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的笑容在唇角凝了一瞬。


    這真的是滄海桑田、今夕不同往日了。


    聽風很想問一句“爺您還記得夫人給您的那兩個饅頭嗎”,這都沒有兩年,他們爺就把夫人的心摸得透透的。


    還這般自豪,這般自傲。


    他嘴巴再笨,也不用寫底稿讓紀家小公子替他潤色潤色文筆,無論他說成什麽樣兒,在他們爺心裏,夫人都是天仙下凡,誰也比不了的。


    聽風摸了摸鼻尖,還好這幾日事多,沒有脫開身去尋紀致誠,否則就是做白工了。


    可轉念,聽風的視線在蔣慕淵的臉上轉了轉,又深深覺得,他們爺會滿意他去向紀致誠請教。


    蔣慕淵定是希望滿京城都知道他們夫妻感情有多深重。


    先前,夫人在宮門外從早上等到傍晚,他們爺心疼歸心疼,卻也沒有說過下迴不許夫人等他,可見是喜在心裏了。


    這兩位感情好,底下人也高興。


    聽風知道蔣慕淵愛聽什麽,便又絮絮說了些顧雲錦的事兒。


    他隻說大概,具體的內容,自然是要讓顧雲錦親口與蔣慕淵說,聽風自認很懂事。


    說了一圈,聽風講到席家的事兒了。


    “夫人那日從宮裏出來,讓奴才給打聽苑馬寺江少卿府裏有沒有一姓席的家仆,”聽風道,“奴才打聽了一圈,最後那席家姑娘進了大殿下府了。”


    依舊是隻有開頭與結尾,中間內容留白。


    蔣慕淵聽完,起先並不是特別上心,隻因著與孫祈有關,他便多想了想。


    孫祈的屋裏人不少,從前就是這麽個性子,這幾年還好些,等再過六七年,連別院裏都收著五六個。


    女子多了,有衝突也難免,亦有同樣官家出身的,連帶著娘家也互相有矛盾。


    孫睿因此私底下說過那幾家公私不分,但畢竟是孫祈院子裏的事兒,做弟弟的不好開口,最後還是傳到了聖上那兒。


    聖上敲打了幾句,孫祈才稍稍收斂了些。


    如今聽風說孫祈收了人進府,蔣慕淵也不覺得稀奇。


    剛巧有人來傳話,說是聖上讓蔣慕淵明兒進宮去。


    蔣慕淵應對了之後,便打發了人去後院:“問問夫人醒了沒有,醒了就來與我說一聲。”


    不多時,那人又迴來了,稟道:“念夏姑娘說,夫人剛剛醒,正問爺狀況呢。”


    蔣慕淵聞言,起身要迴內院去,他琢磨著時間緊,既然顧雲錦醒了,下午倒是能去一趟西林胡同。


    出了書房,陽光奪目,牆角下還有雨水留下的小水灘,映著波光,蔣慕淵微微眯起了眼睛。


    聽風跟著,走在前頭的蔣慕淵突然頓了腳步,他險些一頭撞上,還好收的快。


    蔣慕淵卻是轉過身子來,沉聲道:“你剛說夫人打聽的那家姓席?”


    他先前真的沒有想起來,直到迴話的人提了念夏,蔣慕淵才突然想到,前世念夏那早亡的丈夫,正是姓席的。


    上一輩子,白雲觀一別之後,蔣慕淵也沒有再見過念夏。


    顧雲錦的身體虧空,早早殞命,念夏與她同吃同住,也沒有好到哪兒去,第二年的夏末,她也走了。


    若是念夏還在,蔣慕淵和顧雲齊拚湊顧雲錦的十年時光就不會那麽難。


    除了嫁人的那兩年,念夏一直都跟著顧雲錦,知道她所有的經曆。


    可惜,終究是遲了,顧雲齊東一錘子西一榔頭挖掘顧雲錦的事兒都十分不易,也就沒有關注過念夏在外頭的那些日子。


    後來,孫祈的一個女兒得了皇太後的喜歡,皇太後認為生母出身太低,想抬舉一把讓大皇子妃抱養,若非如此,蔣慕淵也不會知道那哭哭啼啼的侍妾是念夏的小姑子。


    他記得,那侍妾姓席。


    彼時楊家裏一位老嬤嬤提過,顧雲錦想把念夏嫁出去,徐令婕給牽了席家的線,成了婚事。


    今生,顧雲錦沒有這念頭,徐令婕自個兒還待字閨中,顧雲錦到底是怎麽想到問席家事情的?


    “仔細說說。”蔣慕淵道。


    聽風依言,說了席家脫了奴籍,又說夫人覺得席家與權貴有往來,而後他盯梢盯出來席嬌兒進了大皇子府。


    蔣慕淵背著手,斂眉道:“夫人說席家與權貴有關?”


    “是,”聽風道,“奴才琢磨,夫人應當是在慈心宮裏聽了什麽,那之後不久,仕殿下就被抱進宮裏由劉婕妤照顧,說是大皇子妃身體不好,病了有一陣了。北花園觀花那天,奴才也聽說,大皇子妃的氣色差,瞧著就是病怏怏的。”


    蔣慕淵心裏有數了。


    他往後院去,行至半途,遇上了顧雲錦。


    蔣慕淵上前牽了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道:“瞧著是睡醒了,有精神多了。”


    顧雲錦莞爾。


    兩人要去西林胡同,原是想先給長公主問個安,得知長公主歇著,也就作罷了,上了馬車去了顧家。


    街上依舊熱鬧,隔著車簾,多多少少能聽見外頭動靜。


    經過東街時,顧雲錦撩開簾子看了眼,偏頭與蔣慕淵道:“我現在從這兒過,就覺得素香樓上頭會扔下來一顆花生,小王爺這兩天沒有尋著你,指不定就等著呢。”


    蔣慕淵失笑:“他扔下來,我就給他扔迴去。”


    顧雲錦忍俊不禁。


    蔣慕淵扣著顧雲錦的手指把玩:“我剛從聽風那兒聽了北花園的事情,你沒有吃虧,挺好。”


    顧雲錦叫他這個“挺好”逗得又想笑了,彎著眼睛道:“聽風還與你說什麽了?”


    “說了不少,”蔣慕淵順著就把話問了,“他說你打聽席家,最後打聽到大殿下那兒了。”


    顧雲錦微微一愣。


    蔣慕淵看在眼中,又道:“是不是慈心宮裏說了什麽?”


    顧雲錦搖頭:“也不是。”


    她倒是想簡簡單單混過去,但蔣慕淵與小曾公公的關係極好,當日慈心宮裏是怎麽說的,隻要蔣慕淵留心打聽,必定一清二楚。


    雖然前世今生解釋不清,可顧雲錦不想拿話明晃晃會被拆穿的話誆他。


    人人都說蔣慕淵拿真心待她,顧雲錦覺得,她可以隱瞞,不得已時也能編一套說辭,卻不該是隨隨便便會讓蔣慕淵知道她在騙他的話。


    她瞞著他的事兒已經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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