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桐怔怔盯著那個骨灰盒,雕花的紋路清晰分明。男人將東西放到墓碑跟前,褚桐咬緊牙關,骨灰盒上甚至還有褚玥晴的照片,如果不是她事先知曉姐姐沒死,這一連串的所謂證物擺在她眼跟前,那真是一點點懷疑的心都不能存。

    褚桐也哭不出來,陰風颯颯,割得她麵龐流血似的痛。她捂著臉,轉身要走,簡遲淮抱住她手臂,攔住她的步子,“既然來了,就多待會。”

    “簡遲淮,你是變態嗎?”褚桐抬頭看他,“你可真是費盡心思,一座空墳,卻連骨灰都給準備好了。”

    “我就是要讓你認清事實,這不是空墳,這裏麵躺著的就是褚玥晴。”

    褚桐最聽不得這句話,她受到巨大刺激般揮開他的手,“她不是!”

    看守墓園的陳伯從遠處過來,褚玥晴‘埋葬’的地方並不是隨隨便便一個土坑了事,挖出骨灰盒的時候動靜很大,石塊被掀在旁邊,陳伯事先也不可能不聽見,他走到簡遲淮身後,看了看。褚桐忍著哭聲,“陳伯,你也覺得我姐姐死了是嗎?”

    陳伯看眼那個骨灰盒,“你們別這樣,人死不能複生,讓她在地底下長眠不好嗎?”

    “陳伯,我姐沒死。”

    陳伯歎口氣,搖頭,“褚桐,都兩年了你還不肯接受事實,我之前以為你想通了,現在可好,你姐姐的骨灰盒都被挖出來,你們這是在鬧什麽啊?作孽啊!”

    褚桐聞言,不說話了,垂著腦袋,陳伯輕搖頭,“你姐姐下葬的那天,你家親戚也都來了,我還記得你當時哭得不行,這麽多雙眼睛,眼睜睜送著你姐走的……”

    是啊,褚桐恍然迴神,方才她看到骨灰盒時過於激動憤怒,卻忘記了當年,她沒那個勇氣送姐姐下葬,就躲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哭,可是最後一程,至親的親戚不可能不送。褚玥晴這個人,當真早就在兩年前就死了,死在大家的眼裏。

    做戲做全套,如今單憑她一張嘴說,誰會相信?大半的人都會以為她瘋了。褚桐已經說不上什麽恨來,她全身冰涼無力,抬起手掌輕拭眼角,發現連一滴淚水都沒有。

    杵在墓前的男人朝簡遲淮看眼,“先生,這骨灰盒怎麽辦?”

    簡遲淮揮下手,“放迴去,入土為安。”

    褚桐怪異地輕勾嘴角,入土為安?這瞞天過海的本事,果然是她學都學不來的。

    那三名男人將骨灰盒放迴去,陳伯歎口氣,臉色也不好看,簡

    遲淮朝褚桐看眼,“走。”

    她不想聽他的,可如今的她,連陳伯看在眼中都覺得她很荒唐,褚桐沒法在這多待一秒,隻得轉身離開。走出墓園,她想打車迴去,簡遲淮二話不說將她塞進了副駕駛座內。

    車子一路向前,兩人都不說話,開了許久後,褚桐抬起眼簾看向外麵,簡家就在前頭不遠處,簡遲淮的車放慢速度,經過沉重的大門往裏開,她坐直身子,麵色明顯緊張,雙手緊扣著安全帶不放。

    簡遲淮將車停穩,朝她看了眼,“你說你把儷緹當親妹妹看待,現在正是她最傷心最難過的時候,你難道想一走了之?你總要看看她的狀態,即便,她這樣是因為你而造成的。”

    褚桐有口難辯,但還是忐忑地推開車門下去,她跟著簡遲淮往屋內走,男人毫不猶豫穿過玄關,進入客廳,簡家的傭人一個都不在,遠遠聽到簡儷緹的哽咽聲傳到耳中。蔣齡淑心疼不已,拍著女兒的肩膀勸,“這樣下去,你眼睛非瞎掉不可,別再哭了,乖。”

    簡遲淮大步上前,蔣齡淑看到他,神色微鬆,就跟見到救星似的,“遲淮,你總算來了。”

    簡儷緹一抬頭,目光越過簡遲淮,第一眼看到的卻是褚桐,這個時候,她想到的自然也是褚桐,畢竟都是女人,簡儷緹起身往前走,“嫂子……”

    褚桐看得也難受,上前欲要拉住她的手,卻看到蔣齡淑伸手將簡儷緹拉迴身旁,“不要過去!”

