皇上息怒,莫不是誤會?素貴妃位份尊貴,又有皇兒,理應感念隆恩,怎麽會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要害皇上?皇上若有個三長兩短,她的尊貴不也沒了嗎?”皇後輕道,似乎在勸解。


    皇上一聽更怒,咬牙切齒道:“這是她的屋子,除了她還能有誰?難不成奴才做的放到她的屋子裏來。”而且看那布料舊的,不定咒了自己多少年了。


    看似勸解瞬間便成了火上澆油。


    素貴妃是被太監架走的,皇上說關起來,說不想看見她,卻沒說把她關去哪兒?這個時候,也沒人敢問,便自作主張的將她拉去了那長長的宮巷最盡頭,那處上了鎖的廢舊的院子。


    那不是冷宮,卻與冷宮無異。聽說那院子之前曾住過先皇的幾個不得寵的淑人,後來一個鬱鬱而終,一個受不了冷寂自縊而亡。都嫌不吉利,或是怕鬧鬼,沒人樂意去,就廢棄了,偶爾就用來關個人什麽的用處。


    她被架走時有些瘋癲一般的忽哭忽笑,聲音是尖銳的,又是淒厲的,含著怨恨與不甘,控訴著這肯定是誰誰的報複、控訴著害她之人的陰毒,還口不擇言的叫皇後救她,說什麽別忘了自己做過的事兒,不救她,就一起死之類的莫名的話,後來便被人堵住了嘴巴,隻剩下一路的嗚咽。


    皇上已無心理會她的控訴,怒氣絲毫不減,聲音冷如寒冰:“瀾襲宮的人全部押入大牢,細細的審問,一定給朕查個明白。其他宮苑也要細查,朕倒要看看,還有誰看不得朕好!”


    侍衛領了皇命去執行。之後皇上被扶去了相鄰的柔貴妃處歇著,等著搜查的結果,他是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呆了,這個不祥之地。


    柔貴妃的永華宮裏,皇上半躺在軟椅上,屋內的人大氣也不敢出。都靜靜的陪著。甚至一向和藹的太後麵容也是凝了霜般的,恨極了素貴妃。


    一直等到了黃昏,眾人腳站的也僵了,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都在靜靜的等待,不知道會不會真的查出些什麽,不知道是不是還會有人遭殃。


    皇上離開瀾襲宮時,魚蝶兒沒跟著來,徑自迴了喜棉宮,熬了凝神靜氣的湯。皇上在氣頭上肯定吃不下東西,喝上一碗安神的湯水也能緩一緩心緒。熬湯急不得,得小火慢燉,費了幾個時辰的功夫,這個時候,就端著送了來。


    她一進屋,靜悄悄的屋子裏便有了點生息,是她細碎的腳步聲,眾人便都打眼瞧她,魚蝶兒穿著身七八成新的柳葉黃的衣裙,上邊繡著簡單的幾朵花,頭上帶著寥寥幾件素銀的頭飾,耳朵上也是素銀的蝴蝶形耳墜子。


    非常的素簡,與一屋子妝扮華麗的後妃一比,真是非常的不顯眼,可以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打扮,可是看上去卻讓人覺得就是那麽順眼。就是那麽與眾不同。


    光潔的小臉細嫩白皙,卻一看就知道是沒上水粉的,天生麗質的好皮膚,整張臉幾乎未施粉黛,隻有唇上塗了一些口脂,也是非常淺淡的顏色。


    人是美的,可又美的一點不張揚,哪兒哪兒都好看,可又好看的那麽低調,根本不必打扮也是美的叫人側目,讓人挑不出不好,也讓人生不起嫉妒。


    屋裏的妃子看著她,就覺著有一絲恍惚,像是看著一株俏然而立的嫩荷,都有一些羨慕,羨慕她的美和她青春的年紀。


    她是如此年輕,從上到下的透著一股子清純、天真,可純真中又有一種將人吸引的移不開目的韻味,她看起來並不妖媚,無論是打扮還是做派。不但不妖媚,還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純真,可她們偏偏看起來就是一種嫵媚的感覺,可能看著貌美的女子便自動默認覺得她是個妖精吧。


    如今就這樣,以後大了,還不定如何呢?到時候打扮起來,指定是個禍國殃民的。


    “皇上,奴婢熬了湯,您喝一碗,順順氣。”她將燉盅放在桌上,盛了一碗端過去,輕言細語的說了一句。


    “嗯。”皇上正在閉目養神,聽到她說話,竟應了一聲睜開了眼。見著皇上應聲,旁邊立著的裕公公心裏便有了點期望,皇上氣的已經一言不發幾個時辰了,這下子願意喝湯了,看來有門。


