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是上午十點左右，正是全職主婦們提著菜籃子迴家的時候, 她們平日裏就喜歡聚在一起討論家長裏短的瑣碎事，何況今天還遇上了熱搜當事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數落著, 沒一句罵人的髒話，卻是句句正中紅心, 刺得安守成抬不起頭, 安若樂難受得好像被人扒了一層皮。 安若樂漸漸感覺不對勁，耳旁似有千萬個聲音在說話，心髒也跟著砰砰亂跳, 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嗓子裏麵吐出來。 “……別說了！別說了！我不想聽！” 不堪忍受的安若樂雙手捂著耳朵, 大喊大叫。 但這些聲音早就刻進他的大腦深處, 即使捂著耳朵，閉上眼睛, 依舊—— “瞧見沒有，這就是安家的白眼狼……” “難怪大家都說相由心生，安若樂這模樣確實是醜得不可思議。他早上照鏡子的時候真的不覺得自己長得太醜不配做安家人嗎？” “安家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才會被這一家賴上, 父母是極品，兒子更加不要臉……” …… “不許說我長得醜！我不是白眼狼！我不是極品！我不是！我不是！！！” 安若樂聲嘶力竭地叫喊著。 然而嘲諷的聲音依舊如蛆蟲般鑽進他的耳朵，刺激他的神智, 越來越清晰，越來越—— 他甚至看到了幻覺。 無數張臉朝著他哈哈哈大笑，無數張嘴對他吐唾沫，無數雙手指著他…… “不！不！不——！” 安若樂無法承受如海嘯般湧來的嘲諷，他開始雙手亂舞，試圖推開那些指指點點的手和大聲嘲笑的麵孔。 然而，這些手和麵孔都隻存在於他的視野中，隻有他能看到。 在包括安守成在內的其他所有人眼中，此刻的安若樂顯然正在發瘋，大喊大叫，雙手亂舞，還在人群中亂跑。 連主播小賢哥都被這陣仗嚇壞，趕緊對直播間內的眾人說：“各位觀眾老爺們，如你們所見，安若樂的精神狀態很不正常，我可能要暫停直播，和他的家人一起送他去醫院。大家不要急著走開，等我把他送進醫院後，直播會繼續！謝謝支持！” 說完，小賢哥關閉直播app，帶著助手們一擁而上，製住明顯已經精神錯亂的安若樂，對被安若樂的發瘋嚇得目瞪口呆的安守成說：“愣著幹什麽，上車啊！送他去醫院！” “哦哦！” 安守成手忙腳亂的拿出車鑰匙，因為太緊張，連按幾下，車子都沒反應。 小賢哥又說：“你別慌，隻管前麵開車，我們會在後麵幫你按住他！” “謝……謝謝！” 安守成深吸一口氣，終於冷靜下來。 在小賢哥等人的幫助下，他們往醫院方向疾馳而去。 …… 打過一針鎮定後，安若樂終於不再吵鬧，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唇色慘白，眼下帶著濃濃的黑眼圈。 安守成心疼安若樂，主動問醫生：“醫生，樂樂這是什麽情況？怎麽會突然就——” “正式迴答你的問題以前，我要先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如實迴答。” 安守成連忙答應：“你有什麽問題隻管問，我一定如實迴答。” 醫生聞言，看了眼病床上的安若樂，說：“你是不是曾給他吃過民間所謂的治百病的偏方？” “怎麽可能！” 安守成指天發誓說：“我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從不迷信。” “那他有沒有大量購買咳嗽藥水過？” “咳嗽藥水？” 安守成愣住，隨即迴過神：“醫生，你不會是懷疑我家樂樂他——” “對不起，他的尿檢結果是陽性，”醫生說，“他先前表現出的幻聽幻視發狂行為應該都是吸粉的副作用。” “你……你說什麽！樂樂那麽乖，他怎麽可能會……而且上癮的人不是應該哈欠連天，流鼻涕，全身無力嗎？電影裏都是這麽演的！” “全身無力、嘔吐、流淚流鼻涕是常見的發作跡象，但驚恐、亢奮、暴躁也同樣是毒癮發作的症狀，尤其當他正遭受來自外部的極端刺激的時候……” 醫生略帶不屑地解釋著，在他看來，癮君子都不值得同情，不管起因是什麽。 安守成這下可是徹底懵了。 他花了整整三十秒才勉強消化醫生的話，然後緊張地追上去：“醫生！樂樂他肯定是被人騙了！他是個好孩子！