    她口氣強硬,瞪向褚桐的雙目充滿憤恨,褚桐頓在原地,簡儷緹哭得兩眼紅腫,幾乎隻剩下一條縫,她抽泣著說道,“媽,我想和嫂子說說話。”

    蔣齡淑強忍下口氣,“有什麽話,你跟媽和你哥說。”

    簡儷緹還想上前,可蔣齡淑將她拉迴後按坐在沙發內,簡儷緹垂著頭,無聲啜泣,“嫂子……哥,我現在已經很健康了,可……可為什麽還是不行?”

    簡遲淮將手落到妹妹頭頂,輕揉,“不會不行,沒事的。”

    “他跟我說分手了,說接受不了……”簡儷緹說到這,又是痛不欲生,她抱著自己的雙臂哭得不住彎腰,簡遲淮自然心疼,伸手將她攬在懷裏,男人閉了閉眼睛,這樣的結果早在他預料中,隻是親眼看到平日裏當寶一般捧著的妹妹,如今卻被人棄之如敝履,簡遲淮真是連殺人的心都有,他手掌不由握了下,“別哭。”

    “他不是說過,不論我怎樣都會愛我嗎?現在為什麽又不行了呢?”簡儷緹雙手胡亂抹

    著眼淚,兩個肩膀不住顫抖,“哥,我是做過手術,可醫生不是說我也是正常人嗎?”

    “儷緹,”簡遲淮俊臉貼著妹妹的頭頂,“那是他眼睛瞎了,他配不上你。”

    “不是這樣的,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我走不出去了,我也沒臉……”

    簡遲淮胸口仿佛被人塞了團棉花似的,鬱結難消,“儷緹,別這樣想,有哥哥在,什麽事都不會有的。”

    簡儷緹兩手抱著簡遲淮的手臂,褚桐站立在原地,這個家,她是融入不進去了,蔣齡淑讓簡儷緹先上樓,“乖,你哥都說了這件事他解決,你還不信他嗎?”

    簡儷緹也是哭累了,多餘的話都說不出,簡遲淮抱住她肩頭起身,“我送你去休息。”

    簡儷緹這會是乖乖聽話了,隻是虛晃著腳步,一步步都是跟著簡遲淮在走,兩人上了樓,蔣齡淑麵色嚴肅朝褚桐看了眼,“這件事,是你做的吧?”

    褚桐木然搖頭,“不是。”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蔣齡淑站起身,視線對上褚桐,“你覺得這樣,對我們來說公平嗎?”

    褚桐張張嘴,話語堵塞,使了半天的勁才說道,“媽,我是有過那樣的念頭,但我最後還是放棄了,我也不想看到儷緹這樣。”

    蔣齡淑輕搖頭,嘴角邊勾起些許的諷刺,“你以為我說的不公,僅僅是對儷緹嗎?”

    褚桐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覺,她知道蔣齡淑接下來的話,哪怕不是聲聲指責,至少也會令她心如刀割,果然,蔣齡淑沉了沉嗓音,“你想著你姐姐的時候,怎麽不看看遲淮?當年他答應娶你,我們簡家誰都不同意,事情真要追究起來,是有對有錯,但我兒子對你們家做的,也算仁至義盡,賠上自己一輩子幸福去換他妹妹的秘密永遠被掩埋,你們褚家呢?做到了嗎?”