    看皇上有氣無力的樣子,顯然被氣的不輕,魚蝶兒端起碗,一勺勺的喂他,皇上還真是乖乖的一口口的喝。


    皇後就在邊上看著,眼神裏看不出絲毫的不高興來,可心裏也是極力控製著想摔茶碗的衝動。雖然皇上的內侍卿伺候皇上吃喝是很平常的,也許因為魚蝶兒長的好,長的好的總是讓人產生危機感,於是皇後看著她,就也覺得那麽不順眼。


    但皇上麵前,她倒是不敢尋釁。


    底下有幾個心高氣傲的妃子見皇上竟然買她的賬,便也氣的牙癢癢的,心中暗暗氣憤:“一個兩個的,都是賤人,連女官都要來爭寵了!”


    可這句話卻將自己罵進去了,平日裏自己幾個還不是費盡心思的爭寵,自己爭寵就是理所應當,旁人爭寵就是賤人了,不知道是什麽心態。何況魚蝶兒對皇上根本沒那心,好麽。


    隻是盡自己的差事本分。


    魚蝶兒不管她們要殺人的目光,雖然有時候她也會拍點馬屁,說點好聽的,在宮裏誰不想尋個靠山呢?可現在她還真的不是拍馬屁,也不是要爭她們心裏想的寵,她隻是覺得有點對不住皇上,畢竟他是個間接的受害人。所以隻是希望他別真的氣壞了,因為等會還有更氣的呢。


    她倒是有些奇怪的,按說這麽久了,怎麽沒人迴稟,難道藏的太隱秘,沒搜到?那可就糟了。


    好在沒發生那樣的情況,這邊湯碗剛放下,許統領便進來了,往那一跪,“皇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說吧。”皇上盯著許統領。


    許統領將手裏的東西呈了上去,“這是飛泉齋搜出來的。”他的聲音很低,下邊的人估計都沒聽到。


    皇上拎起來瞧了一眼,就給甩地上去了,猛地拍了下桌子。


    許統領嚇得一抖。


    “好啊,朕的好兒子啊。”皇上喃喃道,似乎傷心更勝於生氣。


    甩在地上的是一件袍服,黃色的,繡著龍紋。打眼一看與皇帝的龍袍無異。


    怪不得素妃要害自己,自己若沒了,她隻能是個太妃,哪有現在身份尊貴,除非自己出了事她能更尊貴,更尊貴?那便是做聖母皇太後了。鶴璧迫不及待的龍袍都敢私藏了,狼子野心啊!


    皇上越想越氣,一口氣堵著,昏厥過去。


    眾人驚慌唿喊,太醫們也立刻上前。


    皇上醒轉後,帶著幾分鬱氣:“直接將人帶去量刑司吧。”


    “領旨!”許統領下去了。


    雖然皇上並未大發雷霆,可話中之意分明,人也不想見了,連解釋也不要聽,直接去牢裏呆著吧。


    有時候怒火並不是最可怕的,發泄了也許還有轉機,怕就怕明明犯了大錯,可連當麵罵你幾句的想法都沒了,那就什麽機會都沒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看到那件‘龍袍’後,屋子裏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寂靜得可聞針響。


    “都散了吧,朕迴宣儀殿休息。”皇上站起身,身形晃了晃,險些跌倒。


    “皇上,就在妾妃這裏歇息吧,龍體重要。”柔貴妃關切道。她心中是暗喜的,素貴妃母子可是勁敵,莫名其妙的除了,真是天大的好事,意外的收獲啊。可她麵前不能表露分毫。


    許是身子確實不適,皇上便應了,其他人都跪安散去。皇後看起來有些不悅,但也無奈的離去了。


    光陰已到了傍晚,落日斜陽打照在鏤花窗上,透著縷黃色,魚蝶兒望過去的眼睛便也跟著黃燦了一下。


    她覺得事情的發展有些索然無味,本來以為能看一看鶴璧的落魄樣子,求饒的樣子,被冤卻無奈的樣子,可惜,皇上連見他一麵都不想見了,這倒是她沒料到的。


    所以說君王的心思是很難猜得透的,帝王一怒究竟是大張旗鼓的生靈塗炭,還是悄無生息的血流成河,都是未知的。


    鶴璧母子有這個下場算是得了便宜了,罪有應得。以她們前世對待自己的種種,將她們千刀萬剮都不解恨。自己狠嗎?比起她們,不及萬分之一。


    前世的因,今世的果!


    可是,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兒。可一時就是不知道到底哪裏不對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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