他還有心髒病，他怎麽可能會主動——” “不好意思，我隻是個醫生，我的工作是治療病人，沒有義務了解病人的生平過往。” 醫生禮貌而疏遠的拒絕了安守成。 護士們也都勸安守成冷靜，早早接受現實，送安若樂去戒毒中心。 然而安守成並不打算接受這個打擊。 他站在醫院走廊盡頭的窗戶前，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樂樂那麽乖的一個孩子，怎麽可能…… 不可能！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絕對…… 絕對不可能！ 安守成在心裏反反複複地強調著。 他不相信這是真的。 他決定等安若樂醒來就帶樂樂去其他醫院做檢查！ 對，換一家醫院，換一個醫生！ 想到這裏，安守成返迴病房，卻在病房門口遇上了兩個警察。 “你們——” “您是安守成先生吧。” 警察倒也客氣，見麵先掏證件，證明他們的警察身份，然後開門見山地說：“我們接到群眾舉報，說您兒子安若樂涉嫌藏毒吸粉，需要將他帶迴做進一步調查。” “藏毒？他怎麽可能藏毒！證據在哪裏！證人是誰！把他們帶過來！立刻！馬上！” 安守成大喊大叫起來。 警察冷靜地拿出打印照片，說：“安先生，這是我們在常寧宇先生的手機裏發現的。你看一下，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兒子安若樂。” “這……這……” 安守成雙手顫抖，身體也站不穩了。 這時，醫生走過來，將安若樂的陽性尿檢報告交給警察。 警察看了眼報告，遺憾地告訴安守成：“安先生，我理解你對您兒子的愛護和信任，但現在證據確鑿，不容辯駁。您兒子確實已經觸犯法律。” “他是被人陷害的！” 警察苦笑，說：“安先生，家屬聽說親人犯案的時候都覺得他是被人陷害的。但是法律講究證據，我們有證據證明他做了犯法的事情，也請你同樣拿出證據證明他確實被人陷害，否則——” “否則會怎麽樣？” “公事公辦。” 警察禮貌地迴答著，補充說道：“另外，因為他已經是癮君子，我們將根據相關規定，在公安係統內對您兒子安若樂做特殊標記，必要時可能會將他強製送入戒毒所，希望你和你的家人都能配合我們的工作。” “這事關我……” 安守成正想反駁，猛然想起兒子安若音，於是趕緊掏出手機，說：“你們等著，我現在就打電話給我兒子！我要請律師，我要打官司！” “安先生，在公安係統中給吸粉人員做特殊標記是法律規定，請你不要無理取鬧。” 警察有些不耐煩了。 安守成卻是不依不饒，非要打電話。 可惜此時安若音正和兒子嘉嘉享受天倫之樂、林佳樹則在老公的陪同下做胎教瑜伽，誰都沒有看到電話，因此也誰都沒有接到電話。 安夫人倒是接了電話後立刻趕來醫院，但她除了陪丈夫流眼淚，沒有任何辦法。 …… …… 一套孕期瑜伽做完，林佳樹累得汗水淋漓，段翊於是喂他喝水，同時幫他擦汗，眼角的餘光看到手機顯示有多個未接電話，還全是安守成打來的。 “佳樹，你爸似乎有事找你，連著打了好幾個電話。” “多半是為了安若樂，”林佳樹滿不在乎地說著，“畢竟他的眼裏隻有安若樂。” “那你要不要接電話？”段翊問。 林佳樹想了一下，說：“安若樂三番五次的攻擊我，空口造謠汙蔑我。他如今犯了事，我不落井下石就已經是最大的仁慈。” “所以你不接電話？” “嗯，不接電話，”林佳樹說，“免得大家難堪。” “我明白了。” 段翊微笑著，將手機上顯示為“爸爸安守成”的未接來電記錄全部刪除。 …… 林佳樹和段翊準備下樓吃飯。 走到樓梯口，看見嘉嘉正趴在安若音懷中聽安若音讀童書，林佳樹難免心生羨慕，說：“也不知道我們的孩子會是什麽模樣。如果能和嘉嘉一樣聽話懂事那該多好。” 段翊連忙笑著說：“我們的孩子肯定比嘉嘉更聰明更可愛，畢竟是你生的，鐵定繼承我們的優良基因，又乖巧又可愛又聰明……” “萬一我們的孩子繼承的是我的愚蠢、你的無恥呢？” 林佳樹故意抬杠。 段翊認真地說：“不管什麽樣的寶寶，都是我的天使。” 作者有話要說： 癮君子被抓一次後，就會在公安係統中有標記，記錄全國聯網。 標記後，隻要人還在國內，就隨時可能接受檢查（例如憑本人身份證住旅館的時候有超過百分之五十的幾率被派出所敲門查房），尿檢陽性的話會被帶去拘留幾天，順便“請”他說出x品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