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龐遇之已在府中住了一月有餘。再過幾日,便是春節了。

    在這期間,宇文漠自第一天來龐遇之處看了看外,倒是一步都沒踏進過那小院兒。不過他也並沒食言,衛地發的告示和二地聯絡的訊息,他就交由初一十五來請安問好的蓮荷帶來。龐遇之見宇文漠倒還守信,便讓大寶傳話給府外衛地諸人,靜觀其變,謹慎行事。並悄悄囑咐大寶如非必要,也別再冒險喬裝改扮而來。

    這日是臘月二十九,龐遇之帶著院兒內的丫頭仆婦們,將這裏的每間屋子都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一遍,又把前幾日下過的雪堆積到牆角,龐遇之忽然想到這小院子竟然還沒有個名字。

    叫來管事兒的容嫂,龐遇之問了心中疑惑,容嫂笑著迴道:“迴夫人,這小院子原是有名字的,五年前王爺讓人把掛在門口的牌匾給摘了。方才空到現在。”

    “哦,那原來叫什麽名字?”

    “叫芙蓉軒,因這夏季池中開滿荷花為名。”

    “芙蓉軒……挺好的名字呀,怎麽不用了?”四寶這個好奇寶寶,隨便鏟了兩鏟子雪,就跑來聽故事。

    “四姑娘,主子的事,我們做奴才的也不並清楚。”容嫂笑說道。

    四寶迴以一笑,轉身又去鏟雪。這老太婆迴答的如此之快又如此流利,麵上一副防備的表情,她不知道才怪。隻聽得龐遇之道:“既如此,想必王爺也是想換個新鮮。可這院子也該有個名字。要不,我先隨便起一個,等王爺想好了新名字,我們再改如何?”

    “夫人如何說,那就如何辦。如今這院子,是夫人您的。”

    “那好,等會兒我便把牌匾寫好,咱們就掛上。”

    龐遇之做了打算,也不待容嫂再說什麽,轉身迴了屋子。

    找來一塊兒匾額,秦青研磨,龐遇之看著窗外又稀稀落落下起的雪花,吩咐侍畫道:“去告訴侍姝她們先別幹了,都迴屋取取暖吧。這雪看起來,一時半刻也停不了的。”

    侍畫答應著離開,龐遇之轉頭對秦青笑道:“還記得去年這個時候,咱們在哪裏麽?”

    “當然是在軍中啊,往日這個時候,公子和師兄,便是最忙的。現在應該是我們給兵士送去一壇壇好酒和鮮嫩牛羊的時候。”

    “是啊……我還記得有一年,你好像是剛從山裏來到我身邊,什麽都不適應,也是快過年了,軍營裏條件艱苦,你不願呆在那裏,還傷心地哭了。我怎麽哄都哄不了,最後還是涼穆有辦法,給了你一串兒鐵片兒做的風鈴,你才不哭了。”

    秦青迴憶那時候的情景,自嘲道:“那時候年齡小,隻是任性罷了。那時有師兄、公子在身邊,日子雖艱苦,但也快樂。”

    龐遇之看著窗外院子裏跑過的小恆兒的身影,緩緩道:“以前年齡小,隻覺得以後來日方長,對父母也並沒有太多的照顧。可沒想到造化弄人,我們如今親情早已不可得了,那宇文漠怎麽就不懂珍惜呢?”

    秦青也看到了恆兒跑近的身影,搖搖頭還沒接話恆兒便已進了屋子。隻聽得他脆生生的叫了聲母妃,又甜甜喊了句秦姨,便跑到龐遇之跟前,伸著手要夠桌子上放著的小核桃。

    這一個月來,龐遇之等人早就和這孩子混的熟了,恆兒更是天天往這裏跑,雖說龐遇之是教習恆兒課業,不過小孩兒也都是頑皮,龐遇之也放任他在自己這裏鬧翻天。加上個愛玩兒的四兒,兩人便合夥當起了這小院兒子裏的霸王。

    “母妃,小靜子說你要給小院兒起名字啦?叫什麽呀?”

