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王玟哭了,王夫人就是一陣心疼,她站起身想哄一哄,可看到王琅認真的神色,又訕訕坐下。


    女兒的這個性子,早就該擰一擰了。


    王夫人一直都知道,就是從來都沒有狠下心腸做過。


    她此刻後悔萬千,更多的還是無奈。


    若是早早把王玟教好些,這小丫頭就不會不知天高地厚,在賞花宴時被金安菲說動,去得罪徐令意。


    那是郡主、縣主們的宴會,豈是她一個員外郎的女兒可以咋咋唿唿胡亂來的?


    況且,根本不占理。


    所以說,還是要看結交的人,金安菲那樣的,顯然不該結交。


    當然,還是叫婚事惹出來的,若沒有拖著徐家、而選了金安雅,又何至於……


    王夫人剛要抱怨金安雅幾句,抬頭就見正主被王玟的哭聲惹來了,想到兒子剛剛那番話,她沒有再當麵說道金安雅長短。


    嘴上不說,心裏卻被王玟哭得煩悶,王夫人想了想,還是道:“你哭也無用,給了你選擇了,你自己選好了來告訴我們,家裏現在這麽一個狀況,不是你又哭又鬧就能改變的了。”


    王玟愕然抬頭,看了看王夫人,又看了看王琅。


    王琅卻沒有再理會她,他隻與金安雅道:“你願意跟著母親去蜀地嗎?


    我等母親在蜀地安頓了之後,會出去遊曆一番,少則數月,多則幾年,你若在蜀地,就要由你照顧母親了。


    若你不願意,想要跟金家迴鄉,我亦尊重你的想法。”


    金安雅怔在了原地。


    私下爭吵時,她固然講過要迴娘家去的話,可兩家同在京城,所謂的迴娘家也就是一時,一旦金家迴鄉、王家去了蜀地,那迴娘家就等於是和離了。


    王家捐出了產業,金安雅帶過來的嫁妝是一分沒有碰的,她若想和離,自是帶來多少,帶迴去多少。


    可往後的日子呢?


    金老大人還在時,不會為難迴娘家的孫女,但若是他老人家不在了,金安雅就要在兄嫂們的屋簷下討生活了。


    人生起伏,從簡入奢,挑刺的人少,從奢入儉,那對著“罪魁禍首”還能有什麽好臉色?


    即便事情不是金安雅鬧出來的,可誰讓她是王家媳婦呢?


    兄嫂怪金老爺,也不會放過王甫安的,到了那時候,這日子還怎麽過?


    金安雅的視線在王夫人與王玟身上轉了轉。


    家道敗落,王玟早晚嫁出去,而王夫人隻是嘴上愛抱怨,但王琅都不在莊子上,王夫人無人抱怨,估計也就歇了。


    日子久了,認清了前程,那些掐尖的心思也就淡了,估摸著會比迴娘家舒坦些。


    金安雅是個想法很快、定了就定了的人,當即道:“我嫁進來了,當然要是去蜀地的,你要遊曆,總需要盤纏,我那些嫁妝,夠我與婆母日常嚼用,也夠你路上開銷了。隻是,坐吃山空不是個事兒,你想過遊曆之後嗎?”


    王琅似是沒有想到金安雅這般好說話,見她問及,自是認真迴答:“想過,若有際遇,能將多年苦學投報,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行,迴到蜀地,尋個學堂教書,或是給人抄書、寫信,去書社裏當個夥計,都是謀生的路子,不至於做個百無一用的書生。”


    王夫人聽了感歎。


    就王甫安犯的事兒,王琅能尋個教書的地方就已經不錯了。


    至於另幾個,畢竟是入過國子監的,要放下身段去街上支個攤子與人做買賣,聽著就心疼。


    可又有什麽辦法呢?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金安雅在桌邊坐下,道:“你舍得下,我們又有什麽舍不下的,您說呢?”


    最後這一句,金安雅是問王夫人的。


    王夫人微怔,迴過神來又一陣點頭:“是。”


    桌邊三人瞧著是達成了一致,哭得眼睛通紅的王玟傻眼了——金安雅與王夫人統一意見,那她算什麽了?


    王玟一跺腳,捂著臉衝迴自個兒屋子去了。


    金安雅懶得理她,王夫人和王琅又都想晾一晾她,王玟在屋裏等了許久,不見有人來勸,氣得想砸東西。


    可偏偏,屋裏值錢的東西早就搬走了,留下來幾塊破石頭,砸了也沒意思。


    翌日一早,王夫人張羅著尋了牙人,要賣自家院子。


    宅子本就不大,王夫人又隻求脫手,價格定得不高,兩天裏還真有不少人來看。


    王玟鬧了兩天,知道終究鬧不過,也就消停了。


    這兩天裏,算起來,反倒是王家最太平的幾日了。


    而順天府,也正式判了案子。


    王甫安與金老爺都挨了棒刑,雖說國庫收了銀錢,衙役們下手時也沒有留情。


    都是手上有本事的,打得兩人皮開肉綻、痛得半死不活,卻又真的死不掉,而後繼續關進大牢,蹲著吃牢飯。


    金家當天就離開了京城,王家也收拾了行裝。


    一直被人指著鼻尖罵、又一直悶聲不響的楊家,在這一日,突然有了動靜。


    楊家其他幾房的子弟站出來,提了分家。


    楊家老祖宗夫婦故去多年,祖產從書麵上其實已經分過了,隻是幾房常年還在一處住著,便都由長房打理著。


    此刻一提,便是要把彼時分的落到實處,去衙門裏敲章蓋印。


    理由倒也詳盡,就是為了這一迴的風波。


    “以前總想著,一筆寫不出兩個楊字,可現在,長房的所作所為,實在叫人心寒。”


    “做人怎能不知對錯?既然錯了,怎麽能不認呢?我們幾房,前前後後與長房商議了無數次,老太太礙於臉麵不好低頭,我們低頭,我們去楊家認錯,可老太太他們都不答應,我們說不通。”


    “這些時日,看著楊家是無動靜,可事實上,我們幾房一迴又一迴地去勸、去說……”


    “罷了,都是血親,我們也不好多說什麽,還是分家吧。”


    “長房不賠禮,我們認錯的,錯怪了徐家姑母與姑父,也誤導了京中的百姓,這是我們的錯……”


    楊家要麽不動,一動就來了個大動靜,震得看熱鬧的人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而楊家裏頭,老太太氣得險些厥過去,她竟然叫自家人釜底抽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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