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號?


    依寧嗣音有限的經驗,被提示空號除了對方注銷號碼,就隻有一個可能——她被用戶屏蔽限製通話了。


    簡而言之,她被拉黑了。


    不會是號碼輸入錯誤因為從董女士給她這個號碼起,她就保存了聯係人“房東”,後來改成了“總攻”,昨天才改成了“高嶺之花”,然而號碼,她十萬個確信,沒有一點問題。


    是不是白襯衫事件,矯枉過正了?


    基佬還是能辨別出女人的搔首弄姿意欲何為的。


    可是他明明和她約好她下廚將功補過的,還是他要求的增加天數,看起來不像是要斷交的意思,那這空號是什麽情況?


    她重試了幾次,依舊,按門鈴,也依舊沒有迴應。


    提著大兜小兜重新迴到自己家裏,她在沙發上躺著,盯著天花板,仔仔細細迴想這兩天的每一個細節,她覺得自己都快要精神分裂了,果然先喜歡上的人,注定要吃虧,對方出口無心,自己卻要字字斟酌思量這一字一句背後的意義。


    思來想去想不明白,她決定明天下班再去試試,說不定他今天隻是出門了。


    第二天早上寧嗣音按門鈴,等了五分鍾,沒有迴應,於是啃著她的小麵包,上班去。下班時她考慮了一下,還是先到超市買了菜,才迴家,到家裏還是先收拾好自己,才拎著菜按對麵的門鈴,邊按邊打電話。


    仍舊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可是她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啊,她還是會完成七日之約的,即使他似乎並不在意。


    她每日買菜,門衛大爺看見她提著菜迴來,都會正一正他的老花鏡,放下手中的報紙,衝她招手,“小音今天又做什麽好吃的?喲,小夥子真是有口福。”


    她每次都笑得很開心,“是吧!可那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大爺以為她是小情侶打是親罵是愛,也附和說:“他說你做的不好吃?嘿,好家夥,等我下次見著他我幫你教訓教訓他!”


    “好!就這麽說定了!”


    轉身她的笑就僵住了,垂首看看每天必買的牛肉,輕唿一口氣。


    他說不好吃?沒有,他還不曾吃過。


    下次見著他我幫你好好教訓教訓他!好啊,可是怎麽才能見著他?


    不過這樣一來也有一個好處,撬不開他的門,買迴來的菜不能屯著因為她第二天還會買新鮮的,於是隻有自己做了吃,這樣一來她就不再叫外賣了,早上起來還能做便當帶去上班,生活節奏都健康了起來。


    寧嗣音發現,她已經許久沒有看鈣片(gv)了。


    有多久?


    半個月了。


    已經吃自己帶的便當兩周了。


    他已經消失兩周了。


    鄧冉對此倒是看得很開,“說不定人這就是一旅館,平時估計還和父母住在一塊兒呢,這會兒不住這了唄。”


    “那他為什麽不告訴我一聲?”好歹是有約在先的。


    “你和人認識多久啊人有這必要嗎?想想也不過兩天。”說完鄧冉將截圖製作的她的表情包發了過來。


    是她慷慨激昂說要拿下高嶺之花時的截圖。


    配文:悲傷辣麽大。


    好一把尚方寶劍,直戳心窩。


    對啊,想想兩人認識、相處,不過兩天,還是她死纏爛打耍小心機才達成的,她對他有意,他對她無感啊。


    悲傷那麽大。


    次日她沒有再做便當。出門時她習慣性地走到對門,抬手準備按下門鈴,手頓住,她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緩緩放下手,轉手朝電梯走去。


    林茂山也發現了,小音同學今天沒有帶便當,因為師姐徐文君又在指揮寧嗣音去買中午飯了。


    寧嗣音從一堆圖紙裏抬頭,衝師姐說:“你自己去。”


    說完埋頭繼續修圖。


    師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寧嗣音也有敢拒絕自己的一天,還是以這樣冷淡囂張的語氣!


    正要發威,林茂山拿著一疊文件走過來,扔給徐文君,“下午的任務,做完跑一趟山川重工,親自交給林工。”然後他轉頭,敲敲寧嗣音的桌子,“你陪我走任務!”


    寧嗣音抬頭,“現在?老師您不吃午飯麽?”


    “任務就是,吃飯。”


    “啊?”下意識看看師姐,果然,整個臉都黑了,黑雲壓城城欲摧。


    不過到了目的地,寧嗣音發現,還真是個任務。


    吃飯這件美妙的事情,在中國卻有一個煩人的詞匯可以代替,叫應酬。


    “老師,為什麽應酬不約晚飯?”不是灌醉好辦事麽?