    被恆兒一問,龐遇之方才重新把注意力放迴到門匾一事上,略一思索,揮筆寫下“離人惜”三字。

    秦青看去,默念一遍,苦笑著對教恆兒念這字的龐遇之道:“這大年下的,寫這字,會不會不吉利?”

    “我們總要離開的。”龐遇之扶起匾額,看看秦青笑道:“這也算是應景兒了。而且還跟家裏我那間小閣對上了呢。”

    秦青想到龐府的離築,也便笑笑,不再多言。

    帶著恆兒到門口架起梯子,龐遇之瞅瞅四下並沒外人,便自告奮勇的要上去掛匾額。容嫂等人原是擔心她摔著,隻說不許,但看到龐遇之身手矯健的就往上爬,秦青四寶也隻是笑嘻嘻的在一旁插著手看著,也就不再阻攔。

    掛好了牌匾,又微調了一下,龐遇之站在梯子上方,轉頭看向遠處。放眼望去,廊腰縵迴、簷牙高啄的層層殿宇將她困在其中,再怎樣極目遠望,這些殿堂也似她現在的境遇一般,看不到盡頭,看不到未來,看不到方向。

    梯子下麵恆兒大聲叫著“母妃”高興地拍手,龐遇之微微有些失神,心中升起了些許蒼涼無奈,她忽然特別希望能夠看盡自己這一生,究竟會以怎樣的結局收場。準備下梯子,她忽然發現遠處一個身穿褐色長袍的男子對著自己這邊,定睛看住,竟然是自己的“夫君”宇文漠。

    龐遇之對他微微一苦笑,剛剛從失落中緩過神兒來,她還沒有力氣豎起起自己全身的鋒芒。如今看這宇文漠,竟然都比平日多了幾分親和。下了梯子,再抬頭時,龐遇之已經恢複了情緒,多年的征戰訓練,早就讓她練就了迅速穩定心情冷靜自持的本事。

    噙起一抹得體微笑,龐遇之拉起恆兒緩步走向宇文漠。

    “不知夫君今日前來,有失遠迎,還望夫君莫怪。”

    “嗯。夫妻之間,何必多禮。”宇文漠笑笑對不卑不亢的龐遇之道:“後日就是除夕,按規矩得往父親處守歲,孤王是來告知一下夫人,請夫人早做準備。”

    “是。妾定當謹慎從事,不讓夫君為難。”龐遇之微抿了抿嘴,繼續道:“恆兒最近在我身邊也呆慣了,就讓他跟我們一起吧。”

    宇文漠一瞬間麵色有些難看,半晌,他低頭看向宇文恆緩聲道:“也罷,就讓他跟著夫人吧。”

    說畢,宇文漠也沒有告辭,便轉身離去。

    龐遇之等宇文漠走的遠了,蹲下身子揉著恆兒笑開了花兒的小臉兒道:“母妃怎麽說,怎麽說的,你父王肯定會準的吧!”

    龐遇之前些日子才知道宇文恆竟然從沒有參加過大都督府中的守歲,而這小家夥每說起來就是十分的向往,龐遇之才決定幫恆兒這個忙。

    “謝謝母妃。可是,父王……”

    恆兒有些激動,也有些內疚,小臉兒漲的紅撲撲的。他一直很想要看那大都督府中張燈結彩是什麽樣子,而且若是若在漠王府中守歲,又得跟那些姨娘在一起,她們總是對自己冷言冷語,疾言厲色。可是知道父王不喜歡自己,所以宇文恆從來都不敢提這個“非分”的要求。今日母妃說出來,他還有些擔心父王會因此不喜歡母妃。

    “哎呀,你父王肯定也很高興啦!”龐遇之以為恆兒怕宇文漠,便拍著胸脯保證道:“放心放心,有母妃在,你父王肯定聽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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