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蝶兒領著奴才在宮巷裏穿行,淡色衣裙隨風拂動,被身後不遠的岔道上走來的柔貴妃看個正著。


    因蝶兒走在奴才們前麵,所以柔貴妃從後邊望過去,隻看到一個腦袋,身子被後麵的奴才擋住了,但就是這樣,柔貴妃還是一眼便認出是她,雖然這時路上也有著稀稀落落的各宮苑的人走動,魚蝶兒一行人在其中也不甚顯眼,但在柔貴妃眼中,魚蝶兒的身影就是那麽突兀。一眼便看個清楚。


    柔貴妃覺得就是因為魚蝶兒,炎兒才開始頂撞自己,因為她,自己還打過炎兒一巴掌,因為她打了郡主,令惠親王屢次三番找自己發怒……所以她就像一根針,隻是看到就足以生生紮的自己心悸。


    就是這個丫頭,將炎兒迷惑的似乎把很多事都看淡了,大好的婚事不重視,連儲君之位都有舍棄的想法,若不是自己使出各種手段生攔著,恐怕炎兒真的會納她為妃了,這種沒有背景,絲毫幫不上炎兒的女人,自己是不會接納的。


    現在出了莊太妃的事情,與琳琅的婚事,也不知惠親王那會不會出什麽變故?會不會繼續拖延?昨夜聞聽莊太妃被刺殺的消息,柔貴妃嚇得生生的手腳發軟,所以昨夜她未曾到添喜宮中。


    一早便命人去打探,想要知道昨夜出事後的詳細經過,奴才迴來稟告後,柔貴妃更心事重重,因為除了惠親王對此事的態度,還聽到一個令她頭疼的消息,皇上竟然讓鶴泰入朝為官了?


    一個從前並不受皇上重視的二皇子,現在卻備受矚目!先是封王,如今又有了官位。眼下皇上龍體安康,等到太子能繼位時,還不知要等上多少年!屆時鶴泰在朝中時日已久,或許已經攬了朝政大權,誰知道會不會成為第二個惠親王?到時他將是鶴炎最大的威脅。


    這一切變故讓柔貴妃心亂如麻,以前覺得二皇子沒有母妃為他爭寵,也沒有母妃娘家的勢力,皇上也對他疏遠,就算有個太後寵他,但太後是沒有什麽實權的,料定他翻不起什麽浪花。


    所以她從沒有把鶴泰放在眼中,也從不曾將他視作能與太子爭權的對象。隻一心防著素貴妃與皇後,還有幾個受寵的有皇兒的妃嬪那邊。沒想到自己疏漏的,如今卻成了威脅。


    她不懂,怎麽明明鶴泰去打仗該送命的,怎麽就得了勝仗而歸,還榮耀至此?是天意嗎?還是運氣?還是鶴泰一直在藏拙?


    多事之秋的時刻,柔貴妃很怕鶴炎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再出什麽岔子,若是再惹惱了惠親王,婚事告吹,那就更沒有資本與鶴泰鬥了,所以她一大早便親自去往儲青宮,打算給鶴炎把這些事情再講通透一些。


    一是讓他最近多去陪陪琳琅郡主,安慰郡主的悲傷之心,同時也讓惠親王看到太子是站在他一方的,二是叮囑他千萬別與魚蝶兒藕斷絲連,惹郡主不高興影響婚事。這一點是柔貴妃最擔心的,昨日魚蝶兒昏倒的事情,被多嘴的奴才傳了那麽一嘴,鶴炎便火急火燎的要趕去看望,若不是自己死攔著,肯定就又去了。


    好在昨夜惠親王與皇上對峙之時他沒出頭,否則就把惠親王得罪透了,那個傻帽鶴泰想出風頭便去,討好了皇上卻得罪了惠親王,有他的苦頭吃!最好結了死仇,二人鬥個魚死網破,兩敗俱傷才好!


    這樣皇子中沒有了強敵,在朝中也少了一個獨攬朝政的強勢臣子,鶴炎如今的太子之位,和將來的帝王之位都更加穩固。


    柔貴妃現在正是去儲青宮的路上,不想就遇到了魚蝶兒,她本想就此作罷,井水不犯河水的走過去,但是心中又怕魚蝶兒心思不死,會糾纏太子,以太子對她的心意定是放不下的,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便想著教訓魚蝶兒一番,也讓她認清事實,斷了念頭!打定主意,柔貴妃便又抬眼看過去,卻發現魚蝶兒一行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住了。自己隻顧沉思也沒注意,於是加緊腳步,走到快近前才發現,魚蝶兒正站在那與一個人說話。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恨的咬牙切齒的鶴泰。


    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什麽時候這麽熟了?這姓魚的還真不是省油的燈,剛離開儲青宮,便與鶴泰扯上了?


    柔貴妃快走幾步,到了二人跟前,提高聲調裝作偶遇一般:“呦,是二皇子啊,這是下了早朝了?”


