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陳恕來到宮中時,皇帝卻正與幾名嬪妃飲酒賞花,他哭笑不得,這家夥既讓自己來,又不騰出時間,這是消遣人麽?


    還好沒等多久,皇帝便將眾妃遣走,宣他進去。這幾個花枝招展的妃子出來時都是好奇無比地向陳恕上上下下地打量,捂著嘴嘀嘀咕咕地說笑。


    來通傳的太監見陳恕有點尷尬,忙笑道:“駙馬爺名滿天下,宮中人人都隻盼能一睹尊容,莫要見怪,這邊請。”


    走進殿內,隻見那皇帝正靠在一張竹床上,閉著雙目,神情似乎有些疲憊。陳恕猶豫了一下,那太監忙上前在皇帝耳邊嘀咕了一句,他睜開眼睛,揮了揮手,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殿內的宮女和太監一起退了出去,陳恕下拜行禮道:“在下拜見皇上。”他之所以下拜,不是因為對方是皇帝,而是因為是自己的長輩。不管怎麽說,娶了人家的女兒,這一個大禮是理所應當。


    那皇帝卻笑吟吟地抬手道:“不用客氣,雖然你和清露還未正式成婚,但名份已定,你我就份屬翁婿,今天就當是自家人說幾句心裏話。”


    陳恕應了聲是,心裏卻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他有什麽心裏話要跟自己說。


    皇帝感歎道:“朕雖然名義上是皇帝,但許多事情都是由別人所定下的。比如說你就完全是母上一力做主,朕本來不以為然的,畢竟現在的形勢如此危險,朕當時隻覺除了將清露嫁到蒙古外,再無救國之法,所以對你很是惱火。”


    陳恕心想這才是正常的反應好不,你如果一點反應沒有,李秋水說怎樣你都無所謂,那才是最奇葩的。不過想想,這皇帝當得也真是有點可悲。


    隻聽他又笑道:“不過朕打聽了一下,原來駙馬並不是一般的人物。最近在漢人中聲名鵲起,相當了不起。所以朕也想通了,既然母上和清露都看中你,她們想必深信你能幫助我大夏走出危局。既然如此,那朕也就信你一次,盼你不要讓朕失望。”


    陳恕拱手道:“是,在下一定竭盡全力。”


    皇帝揮了揮手道:“你我份屬翁婿,不要這麽稱唿。你叫我一聲父皇也不為過吧。”


    他此時倒是一副和藹可親的嶽父架式,陳恕隻好叫了一聲,感覺說不出的尷尬。那皇帝哈哈大笑,在竹床上拍了一下,說道:“朕聽說駙馬武功高強,神通廣大,又認識許多道行高深的神奇人物,是真的麽?”


    陳恕聽得摸不著頭腦,想了想道:“這……倒也算是吧。”


    那皇帝有些不滿意地咂了咂嘴,道:“到底是不是嘛?聽說你和全真教的長春子道長等人,以及母上的恩師都有過交情,是不是?”


    陳恕點頭道:“是。”卻是完全不明白他想說什麽。


    皇帝沉吟了一下,忽然神秘兮兮地湊過來,低聲道:“駙馬,不瞞你說,朕雖然方當盛年,但畢竟身為至尊,不免有些勞碌過度,如今身體頗有些沉疾。你和這些高人有交情,能不能想辦法幫我找高人要些延年益壽的方子?”


    陳恕聽得目瞪口呆,好一會才迴過神來,瞧著麵前這笑嘻嘻的家夥,心裏一陣無語。他還以為這位今天晚上要說出點什麽正經話來呢,想不到竟是打這個主意。還勞碌過度,就他這皇帝當的,哪一點勞碌了?隻怕是酒色過度還差不多。


    從古至今當皇帝的都怕死,秦皇漢武都曾派人求過長生不老之藥,想不到這昏君也在打這個主意,還將主意打到了他頭上。


    他哭笑不得地道:“這個……臣盡量吧。”


    皇帝不滿意地道:“不是盡量,是一定要將這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明白麽?你要想想,朕可是待你不薄,頂著壓力將公主嫁給了你,如今更是賜你榮華富貴、權勢地位。不管是臣子之道,還是女婿身份,你都得盡力,明白麽?”