    這樣赤裸裸的話語,等於在褚桐的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蔣齡淑心中的怨氣越來越重,“現在好了,鬧到這樣魚死網破的地步,對你們有什麽好處?你看看儷緹的樣子,你是不心疼,可是我們做父母的呢?她是無辜的,她更不知道當初接受得是你姐姐的腎,這個社會就是這樣殘酷,哪怕儷緹身後有簡家,可她身子不健全,才談一場戀愛,就出這樣的事,你把她毀了。”

    蔣齡淑當真是什麽重話都說出來了,褚桐手指輕動兩下,讓自己不至於整個人都麻木掉,“媽,我不管您信不信,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但對方知道的又很清楚,肯定是不懷

    好意。我心裏掙紮過,但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為了換迴我姐姐,而再去傷害一個無辜的人。我把儷緹當成我親妹妹,當我的妹妹和我的親姐姐放在一起,如果真要權衡,我會選我姐姐。但事情還沒到這最後一步,我一直以為會有別的轉機,我衝動,但並不代表我會付諸於行動,媽,報道這篇新聞的另有其人。”

    蔣齡淑聽到這,沒有絲毫動容,她坐迴沙發內,周身的盛怒無法潑熄,唯一的兒子娶了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人,唯一的女兒,卻被一個家世一般的男人嫌棄至此。接下來的事更會令她焦頭爛額,簡儷緹當初接受手術,連家裏的至親都不知情,蔣齡淑最受不了別人的盤問,那簡直是在撕她的臉,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掌狠狠握緊,“這件事既然已經發生了,接下來的狀況也不是你能解決的,褚桐,是你們褚家先不遵守約定,你困了遲淮兩年,也該放手了。”

    褚桐臉色越漸慘白,“我知道。”

    “既然道理你都懂,就別站在這了,”蔣齡淑朝她看了眼,“半島豪門那邊,我想,你也不好迴去了。”

    褚桐點了點頭,蔣齡淑看向茶幾上那堆擦拭過的紙巾,心裏又是一陣抽痛,“褚桐,我們簡家對你真的不薄,你可能沒法體會到那種感覺,很多朋友問我,你媳婦家是做什麽的?當官的?從商的?我隻能一笑置之,總不能說,是賣水果的吧?一直以來都是遲淮不在乎,我和他爸始終耿耿於懷,你也別說他偏愛儷緹,要不是有這麽出,又何必來娶你呢?”

    “我知道。”褚桐喉嚨幹啞說道。

    蔣齡淑站起身,“我還要上樓去看看儷緹。”

    褚桐迴過神,轉身往外走,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蔣齡淑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簡遲淮拚死想要護住的秘密曝光了,那他委曲求全的這段婚姻,真是一點點意義都沒有了。

    蔣齡淑來到樓上,剛走到簡儷緹的房間門口,就看到簡遲淮從裏麵出來,他帶上房門,“媽,別進去了,儷緹剛睡下。”

    “還是你能哄好她,我讓她休息會的時候,她說什麽都不肯。”

    簡遲淮越過她身側往前,蔣齡淑朝他的背影看眼,“褚桐走了。”

    男人並未停住腳步,他來到樓下,客廳內空無一人,是走了。

    褚桐打車迴到褚家,李靜香沒有去店裏,見褚桐開門進來,她有些吃驚,“桐桐。”

    “媽,我想迴來住。”

    “打你電話怎麽總是不接

    啊?”

    褚桐伸手摸了摸衣兜,“手機沒放身上,落在辦公室了。”

    “迴來住?”李靜香這才將注意力放到褚桐的前一句話上,“網上的那個新聞,是不是你弄的?”

    “你跟爸不懂上網,你怎麽知道的?”

    “一早就有親戚打來電話,說是有個新聞關於簡家的……”

    褚家,難免會有些親戚知道褚桐和簡家的關係,雖然不張揚,但看到簡家的新聞後,第一時間就打了電話來。李靜香見褚桐不說話,又了解她的個性,什麽都做得出來,她急得就差團團轉了,“桐桐啊,你怎麽這麽糊塗啊,這件事不能這樣做!”

    褚桐聽了這話,反問道,“為什麽不能這樣?”