    “外企或者中外合資的企業,有許多都習慣將重要會議安排在早上十一點,如果會議結果是合作愉快,那麽雙方可以共進午餐來進一步熟悉,如果是沒有達成合作那麽一方也可以通過午餐來挽迴,所以許多公司也將午餐會看作對方公司是否有誠意的一個象征。”


    似懂非懂,“所以我們是要見誰?”


    “下一個合作商。”


    那這算是頭一次真的跟著老師談項目啊,瞬間緊張。


    她念的研究生方向,是項目工程管理,要讓她具體說說這都做些什麽,她至今說不出來,感覺就是一個工程承包下來,什麽都做,統籌兼顧。雖然身在水利工程院,也不完全承接水利項目,大多都是土建項目。


    據說下一步,她就是每天帶著頭盔跑工地了。


    要珍惜來之不易的午餐會待遇。


    但是,“老師怎麽不帶師姐?”


    她和林茂山之間,亦師亦友,說話也就更隨意一些,這都是她熬夜陪下棋換來的待遇啊。


    林茂山看看她,忽然笑得像隻老狐狸,“因為對方,看臉。”


    “……”


    等到終於見到那個外企負責人,寧嗣音明白了林茂山所謂“看臉”的意思,她為自己適才的自戀懺悔,原來他並沒有誇她好看的意思。


    來人是裴信揚。


    這個男人,算是寧嗣音白紙一樣的情感經曆上,唯一的點,至於是彩色還是黑色,她自己也搞不明白。


    她小時候總喜歡跟在他身後,因為他長得好看。寧嗣音想不僅是自己這樣,那時候家屬院裏所有的女孩子,大概都喜歡過裴信揚。他比她要大五歲,小時候覺得大五歲簡直是不能逾越的鴻溝,所以她一直羞恥地喜歡著裴信揚。


    他陽光帥氣,說話溫柔得不像話,他還聰明,是家屬院裏最出色的“別人家的孩子”,成績優秀,還全麵發展,藝術體育樣樣了得。她那時候感覺,裴信揚就像是天神一樣厲害。不過她一直私以為,這個天神對她,和對別人是不一樣的。他會給她補習功課,會給她帶零食,過年放假會帶她去遊樂場,別人都沒有,她很得意。


    可他大她五歲,她念小學,他念初中,她念初中,他已經上大學。比起相聚,更多的是分離。漸漸長大的寧嗣音發現,裴信揚對她,隻是哥哥對妹妹的感情,如果非要說這麽多妹妹怎麽獨獨對她好,寧嗣音覺得,大概是因為她小時候胖乎乎的非常可愛。


    而她對他,是什麽?寧嗣音搞不清楚。


    在她即將上大學的那個暑假,裴信揚從德國迴來參加她的謝師宴,酒席結束後他扶著微醺的她,對她說:“音音,做我女朋友吧。”


    寧嗣音當時覺得自己可能太開心了,所以反應遲鈍,並沒有太多的情緒,沒有感動,也沒有心跳加速。


    但她還是開心,一直崇拜的裴信揚,跟她表白了,然後她就點點頭,一段戀情就這樣簡簡單單的開始。


    如果結束也是簡簡單單那該多好?她就可以隻裝著美好的事物開始大學生活。


    他在德國念研究生,假期和她幾乎不同步,所以謝師宴後一周,他就啟程迴德國,寧嗣音開始了為期兩個月的異地戀。


    那時候她覺得自己大概是個沒良心的小女朋友,因為她發現她竟然沒有很想念他,說“沒有很”是因為,偶爾在看到寢室樓下的小情侶的時候,還是會想到,她也是有男朋友的人。除此之外,她基本上沒有主動想起來他,她加入了很多興趣社團,每天都很忙,隻有晚上迴到寢室,才會想起來給他迴q.q。


    她常常覺得有愧於裴信揚,但是她是真的,時常想不起來他。


    所以當她在他生日那天,特意在柏林時間零點給他打去電話祝福的時候,聽到電話那頭的呻.吟聲,她也還是在第二天,平平和和地與他笑著說分手了。


    這一段失敗的感情,她沒來得及感受其中的美妙,就已經匆忙結束,失敗的原因,她認為很大一部分是因為自己。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見過裴信揚,偶爾有來自德國的未接來電,她也從未迴複,逢年過節他也沒有迴國,他的父母倒是會過去陪他過年,所以算起來,他們已經有五年沒見了。


    西裝革履的裴信揚推開玻璃門走進來,到了桌前,跟林茂山握手寒暄,然後看著她,“林教授不用介紹,這是我……”


    寧嗣音蹭的一聲就站起來,笑得很燦爛,“裴大哥,終於舍得迴來建設大中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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