    鶴泰聞聲看過來。


    昨夜惠親王走後,皇上將眾人遣散迴宮,便帶著鶴泰移駕宣儀殿,殿中整夜燈火通明,像是二人商談了一夜。也難怪皇上如此重視,天亮後的早朝必定與文武百官有一番口舌之戰,當然先要商量一下對策,免得到時出什麽簍子。誰知道惠親王吃了虧會不會連夜召集自己心腹,早朝之時對自己施壓?


    直至天快亮,才見鶴泰從宣儀殿出來,迴去皓月齋,換上太監早送到的朝服,準備上朝。


    好在皇上已料定好了會出現的局麵,二人也商談好了如何應對,否則可能真會敗在那幫人手中,不能順利到任,奇怪的是惠親王在早朝上倒是沒有出麵反對,他的黨羽見他態度模糊,也沒有死命反對。


    現在一切已成定局,皇上的心也安了。龍心大悅!一下了朝便去了太後的宮中,還邀了鶴泰一同去,與太後一起共用早膳。


    鶴泰惦記著魚蝶兒的身體,不知道她的毒又發作沒有?便借口要迴去換衣服,迴到皓月齋取了那藥,打算先去喜棉宮看看蝶兒的情況,再跟她說一下這藥的事兒,然後再到榮祥殿去見皇上、太後。


    巧的是,也是才走到半道,就見魚蝶兒帶著奴才走過來,他有些生氣,這小丫頭,自己的身體不清楚嗎?又做膳食?不好好休養著。不過她除了臉色不好之外,窈窕的身姿走動間倒是穩穩當當,看起來應該還好。不像即將昏倒的樣子,他才放下些心來。


    二人剛剛站定還沒說上幾句話,他剛想把魚蝶兒叫到一旁說藥的事兒,就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鶴泰抬眸見是柔貴妃,淡淡道:“貴妃娘娘金安!”


    柔貴妃點頭算是迴應,眼睛望向魚蝶兒,故作驚訝狀:“這不是皇禦女官嗎?本宮是不是打擾你們說話了?”


    “貴妃娘娘金安!”魚蝶兒也冷淡問安,並未施禮。也未多話。


    按級別來論,魚蝶兒就算不請安也是理所應當的,皇禦女官乃尊一品,對一品以下的妃嬪及各官是不必行禮問安的。雖然女官也屬於伺候人的差事,但是也看伺候的是誰?皇禦女官是皇帝的內侍卿。除了在皇上、皇後、太後麵前自稱奴婢,在其他人麵前也不必自稱奴婢。是宮官裏最等級的待遇了。


    而貴妃的位分是從一品,所以按製是不必向她行禮問安的。而魚蝶兒向她問一聲安,算是給她麵子了,不管怎樣,她是太子的母妃,雖然她對自己討厭,看在太子對自己多次的維護和一片情誼上,魚蝶兒不想在她麵前托大。而且明知她看自己不慣,不想多生枝節,魚蝶兒秉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禮多人不怪的原則,便對她問了聲安。


    不曾想,人要找你的茬,無論你怎麽做,都是逃不掉的!就如現在的魚蝶兒。


    柔貴妃當然知道魚蝶兒不必向自己請安這一點,她笑了一聲道:“你的請安,本宮不敢當,雖然你出身寒門,但如今你已是尊一品女官,相當於草雞披上了鳳羽,也應將自己高看一些,不該請的安就不必請了,不該低的頭也不必低了。”


    這話裏的嘲諷任誰都聽得懂,柔貴妃身後的嬤嬤與宮女都一臉高傲,眼神中都是鄙夷,她們會如此不奇怪,魚蝶兒出身低微,卻置身高位,她們怎能不妒不氣?


    而魚蝶兒身後的奴才卻都是滿心的怒火,這柔貴妃也太過分了,明明不該給你請安,向你問安是給你臉麵,怎麽反而遭一頓羞辱,心中皆是憤慨難平,為魚蝶兒抱屈。隻是他們也隻是奴才,人微言輕,敢怒不敢言!


    鶴泰聞言一臉冰寒,這柔貴妃怎麽迴事?什麽草雞披上鳳羽?有這麽奚落挖苦人的嗎?他趕忙看一眼魚蝶兒,生怕她氣出個好歹來,卻見她清澈的瞳孔裏,望進去幽幽靜靜,不帶一絲兒怒火。


    她沒生氣?還是一時沒反應過來?鶴泰盯著她的神色。


    魚蝶兒自是怒的,隻是她明白柔貴妃就是要讓自己生氣,讓自己歇斯底裏與她爭鬥,好讓自己失了顏麵,她也便會有更難聽的話出來。你讓我氣?偏不讓你如意!所以她努力壓製著怒火,沒有表現出來分毫。


    “多謝貴妃娘娘提點了。”她淡淡迴道。


    柔貴妃見沒有預想的效果,怔了一下,皺了皺眉,心想這小丫頭還真能忍。


    “古人言,近墨者黑!還真是不假,魚女官如今與晉陽王走的近了,連性子都這般像了?這才幾日不見便喜怒無波了!”柔貴妃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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