    陳恕隻得道:“是。”


    心裏對這皇帝已經是徹底死了心,隻盼他今後還是能一如既往地當甩手皇帝,不要出來拖他和李清露的後腿就好。


    皇帝拍手道:“隻要你替朕辦成了這大事,朕一定重重地賞賜你。朕宮中的國色可不少,到時候任你挑選如何?”


    陳恕無語地拱手道:“不用,此是份內之事。”


    皇帝這才很滿意地點了點頭,打了個哈欠道:“行了,那你出去吧。”


    陳恕一肚子苦笑地退出殿來,剛走到殿門口,就見那幾個妃子又打打鬧鬧地迴去。他不禁歎了口氣,低聲道:“門外韓擒虎,樓頭張麗華。想不到居然親眼見到一個陳後主。”


    話音剛落,忽聽一個聲音冷笑道:“好啊,竟然嘲罵皇上是昏君?臭小子找死!”


    陳恕一驚,他剛才說話聲音極低,殿門外是一片廣場,離他最近的人都在十餘丈外,這人怎麽聽見他說話的?


    抬起頭來四顧,卻是根本沒看到說話之人。【ㄨ】他暗自驚詫,同時也心裏有些嘀咕,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在哪裏聽到過呢?


    但那人就說了這麽一句,便再無動靜。陳恕驚疑不定地順著廣場邊的走廊走了一陣,拐過一道彎,那兩番來宣旨的太監正侯在那裏,見他出來,忙迎上前笑道:“駙馬爺這就出宮麽?”


    陳恕點了點頭,忽然間心裏警覺,猛地迴頭,就看見一道黑影直撲過來。他不及細想,往後一退,一掌推出,隻聽嗤嗤聲響,也不知道什麽物事一陣亂飛,打在身後假山上叮叮作響。接著那黑影搶到他身前,身形快得出奇。陳恕奮力抵禦,連擋三招,往後縱身跳出長廊,反手將倚天劍拔了出來。


    這倚天劍一直在黃蓉她們手中,重逢後自然又迴到了他身邊。此時陳恕隻覺敵人武功奇高,毫不遲疑地將之拔出禦敵。


    那人輕噫了一聲,陳恕橫劍當胸,向對方瞧去,卻是一怔,失聲道:“影姐姐?”


    隻見一名女子俏立長廊之中,長發如雲,一身紅裙,麵罩寒霜,可不正是東方影麽?


    這奇女子給陳恕的印象極為深刻,自然是不會忘記。


    東方影一怔,皺了皺眉,喝道:“亂叫什麽?”


    陳恕又是一怔,東方影聲音特別怪異,陰柔中帶著些硬氣,有種不男不女的感覺。他頓時狐疑起來,猶豫道:“你……你到底是誰?”


    那女子冷笑道:“取你性命的人!”倏地掠上,身形猶如鬼魅,奇快無比。此時天空中有星無月,夜色漆黑,那名太監不知道怎的已經聲息全無。這長廊四周也出奇的沒有人跡,陳恕忽然間隻覺得天地間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之氣,伴隨著那女子的身形迎麵撲來。


    眼前光芒微現,奇快無比地向他襲來。陳恕大喝一聲,倚天劍橫蕩出去。對手武功奇高,他已無暇多想,本能地使出最強的天子劍法來。


    一劍蕩出,隨即便接著一招天子劍法目前唯一的劍招“劍定神州”。那女子再度驚咦出聲,猛地後退,沉聲喝道:“這是什麽劍法?”


    陳恕淡淡道:“要你管?”


    那女子眼中寒光一閃,此時陳恕已看清她手中同樣也是拈著一根針。他心中已漸漸明白這人的身份,隻見她緩緩抬手,手中的繡花針在白玉般的臉頰上輕輕一擦,竟是發出“錚”的一聲響,也不知道是什麽古怪。


    陳恕看得驚疑不定,但卻不敢分神,凝神戒備。他感覺這人的武功比東方影還要高出不少。


    隻見她向陳恕瞪視一陣,忽然長袖一揮,兩手背到身後,嘴唇微翹,露出一個奇特的笑意,淡然道:“倒是有趣,本座就留你一條性命,且看你這隻小棋子能在這場局中起到什麽樣的變數。”


    陳恕感應到她的敵意不斷消弱,但卻仍是不敢大意,直視著對方,沉聲道:“閣下到此來意欲何為?”


