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嗣音停下高談闊論,豎著耳朵聽,門鈴還在響。


    那邊鄧冉也聽見了,問她:“誰啊?”


    搖搖頭,她放下平板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走了兩步才意識到在自己家裏,於是裝腔作勢地輕咳了一聲,直起身子往玄關走。


    她搬到這來這麽久,除了外賣和快遞,就沒有別人上來過,董嵐青女士說的對,這小區還真是安保嚴密,就算是外賣和快遞,門衛也會和住戶確認以後才讓送上來。所以她實在想不出,會有誰找她。


    踮起腳,透過貓眼,她看到了門外,穿白襯衫的少年。


    他垂首站在門外,似乎有些局促。


    拉開門,門外的少年抬起頭,衝她笑笑。他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眯成一條縫,像是月牙,牙齒很白,還有淺淺的梨渦,這種笑容稱之為:純淨。


    這迴局促的人換成了寧嗣音。


    她的半個身子還隱在門後,手搭在門邊,訥訥地開口,“您,有什麽事麽?”


    少年抬手,攤開手心,伸到她麵前。


    是一顆巧克力。


    他還是笑著,不說話,她推開門走一步到他跟前,才發現少年挺高,她需要仰視,“給我的麽?”


    點頭,點了兩下。


    “啊…...額......”抬手,接過,“謝謝啊,可是.....誒……”


    少年轉身走了,電梯應該是之前就按好的,他沒一會兒就消失在寧嗣音的視線裏。


    空氣裏隻有她嘀咕的聲音,“怎麽走了,為什麽給我一顆巧克力?”


    關上門之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對麵緊閉的房門,歪頭,眉頭緊鎖。


    迴到視頻她立刻把剛才的情況如實匯報給鄧冉,並且反複確認,自己的描述沒有任何影響判斷的贅述,“這到底是什麽情況,我搞不懂對門那對基的畫風。”


    鄧冉也愁了,“巧克力?你說這小受會不會看上你了,又害羞不敢說?”


    “大姐,人看起來未成年呢!”


    “你看起來也未成年。”


    “來點靠譜的!”


    鄧冉清清嗓子,“對於你而言,腐女隻是心靈需要,基佬是身體需要;對於他而言,腐女隻是心靈需要,基佬才是身體需要。你看,多配!少年,澎湃起來!”


    寧嗣音把鄧冉最後伸開雙臂激情昂揚的樣子截圖保存,點了掛斷視頻。


    小樣,治不了你了還。


    洗完澡寧嗣音悠哉悠哉地趴在床上,看新下載的片,慢慢地……


    這臉,剛開始看不是這樣的喂,不長這樣的喂......


    少年,姐姐對不起你給的巧克力,你還是躲不掉被帶入的命運。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趴在小受身後的那個人,一直沒有被拍到臉,寧嗣音連幻想帶入一下都不行,誒,真的對房東總攻,很感興趣呀。


    打滾捂臉。


    第二天寧嗣音出門前,看了一眼茶幾上那顆巧克力,拉開門時又看了一眼對麵緊閉的房門,要不要拿著巧克力敲門問問?問問他的小受,額,他的朋友為什麽莫名其妙給她一顆巧克力。聽起來挺名正言順的,但是......


    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好冷。


    還是暫時放棄主動結識的打算好了,此事得從長計議。


    連續幾天,寧嗣音都在想要怎麽深入虎穴,看上房東總攻一眼,但是一直沒有什麽契機,鄧冉倒是給她出了不少主意,一般情況下,主意多的,十個有九個餿,鄧冉更高級一些,她的十個都是餿主意。


    比如,裝作喝醉了在房東門口大喊大叫——會被報警。


    再比如,裝作外賣小妹送錯了樓層——門衛大爺會以為她想美男想瘋了。


    住了兩個月,跟大爺也已經很熟了,一次下班迴來早了些,就和大爺聊了會兒天,不免說到她的房東。


    大爺也是好奇,“誒喲,你別說,我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年輕人,那不務正業的,白天從來沒見過,也不上班,晚上我值班見他出去過幾迴,都是在車裏,都沒和我打過照麵,要不是總有人過來送吃的,我都要以為他隻當偶爾住這一兩迴了。”


    “送吃的?”


    “是啊,虧得你上次提醒了我啊,有人送東西過來他都會撥電話到值班室的,那之後我就注意看來電顯示了,每次都是801,這玄乎事兒,老頭子我算是碰上了。”


    說罷看著她,“802閑置兩年了,小姑娘怎麽租到的房子啊?”


    她笑笑,“用美色。”


    大爺正了正他的老花鏡,打趣說:“可能我老了,沒看出來。”


    這天晚上寧嗣音敷著麵膜在跟鄧冉視頻,對方秉持著不拋棄不放棄的理念,堅持不懈地給她出主意,“音音,要不你把燈弄壞,找對門給你裝個新的?這應該是房東的義務!”


    她臉上有麵膜不方便說話,於是用手機打字,“得了吧,我搬家那天你給忘了?他連個鑰匙都不給送,他知道哪門子房東義務啊?”


    “那你就......”


    鄧冉話還沒說完,視頻忽然斷了,她湊到平板前看了一眼,居然是自己這邊掉線了。看一眼電視機後麵的路由器,亮著,沒有問題,什麽情況?


    斷掉wifi重新連線,“不能連接到網絡......”


    切段路由器的電源,重新連接,還是相同的提示語,寧嗣音有限的寬帶故障處理能力,已經用盡,看看自己的手機,同樣斷掉了。


    是不是網絡到期了,那……房東義務,要不要試一試?