    “畢竟我們和簡家是有約定的,現在鬧成這樣,還不知道以後……”

    “媽,”褚桐無力打斷她的話,“別說了,我想靜靜。”

    “你肯定是一時糊塗,好好和遲淮解釋解釋,如果真的惹怒到簡家,你想過以後嗎?你和遲淮怎麽辦?”

    褚桐雙腿猶如灌滿了鉛,她吃力地走到沙發跟前坐定,“就算沒有這件事,你覺得我和他也能好好談以後嗎?”

    “那你就算不想到自己,可你姐姐呢?”

    褚桐疲憊地閉上雙眼,“不是我做的,這件事。”

    “依著遲淮的性子,即便這樣,他也不會同意放你姐姐出來的……”

    褚桐聽到這,站了起來,為什麽所有人都不信她說的話?他們都覺得那篇報道肯定是她寫的,褚桐不顧李靜香地喋喋不休,去了小房間裏。裏頭有台台式舊電腦,也裝了網線,隻是爸媽用不著,所以開了兩個月就關掉了。褚桐試著連接周邊信號,遇上個需要密碼的,她輸入八個零,居然連上了,隻是網速很卡,但也能湊合上網。

    她仔仔細細看了那篇報道,沒有任何圖片,但對於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應該是清楚的,報道中提及簡家強買強賣,說是簡儷緹的這個腎其實是搶來的,但言語中,完全沒有提到褚家,更沒有提到褚玥晴。

    褚桐覺得奇怪,如果隻是這樣,那簡家隻要多花點功夫,是可以掩飾過去的,可對方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如果幹脆點把姐姐也牽扯其中,那各大媒體勢必會抓住不放,一層層循序漸進剝開,簡家想要藏著的事才能大白於天下。

    褚桐靠在椅背內,她起初以為,報道是她寫的,隻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傳到網

    上,可這樣細細一看,卻原來隻是個巧合而已。那個人也知道姐姐的事情,那對方這樣做,究竟是什麽目的?應該跟她一樣,也是想讓姐姐重獲自由吧?

    簡遲淮從簡家離開,一路開車都在打電話,簡儷緹的事並不是不能挽救,畢竟對方沒憑沒據,就算說的那些事對於簡家來說是心知肚明,但畢竟外人不了解。

    車子開進半島豪門,簡遲淮下車後往裏走,進入客廳,看到傭人時隨口問道,“她人呢?”

    “少奶奶沒迴來。”

    簡遲淮看了眼四周,他提起腳步走到沙發前坐定。腦子裏這會清醒的很,越是清醒,就越容易想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和褚桐走到今天這步,當真是始料不及,他有他的堅持,而她也有她的立場。

    簡遲淮轉動著無名指上的婚戒,連著心髒的那根筋脈微微搐動,他將戒指往外摘,到了指關節處,又套迴去,反反複複幾次,男人神色冷凝盯著某處,他也覺得自己奇怪,他怎麽就沒這個勇氣將戒指摘下來呢?

    這段捆綁銷售的婚姻,在他眼裏什麽時候竟有了應該珍惜的成分在裏頭?要他放手,要他離婚,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且不說簡家那個破規矩,但就他自己而言,他向來是怎麽痛快怎麽來,而他的痛快,就是留著褚桐,哪怕兩人撕破臉、無休無止地纏鬥,他都不怕!

    褚桐趴在床上,門外傳來敲門聲,李靜香將門推開,“桐桐,你的電話。”

    “誰找我?”

    “遲淮。”

    褚桐動也沒動,李靜香有些著急,“遲淮說,跟你談談晴晴的事。”

    褚桐立馬從床上起來,她來到客廳,拿起桌上的話筒,“喂?”

    “不是想讓我放你姐姐出來嗎?”

    褚桐握著話筒的手一緊,“你答應了?”

    “你想過讓你姐姐出來的後果嗎?”

    褚桐以為簡遲淮說的是簡儷緹的事,“你放心,我們全家絕口不提儷緹兩字,不會連累到她。”

    “你想錯了,”男人的嗓音醇厚清冽,“這個約定一旦破掉,那所有事情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簡家給過你們的一切,我都有權收迴,包括房子、店鋪,還有我們的婚姻,你覺得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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