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按在茶蓋上,蔣慕淵低聲道:“您知道的,如今狀況,委實算不得好。


    好不容易收迴南陵,蜀地卻還不知道要打到何時,東異若是進犯,防住了還行,若出了差池,江南跟著一亂……


    連年戰事,百姓如何不惶惶?”


    提到了這個,傅太師亦是一臉為難,遲疑了一陣,終是道:“提及這個,小公爺以前說的那樁事兒,原是不錯的。


    這些年天災人禍,總要有一個讓百姓們能定心的事兒。


    立太子、定民心。


    老夫先前還與聖上提了幾次,現如今,有些不敢提了。”


    蔣慕淵看著傅太師,心裏猜到些原因,嘴上還是問:“為何?”


    傅太師歎道:“聖心難測……”


    蔣慕淵抿了口茶,三公是何等聰慧敏銳之人,他當時引著傅太師建議聖上立太子,主要是為了攪混水,同時也希望三公能看出端倪來,果不其然,三公多少品出些滋味來了。


    “不是三殿下?”蔣慕淵佯裝驚訝,又問,“大殿下、五殿下皆不妥當?”


    傅太師睨了他一眼,沉默了一陣,到底還是擺了擺手:“小公爺,老夫都看出來了,您也別打馬虎眼了,您常常出入禦書房,聖上到底是什麽心意,您豈會毫無感知?”


    如此直白,蔣慕淵也隻能笑著認了。


    “我也提議了幾次,都被擋了,”蔣慕淵道,“近來越想越覺得不好辦,可這事兒終歸是不能不辦。萬一江南出事,得靠這個把民心穩一穩,立長立賢都可以,一定要立。”


    “是啊,早些定下,哪怕不夠出色,我們這些老臣還能出把力,聖上康健,時間也夠……”傅太師說著說著頓住了,看向蔣慕淵,“小公爺覺得聖上身子如何?聽聞聖上夜裏歇不好?”


    聖上驚夢,韓公公一直壓著消息,後宮裏,幾位娘娘多少知道些,但也沒有張揚。


    前朝裏,除了看著聖上精神不濟之外,並無不好的流言。


    傅太師也是隱隱約約聽了幾句,並無把握。


    畢竟,精神不濟不一定是歇不好,而是近來朝事累心。


    蔣慕淵斂眉,從前世算,聖上還能活十五年,可今生呢?在如此噩夢纏身的這輩子,聖上真的能活那麽久?


    “我抵京那日,未末到的禦書房,聖上還未醒。”蔣慕淵沒有正麵迴答,但這麽一說,傅太師又哪裏會聽不明白。


    老太師歎息一聲,道:“老夫再探探聖上的意思吧。還是要以江山為重。”


    作為老臣,傅太師當然希望平穩交替,皇子相爭,無論輸贏都傷筋動骨,這也是他最初讚同蔣慕淵提議的原因。


    他可以順從聖意去輔佐一位不合適的繼承者,他們三公都忠於聖上,但其他殿下哪裏會接受?


    還不是一樣要翻天。


    若是一直拖著,拖到他們三個老家夥一個個去了地下,誰來扶聖上屬意的那個?誰扶得住!


    怎麽都要說服聖上,江山,江山才是第一的!


    蔣慕淵觀察傅太師神色,道:“眼下江南局勢最為緊要,募兵、調兵,還望您多支持。”


    傅太師心裏有數,點了點頭:“老夫也盼著江南平安,敏芝才嫁去江南,原還說著等來年春天,敏崢兩口子過去探她。”


    三公站出來主持平海關調兵,兵部門清,折子前一刻進文英殿,下一刻就到禦前,當日沒有結果,轉天繼續催促。


    聖上也擔心東異,自不會阻攔,一道道旨意往平海關去,又叫餘將軍帶人赴江南,把押送孫璧的事兒交由三司處置。


    如此動作,饒是孫睿想拖延都沒有機會。


    一切基本就緒,蔣慕淵便準備啟程。


    蔣仕煜前幾日剛迴京,父子兩人交換了不少訊息,今兒再談,寧國公叮囑之餘,又添了一事。


    “平海關調多少兵、船,如何調轉,都定下了?”蔣仕煜低聲交代,“你最好是親自去一趟,若抽不開身,也要讓人去盯著辦。”


    蔣慕淵道:“您是擔心平海關會出差池?”


    “三殿下在京中不能出手,難道會坐以待斃?”蔣仕煜笑了笑,“平海關上下不一定聽他的,可誰都有私心,怕自己手中的兵士戰船跟江南水師一樣,借出去就迴不來了。”


    蔣慕淵一怔,而後笑了起來。


    可不就是這麽個道理,蔣仕煜考量的周到。


    “我原是讓關侍郎去平海關的,又借了肅寧伯的腰牌與他,想著平海關守將是伯爺的老麾下……”蔣慕淵頓了頓,道,“您說的是,還是親眼去看看更放心。”


    為了這一樁,蔣慕淵隻讓人往後院遞了口信,又匆匆入宮去請旨。


    聖上疲憊,聽他說要親去平海關,沒有多問就應了,讓他先退下。


    迴到府裏時,蔣慕淵的行囊早就收拾妥當了。


    夫妻兩人皆是依依不舍,卻也知道無可奈何。


    翌日一早,祐哥兒抱著蔣慕淵哭得撕心裂肺,怎麽哄都停不下來。


    顧雲錦聽得心裏發酸,又有些哭笑不得。


    這幾個月大的小娃兒到底是怎麽看出今日不同的?


    分明之前幾日,蔣慕淵也是清晨出門,晚了迴來,祐哥兒從未這般哭過。


    蔣慕淵也叫兒子哭得心軟,不管他聽得懂還是聽不懂,好言好語哄了一刻鍾,這才不得不把抽抽搭搭的祐哥兒交給顧雲錦,急匆匆走了。


    祐哥兒撅著嘴,委委屈屈的,往日會讓奶娘抱,這會兒一丁點不肯,兩條胳膊緊緊摟著顧雲錦的脖子。


    “這是怕夫人也離開呢。”奶娘道。


    顧雲錦好一陣哄,一遍遍說“娘不走”、“娘在這兒”,總算換來丁點自由,不至於被哥兒勒得難喘氣了。


    小娃兒到底精力不佳,大哭過了,沒多久就困倦,被顧雲錦哄著睡了。


    睡熟了,手還搭在顧雲錦的手上。


    顧雲錦叫他這幅小樣子弄得心裏軟得不行,也就不做旁的事兒了,抱著兒子睡迴籠覺,哥兒若是醒來,一眼就能看到她。


    另一廂,蔣慕淵快馬出城。


    驚雨和聽風在後頭跟著,兩人嘀嘀咕咕,猜蔣慕淵為何晚了。


    一個猜舍不得夫人,一個猜舍不得哥兒。


    蔣慕淵聽了幾句,揮了揮馬鞭子,道:“都舍不得,滿意了嗎?”


    兩人當即閉了嘴。


    聽風膽子賊大,很快又嬉皮笑臉起來:“滿意的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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