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龐遇之準備去敏之那裏坐坐,敏之幾日前即已知道了自己將要出嫁的消息,雖然她的反應淡淡,對母親和逸之的勸解安慰均隻表示得體的感謝,並無任何不妥,但龐遇之還是有些擔心,怕她會想不開或就此結下心結。

    走到龐敏之所住的暖香塢,隻見這丫頭背對著大門蹲在地上,拿著小鏟子為身旁的花樹鬆土。

    “小蝶,拿小剪子來。”剛走進去,敏之便柔聲叫道。

    龐遇之無聲遣退眾人,默默從小蝶手上拿過工具,也蹲在花樹旁,將剪子遞到敏之手上。

    “姐姐……”龐敏之側頭接過,對遇之笑笑。

    龐遇之也笑笑,看著龐敏之剪去一些新長出來的小枝道:“那日在法覺寺中,我們見到的那些花樹,長的都極好,我讓人把他們種過來些可好?”

    龐敏之手一頓,繼而說道:“不用了。我也在這裏待不了多久了。就不要麻煩了。”

    “敏之,其實……那宇文漠,也是個風流倜儻,瀟灑英俊的人物,二十二歲,與你也算相配……”

    “姐姐。我知道。”龐敏之打斷遇之的話,接口道:“我認命。誰讓我不知好歹,投胎時攀附於龐家,可卻沒有生在母親的肚子裏。”

    “敏之!”龐遇之有些無奈,“不是如你想的那般。母親待你與遇城,都是和我們一樣的。若是逸之沒有定親,這次聯姻,便是讓逸之去的。敏之……你……”

    龐遇之看著敏之漠然轉身進屋,話說到一半便生生止住了。

    正要跟上,秦青快步走進來,躬身在龐遇之身邊道:“公子,有請柬到。”

    龐遇之看看秦青,又轉頭看著拾級而上的龐敏之,無奈說道:“敏之,那我過後再來,你先歇著吧……”

    正待轉身而去,龐敏之忽而問道:“大姐,逸之姐姐幾時出嫁?”

    龐遇之一愣,走過去扶住敏之的肩膀,捋順著她半垂下的發絲道:“原說是要臘月的,隻是定了你的日子,父親便想著讓她隨你一起,也算是雙喜臨門。不過你放心,你要嫁的是靖沂二公子,地位聲望都高於你將來那姐夫,因此嫁妝上,父親斷不會讓你吃虧。”

    “哦……”龐敏之不置可否的笑笑,扭頭看了看秦青道:“姐姐快去忙吧。我會好好的。”

    “敏之真的不高興。”秦青與龐遇之走出一段距離,低聲道。

    “唉……”龐敏之重重歎口氣:“是啊……可是,還有什麽辦法……”

    各諸侯國聯姻,若非男女和離或男方休妻,嫁出去的女子,永遠不得返迴家鄉。即便是兩國之後交惡,兵戎相見,女方也不能迴轉。龐遇之心中實實有些替敏之憂慮。諸侯國間合縱連橫,皆由形勢所迫,將來靖沂與衛地若是交戰也未為可知,敏之去了,可該如何自處?

    略略收拾下心情,龐遇之問道:“找我何事?”

    “哦。師兄讓我來找您,靖沂都城詔寧來報,一月前宇文漠隨軍出征,早已離開詔寧;其三弟宇文淵據說與人蹴鞠摔斷了胳膊正在府中養傷,一直未見行蹤。能動用得了靖沂暗衛護佑的人,近日沒有在詔寧城中露麵的,除了前來提親的宇文賁,也就他倆了。”

    “嗯。原來我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龐遇之聽後不覺驚訝,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還有靖沂送來一張請柬,現在師兄手裏,我們就過去吧。”

    離築是龐遇之所住院旁的一件小小抱廈,離龐允的理政院和書齋都較近,為了更好的習學軍政之事,她便將離築挪了出來,以為平日處理政務所用。

    涼穆早已在離築門外等候,見龐遇之走近,他便將手中的請帖交到龐遇之手中,沉聲道:“宇文淵有請。”

    龐遇之打開請帖,隻見請柬內寫著:“衛地月節,恭請遇之小姐共賞明月。酉時三刻,府外恭候大駕。”

    往信的末尾看去,竟然端端正正的蓋著“宇文淵”字樣的一方小印。

    “嗬……我們也沒要怎樣啊,這麽快就沉不住氣了。”

    龐遇之淡淡一笑,剛才便已猜到那宇文淵應是化名隨使團來到衛地,而且那郭榮極有可能就是他。原想著要好好查探一番,或者還可能再戲弄他一下,可現在的感覺,就好像要追狩一隻獵物,可那小東西卻在自己跟前兒打轉兒,不跑也不離開,無趣極了。

    “你曾得罪他,這次赴約,可要小心。”

    涼穆有些擔心說道。

    “嗯,知道了。”

    龐遇之轉身走進屋內,並沒有太過於上心。

    忽又轉身說道:“明日隻我去就行了,青青留守龐府,以防不測。這幾天父帥正和宇文賁在咱們軍中檢視軍隊,諒他宇文淵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做出什麽來。”

    “是。”秦青稍躬身領命,又快步跟上龐遇之的步伐。即將進屋時,她迴頭看了看一臉嚴肅焦慮站在原地的涼穆,微微歎息:果然是關心則亂,這不過是場麵之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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