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宴會離開後,陳恕心思一直有些悵然。趙敏始終是胸懷大誌,不肯依附於他。兩人之間的關係終究是水火不容,從王保保見麵就下殺手即可知了。而再怎麽溫存纏綿,也消不掉彼此之間的隔閡,最終也隻能各自分散,唯有悄然迴首悵望而已。


    對於此他並不強求,或許是因為這世界的趙敏比原來的更加獨立自主,也或許是因為感情不夠深厚。但對於每個人各自的誌向和想法,陳恕肯定會是尊重的。


    夕陽已逝,夜幕乍臨,陳恕在金國使團所居的驛館院中漫步。隻見天邊瑰紅色的雲層層疊疊,宛然紅花似錦。整個院落被映成一片俏美的琉璃色,兩名侍女端著果盤悄語走過,院外街道上傳來陣陣笑語之聲。這世界此時顯得是如此寧靜美好,隻可惜他深知此種寧靜危如累卵,隨時可能被戰爭的巨刃砍得破碎。


    他歎了口氣,忽見幾名金國武官在不遠處射箭,有說有笑,似乎是在較量誰的箭法更高明。


    見到陳恕,幾個人都顯得很是恭敬。雖然陳恕來曆不明,但這幾天以來根本沒有人質問,反而對之極為親熱,由此可見逍遙子的手段了。特別是這些金國下級軍官,幾乎對之敬若神明一般。


    其中一人笑道:“先生要來射兩箭麽?”


    陳恕對射箭一竅不通,但想來覺得也沒甚難的。便笑著接過那人遞過的弓箭,雙臂一拉,弓開如月。


    一人喝彩道:“好!一看便知是好手!”


    其他人正待喝彩,陳恕一箭對著靶子射去,箭去倒是猶如流星,隻可惜離箭靶差了好幾尺遠。頓時人人啞然,麵麵相覷。


    陳恕出了個醜,倒也不以為意,卻知道這射箭也不如想象中簡單,當中肯定是有訣竅的。否則以他的眼力和對力道的掌控,怎會射歪呢?


    不過現在他也沒心思學,又拿了一枝箭,運起內力,將全身功力傾注在這枝箭上。那幾人忽覺他身上流露出一股極為強烈的氣勢,一時都不由得呆了。


    陳恕目中神光一閃,一箭射出,長出一口氣,轉身便走。


    幾名金國武官目瞪口呆地瞧著這箭仿佛是凝聚著無窮能量一般,在空中唿嘯而過,轟地一聲,正中對麵院牆下一塊大石。頓時滿天石屑亂飛,這大石竟是被射得四分五裂碎了開來。


    陳恕將心中的悵然愁緒全集中在這一箭上射出去,轉身迴來時已是振作了精神,以積極的態度麵對任何可能出現的狀況。


    迴到逍遙子所居的清幽側院時,卻見一名少女手托香腮,抱膝坐在門檻上,一副沒精打彩的模樣,卻正是李清露。她將麵具除去扔在旁邊,露出明麗無比的容貌,卻是滿臉落寞,滿腹的心事全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陳恕看得一怔,心想這種天氣是否容易讓人多愁善感呢?想起自己和趙敏親熱時被她撞見,倒是有些心虛,便想繞到旁邊翻牆進去。


    不料剛想走開,李清露一抬頭,惡狠狠地瞪了過來,美目圓睜地道::“畏畏縮縮的幹什麽?本姑娘會吃人麽?”


    陳恕搖了搖頭,走到她旁邊,向四周瞧了瞧道:“你幹嘛,等人麽?”


    李清露啐了一口,橫了他一眼,抬起頭看著旁邊樹上飛來飛去的歸巢鳥兒,輕歎道:“好想變成小鳥兒,自由自在地飛翔,便沒這許多煩惱了。”


    陳恕攤手道:“和我說沒用啊,我又不會變。”


    李清露氣惱地舉起粉拳衝他揚了一下,嚷道:“那就滾你的吧!滾滾滾!”


    陳恕歎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下,淡然道:“這世界上沒有完全快樂的人,所有的人都有各種各樣的煩惱。唯有將這些煩惱變成動力去解決掉,才能夠得到一些快樂。但那時候自然又有新的煩惱了。”


    李清露沒好氣地指著他道:“你,閉嘴!誰稀罕聽這些破道理!”


    陳恕隻能苦笑著搖頭,明明是有所感悟,這臭丫頭完全聽不進去。他這時候完全沒心思哄她,站起身來,正要走進去。忽聽一聲冷哼,一個人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兩人麵前。


    陳恕一怔,卻頓時認出來人正是之前出手襲擊趙敏的女子。李清露呀地一聲,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抓過旁邊的麵具慌慌張張地往臉上戴。


    那女子沒好氣地道:“還戴!就是戴上這破玩意兒本宮會認不出來?”


    陳恕頓時明白自己猜測得沒錯,這人確實是李秋水。


    李清露眨了眨眼睛,將麵具塞給陳恕,搶上前抱著李秋水的手臂撒嬌道:“祖母啊,您一直最疼我了,您替我做主啊。”


    李秋水哼了一聲,說道:“少來這一套,要不是被我撞見,你是不打算迴去了?”


    李清露忙道:“哪兒呢!這可冤死人家了!我不迴來我幹嘛迴這裏來啊?隻是……隻是人家真的不願意就這樣嫁給不認識的人嘛。”


    李秋水冷笑道:“生在皇家,婚姻大事還能自己做主不成?你不是已經同意嫁到金國去了麽?金人和蒙古人又有什麽不同?哼!難道是因為這小子麽?”


    她眯著眼睛向陳恕打量了一會,語氣森寒地道:“小子,把這張破麵具取下來,讓本宮瞧瞧!”


    陳恕一臉懵然,這跟自己有什麽關係嗎?你們祖孫相認幹嘛扯到我頭上去?


    但見李清露在旁邊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巴巴地望著自己,卻也做不到轉身就走。便將麵具取下,笑道:“有何指教?”


    李秋水向他看了一會,眼神漸漸發亮,本來森寒的神色也漸漸緩和下來,倒是露出一絲笑容,撫摸著李清露的頭頂道:“小丫頭眼光倒也不算甚差。”


    陳恕不禁愕然,頓時想起這李秋水似乎喜歡美貌少年,自己這副臭皮囊能入她法眼,倒也不知道該不該自豪。


    李清露喜道:“那是當然啦,也不看看我是誰,哼!”


    李秋水皺眉道:“給你三分顏色就開染坊麽?丫頭我告訴你,這一次事關國家安危,由不得你自己做主。我不管你和這小子有什麽糾葛,趁早給我斷了這心思,安心地跟我迴去,再不許見他。”


    說著瞧了陳恕一眼,哼道:“幸好你們兩個小家夥沒做出什麽事來,否則本宮一掌拍死了你這小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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