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棚屋背後,一片空地上,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正坐在一根斷木樁上。雙手托著腮,一臉認真的樣子。琥珀色月光照射下,陳恕隻見這小女孩生得甚是冰雪可愛,大眼睛一眨一眨,兩隻小腳在樹樁邊蕩來蕩去。


    帶路的那青年輕呀了一聲,低聲道:“這小雲兒怎麽跑出來了,這麽晚還不睡覺,纏著客人做什麽。”


    他正要過去,陳恕忙將他一把拉住,低聲道:“不要過去,嗯,這小妹妹叫小雲兒麽?”


    青年有些納悶,說道:“她叫雲藍,大家都叫她小雲兒。”


    陳恕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隻覺得甚是稀奇。因為正坐在那小雲藍身邊,似乎在給她講故事的,竟然是慕容複。


    本來慕容複是想要來將這支人馬收為己用的,但到了這裏一看之下,不禁大失所望。這所謂的起義軍,竟然多半是婦孺老弱,一些成年男子也都是精神不振,簡直是毫無價值。慕容公子失望之下,頓時就想立刻離開,但纏著王表妹說了一陣後,反倒被她搶白了幾句。


    心高氣傲的慕容複生平有兩大願望,一是興複大燕,二就是能得表妹芳心。此時鬱悶之下,帶著包不同和風波惡出去散心。風波惡勸道:“公子,既來之則安之,先看幾天再說罷。”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我瞧沒什麽看頭。不過王姑娘倒像是對這地方很感興趣,那就沒有法子了。”


    幾人談了一陣,見天色已晚,便去睡了。慕容複卻是思潮起伏難以入眠,見包風二人鼾聲如雷,便悄悄起身一個人出來轉。


    見這群又髒又呆的人圍著那一堆麵餅幹糧爭執吵鬧,他心裏更是鄙夷厭煩,轉身往後麵轉去。


    月光清幽如水,在這山間草木掩映之下,更是別有一番意趣。他轉了幾步,忽然間看見不遠處坐著個小女孩兒。衣衫雖然有些破舊,但收拾得卻是幹幹淨淨,樣子更是乖巧可愛,倒是很討人喜。慕容複從來對孩子沒什麽興趣,看了一眼,也沒在意,隻是心想這些人隻顧去搶吃的,連小孩都丟在這不管,要讓狼叼去怎麽辦。


    不過他才懶得管閑事,正要走開,忽然那小女孩抬起頭,和他對視了一眼。那眼神清澈明亮,看得慕容複不禁一陣暗奇,又見小女孩衝她微微一笑,更是驚奇,揚了揚下巴,問道:“你笑什麽?”


    小女孩兩條腿在空中蕩來蕩去,看著他說道:“叔叔你好,爹爹說過,對第一次遇到的人要有禮貌。”


    慕容複哼了一聲,說道:“胡說八道,你爹就不怕你被人拐去賣掉?”


    小女孩奇道:“那是什麽?爹爹沒說過呀。”


    慕容複皺了皺眉,心想這孩子的父親肯定是個大大咧咧的家夥。他沒好氣地道:“這深更半夜的,你一個人別呆在外麵,小心山裏有什麽野獸。”


    以他的性格,能好言提醒這種小孩子,實在是因為這小女孩長得極為可愛,言語又討喜。


    那小女孩卻是點了點頭,說道:“謝謝叔叔,我不怕,我等我爹爹媽媽呢。”


    慕容複淡淡道:“那你就慢慢等吧。”轉身走開,轉了一陣,卻又不知不覺地轉了迴來,皺眉道:“你進屋去等不行嗎?”


    小女孩認真地道:“不行啊,我爹爹媽媽找不到我又走了怎麽辦?”


    慕容複心想這些家夥真的是莫名其妙,這麽漂亮一個小姑娘扔在這裏不管。我若是……哼,我慕容家自然要生兒子繼承大業。就算是女兒,以表妹的國色天香,生出來肯定比這丫頭漂亮得多。


    那小女孩叫了兩聲叔叔,慕容複板著臉也不理他,隻在這附近轉來轉去。


    過了一陣,小女孩趴在樹樁上,沉沉地睡了過去。慕容複見山風甚涼,心想萬一著涼看你怎麽辦。將自己衣服解了一半,又想這和我並沒什麽關係,這等愚父愚母,也是自作自受,我才懶得管。