    那人忽然仰頭,哈哈大笑,神態張狂無比。陳恕聽著這笑聲如雷般一陣陣往耳裏灌來,感覺隻怕是整個興慶城都能聽聞。但他亦明白這是對方顯示內力,不得不說,能讓他產生這種錯覺,功力確實要遠勝於他。


    隻聽他笑了一陣,盯著陳恕,一字一字地道:“這天下無本座不可去之處,無本座不敢殺之人,趁著我沒改變主意前,快滾。”


    陳恕心中一陣惱怒,這人那股輕蔑勁實在太過強烈,仿佛自己在他眼裏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隻小蟲子一般。以他的性格,縱然明知隻怕打不過對方,卻也忍不住冷笑道:“你……”


    隻吐出一個字,便聽耳邊一個聲音急喝道:“閉嘴!”


    陳恕一怔,將一句硬氣話硬生生憋住。隻因這聲音正是剛才在殿外廣場邊聽到的,而他一開始沒想起來是誰,但這時候已經聽出來了,隻因他剛才想到東方影,才記起這正是東方影的聲音。


    隻聽她沉聲道:“走!”


    陳恕猶豫了一下,將一股少年意氣強行抑下,冷冷地看了對麵的人一眼,轉身便走。


    身後那紅衣人臉上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負著雙手,如雲長發在夜風中肆意紛飛,淡然道:“你的眼光,就這樣麽?”


    陳恕一直走出數百步,仿佛從一個幽冥鬼界中脫身而出一般,隻覺渾身冷汗。此時周圍已經有其他人了,卻都是毫無異狀,似乎剛才隻是一場幻覺。


    陳恕抬起頭張望了一會,低聲道:“影姐姐,你在麽?”


    良久寂然,就在他一陣失望,欲要放棄之時,東方影幽幽一歎,低聲道:“迴過頭來吧。”


    陳恕轉過身,頓時看得呆住了。


    隻見不遠處一間宮殿門口,張掛著美麗的燈籠,流光溢彩,華美無比。但此時陳恕隻覺所有的燈火全都黯然失色,隻因那燈下站著一個人。清冷如玉,孤高如月,傾國傾城,風華絕代。


    兩人遙遙相望,好一陣陳恕才怔怔地道:“驀然迴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影姐姐,你真美。”


    東方影微微一笑,緩緩走下台階,漫步而行道:“想不到這麽短的時間,你進步得這麽快。”


    陳恕迎上前笑道:“小弟若不加快步伐,又怎能追得上姐姐呢?”


    東方影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說道:“你若想追上我,現在隻怕還不夠。雖然你的武功已經不錯,但硬傷還不少,遇上真正的高手會很致命。”


    陳恕心裏卻有些不服氣,心想自己跟歐陽鋒、鳩摩智這些人都打成平手過,他們總不會手下留情吧?


    東方影卻似知道他的想法般,淡淡道:“小弟,你知道天有多大嗎?”


    陳恕一怔,啊了一聲,東方影直視著他道:“跳出井來,才能看到真正的天空。”


    陳恕聽得呆住,怔怔地往前走去,兩人相隔丈許時,他卻忽然感覺憑空生出一道氣牆,將自己硬生生擋住。


    他無語道:“影姐姐,你這是拒人於千裏之外啊。”


    東方影哂笑道:“我聽人說起,離你太近的姑娘都逃不過你的魔掌,我也很害怕啊。”


    陳恕不由苦笑道:“影姐姐你何必戲弄我呢?唉,剛才那位是……令兄麽?”


    東方影沉默下來,目光清冷地注視了陳恕好一會,緩緩道:“以前是兄長,以後……或許是姐姐吧。”


    陳恕啞然,看來原著中的東方教主在這世界依然還是這樣。他歎了口氣道:“他為何要對付我呢?我沒惹到他吧?”


    東方影若無其事地道:“東方不敗對付人若需要理由,那也就不叫東方不敗了。”


    陳恕想了想道:“東方不敗究竟是誰?”


    他這話問得莫名其妙,東方影卻露出一個讚許的神情,點頭道:“東方不敗不是一個人,隻是一個稱號。日出東方,唯我不敗。”


    忽然轉身,緩步而行,陳恕叫道:“影姐姐,還記得和我的約定麽?”


    東方影隨意地揮了揮手,轉眼間沒入沉寂的夜色中。陳恕呆了一會,向四周看看,宮女和太監們依然在說笑著來來去去,竟是完全沒人注意到剛才的情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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