    這麽想著她已經調出號碼,撥了出去。這個號碼除了搬來的那天打過,後來就一直沒有撥過了,根據上一次的經驗,她判斷對方十有*是不會接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她快失去耐心要掛斷的時候,對方接起,“什麽事?”


    沒有稱唿,沒有用敬語,直截了當,直奔主題。


    她還愣神著,“額.....房東先生?”


    那邊傳來幾不可聞的一聲“嗯”,寧嗣音感覺她現在像是小時候和班主任說話一樣緊張,“額,好像,網絡到期了?”


    對方沒有說話,她仿佛聽到敲擊鍵盤的聲音,半晌,她以為他又不願意理會她的時候,他冷淡的聲音傳來,“暫時用我的,少下載一些不正常的視頻。”


    寧嗣音:“……謝謝啊。”小心翼翼。


    “客氣,房東義務。”


    掛斷。


    這個人,是鬼還是神?


    不正常視頻......


    房東義務......


    可是,他並沒有給她wifi名稱和密碼啊。


    視頻請求的聲音從沙發上傳來,手機同時震動起來,低頭一看,是鄧冉發過來,寧嗣音愣,看了一眼頻幕右上角的扇形wifi標誌,滿格。


    手指訥訥地點了接通,那邊鄧冉還十分焦急,“我還以為出什麽事了,你是不是斷網了。”


    點頭。


    “你怎麽了,傻掉了?”


    “冉冉,我覺得我可能攤上大事了。”


    “什麽大事?”


    “我大概得自己理一理,明天給你說。”


    鄧冉歎口氣,“行吧,我也到點睡覺了,你還不給你爸媽打電話?二老待會兒該查崗了。”


    “對,那兩個老學究。”


    寧嗣音例行給二老分別去電話。


    二老都是老師,隻不過父親寧仲文在b大考古文博學院任教,母親就職於q大美術學院,寧仲文算是老來得女,自從寧嗣音出生,他就從一個強勢又寡言的家庭領袖變成了嘮嘮叨叨的婦男。


    考古時常要到考古地去考察,一去少說也要半個月。自寧嗣音出生以後,寧仲文就盡量減少外出的次數,但這一次,寧仲文年輕時跟進的陝西古墓有新發現,他不得不過去調查。


    而董嵐青的交流訪問申請也批下來了,就是這個學期,所以寧嗣音這邊還沒開學,董嵐青就已經飛往意大利。


    因為家就在學校家屬區,從小就沒離開過二老,一旦離開不在身邊,二老就擔憂得不行,每天電話報備還是她去美國留學那時候開始養成的習慣。


    上學期寧嗣音申請到斯坦福交換生的名額,寧仲文恨不得辭了工作陪她過去了,她怎麽證明自己獨立自主都不管用,最後還是董嵐青出來說話,“我們院一同事的兒子在斯坦福好幾年了呢,念計算機的,現在應該快博士畢業了,我同事說了,可以照拂我們音音,你就別跟著折騰了,音音都多大了,你也不怕她同學笑話她。”


    寧仲文麵色凝重,最後還是同意了,臨別時在安檢口重複著念叨好幾天的囑托,無非是好好照顧自己,注意身體之類的,還有,“好好學習,別著急談戀愛,特別是那個你媽媽同事的兒子,有必要的事情再找人幫忙,其他時候少獨處,知道嗎?”


    寧嗣音笑,乖乖點頭。


    可是她在斯坦福半年,連那個人的影子都沒見著。聽說那個男生拒絕照顧一個陌生女人。


    拒絕得如此徹底直接,聽著簡直情商低下。


    哎,求人不如求己。寧嗣音還是在斯坦福安安穩穩度過了半年。


    等她交換迴來,就得跟著導師做實驗了,大多時間都呆在水利工程院,董嵐青就給她做了主,在工程院附近給她租了房子,這個主意居然得到了寧仲文的首肯。


    她的理由是,“我們都不在家,你來往學校、家裏、工程院,多麻煩,家屬院還老久,晚上也沒幾盞燈,你一個人來來往往我們不放心,這個房東是我同事,這個小區也絕對安全,步行也就五分鍾就能到工程院,多好。”


    寧嗣音倒是無所謂,一個人住哪裏都是一樣。


    就是房東,有些奇葩。


    對了,母上大人的同事?不應該也是美院老師麽,而且年齡估計不會小,那對門那個人......


    她分明記得董嵐青還偷摸跟她說過,“房東是個帥小夥,有機會,認識認識,多交流交流。”


    信息有些衝突啊。


    她和寧仲文聊了聊老三樣——身體健康、工作順利、一切正常,就趕忙掛斷,撥通了母上大人的電話。


    那邊董嵐青心情很好,“音音啊,我在吃下午茶呢,你還沒睡啊?”


    她卻不似往常和母親嘮家常,上來就問:“媽媽,我現在住這房子,是您同事的啊?”


    “是啊,怎麽了?”


    “啊,也沒什麽,同事什麽年紀啊?”


    “比媽媽小一兩歲,同齡人,”董嵐青頓了頓,“怎麽了?”


    “沒事媽媽。”她自然不敢說,讓遠在國外的母親擔心,她知道了,下一秒寧仲文就知道了,說不定今晚就能從陝西殺迴來。


    “啊,音音啊,和對門相處得怎麽樣啊?長得很帥氣的小夥子,對不對?”


    寧嗣音重新懵了,“小夥子?”


    “是啊,還沒見過?是我同事的兒子啊,說是在斯坦福的時候沒能照顧你,可抱歉了,這房子租金都沒收我的,你有空啊,買點水果過去拜訪拜訪。”


    聽這邊女兒沒有迴應,董嵐青怕自己沒說清楚,“不記得了?就是在斯坦福那會兒,你沒見到麵的師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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