    一邊想一邊走過去,站在她前麵,隻覺山風迎麵吹來,分外涼爽,不禁精神一振。


    忽然間隻聽小女孩輕聲叫道:“媽,媽媽。”


    慕容複心道:“我瞧你這媽媽是不要你啦。”


    那小女孩又道:“媽媽,不要走,我一個人害怕。”慕容複一怔,隻見月光映照下,她清秀的小臉上滿是淚痕,卻不知道在做什麽夢。


    那小女孩又抽泣道:“媽媽,不要丟下我。”小手在樹樁上輕輕虛抓。


    慕容複情不自禁地將她拉住,說道:“好,不丟下你。”話一出口,頓時滿臉通紅,忙向四周瞧了瞧,還好沒人瞧見。


    他心裏大為惱怒,偏生那小女孩被他拉著,似乎頓時安心,抓著他的手呢喃道:“媽媽,媽媽……”漸漸睡得甚是香甜。


    慕容複心裏大大不是滋味,忽然皺著眉頭伸手在她肩上一拍,將這小女孩拍醒過來,衝她說道:“我不是你媽,別亂喊!”


    那小女孩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叔叔你真是古怪,你當然不是媽媽啦,你是男的,怎可能是媽媽。”


    慕容複恨恨地道:“你這爹媽也太不像話,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算怎麽迴事?這些無知愚民真是可恨。”


    小女孩卻聽不懂他這些話,搖著他手臂道:“叔叔叔叔,你給我講一個故事好不好?”


    慕容複怒道:“我才不會講,誰理你這小孩子。”便想抽身站起來。


    那小女孩低聲道:“啊,我好久沒有聽爹爹講過故事啦。”


    慕容複問道:“你爹爹媽媽究竟去哪兒啦?”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已經好多好多天沒看到他們啦。慧姐姐說,他們去給我買好吃的了,我要聽話了他們就迴來啦。叔叔你說,我是不是很聽話?”


    慕容複心裏一震,心想難道她父母已經死了麽?瞧著麵前這張乖巧動人的小臉,心裏頓感一酸,隨即皺了皺眉,說道:“還不夠聽話,哼,你要聽什麽故事?”


    小女孩喜道:“你會講故事嗎?剛才不是說不會講嗎?”


    慕容複冷笑道:“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慕容複,會連故事都不會講?真是笑話!你聽好了。”


    但牛是吹出來了,但真要開始講了,忽然張口結舌。本以為講個故事多簡單,但慕容公子武功雖強,平時裏卻是從不看戲聽曲,小說話本更是不會去碰,一心隻撲在興複大業、武功修為以及滿心癡戀的表妹身上。這時候真要講故事,卻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心想小時候娘也給我講過一些的啊,怎的都想不起來了?


    見那小女孩滿臉期待,隻得咳了一聲,說道:“我就給你講講我在湘西大戰火雲寨十三太歲的經過罷。”雖然給這種小孩講武林經曆實在太古怪,但無奈他也隻講得出這些。


    而陳恕等人也恰恰就是在這時候經過看到,他瞧得暗暗稱奇,沒想到這慕容公子還有這種情懷。杜青魚低聲笑道:“陳大哥,這家夥老是跟你過不去,咱們跳出去臊他一頓!”


    陳恕忙道:“可不要,你們瞧這不是挺美的嗎?還是別打擾人家了。”又望了一陣,心裏暗笑,揮了揮手,帶著幾人一起走了。


    慕容複正專心講他的故事,完全沒注意到他們經過。此事是他得意事跡,講到精彩處,不禁眉飛色舞。那小女孩卻是越聽越沒勁,最後歎了口氣,說道:“叔叔,我看出來了,你真是個好人。”


    慕容複一怔,說道:“什麽意思?”


    正在這時,忽聽一人大聲叫喚:“小雲!小雲兒!”


    兩名少女匆匆奔了過來,其中一個正是蕭中慧,看到這小女孩,才長出一口氣,走過來說道:“小家夥,你一個人跑出來幹嘛呢,可嚇壞大家了。”


    雲藍笑道:“我在聽叔叔講故事呢,叔叔,下次再給我講好嗎?”


    慕容複怒道:“不講了,胡說八道,我可沒講什麽!”向蕭中慧兩人瞪了一眼,轉身就走。


    蕭中慧知道他是和陳恕一起的客人,微微一笑,也沒見怪,自抱著小雲藍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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