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神11


    這是一支洗淨後未再蘸新墨的筆, 筆尖軟豪略顯毛躁,顯然主人用了許久, 令戚潯覺得古怪的, 是軟豪與筆杆銜接之地殘留的墨漬。


    戚潯想到了簡鴻前日洗筆的場景,因用劣等墨,墨汁亦幹結成塊, 傷筆不說, 清洗起來亦十分不易,而眼前這支筆連接之地的墨漬略顯斑駁, 就好像她前日見到簡鴻之時, 他手裏還未洗幹淨的筆一般。


    她心跳的快了些, 忙尋來一本幹淨書冊, 小心翼翼的殘留的墨漬結塊剔了下來。


    墨塊並不多, 戚潯拈了一星在指尖, 磋磨時墨色散開,更有種似曾相識的粗糙感,戚潯眼皮一跳, 又磋磨片刻, 神色越來越凝重, 很快, 她喃喃道:“怎麽可能……”


    周蔚不知她在做什麽, 上前問:“什麽怎麽可能?”


    戚潯盯著指尖那抹墨跡看了許久,搖頭, “我還未想通。”


    周蔚雖是好奇, 卻也並未追問, 他們同僚大半年,他對戚潯的習慣再清楚不過, 若正想到案子最緊要之地,絕不能打擾她。


    周蔚悄聲去收拾長案上的書冊,又將兩個包袱帶來的文章詩賦分門別類放好,戚潯抬眼去看,口中又自顧自的道:“為什麽呢……”


    她站在放著托盤的長案邊,好似入定了一般,可忽然,她陡地醒神,轉身便朝外走,路過傅玦之時道:“世子,卑職去去便迴。”


    傅玦不知她要做什麽,還未開口,便見周蔚風一樣的追出去,“你去幹嘛,我跟你一起去呀。”


    戚潯不曾迴答,二人一前一後的跑出了院子,傅玦看了眼林巍,“跟去看看。”


    林巍跟著出去,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才迴來,對傅玦稟告道:“主子,戚仵作去找齊山長了,說是想看學子們的出身冊。”


    傅玦若有所思,並未再多吩咐。


    這邊廂,齊山長帶著戚潯和周蔚進了講堂後的廂房,廂房內一排書櫃,裏頭放著學生名冊和諸多文書,齊山長道:“姑娘怎忽然要看學生名冊呢?”


    戚潯道:“想看看學子們都是何時入書院的。”


    齊宗義自然配合,很快尋來兩本冊子,“這是最近四年的名冊,如今留在書院的這些學子都在裏麵,隻是要姑娘自己找找。”


    書院本也不算人多,戚潯自然應下,待她翻開冊子,周蔚道:“你是在懷疑誰嗎?剛才那筆給你線索了?”


    戚潯點點頭,沒工夫細說,她一目十行看的極快,待看到於玢和洛諶之時停了下來,名冊之上有二人入書院時間,籍貫,是否有功名在身,以及入書院時的考試評價和家中概況。


    於玢是忻州人,父親行伍出身,如今在忻州任五品參軍,母親則出身當地望族,他家中還有姐弟各一人,他入書院兩年,起初的考試評價十分尋常;而洛諶入書院四年,起初的考試評價為優等,他的籍貫——


    戚潯眼瞳一顫,又仔細的想著什麽,隨後倏地皺緊了眉頭,她又繼續翻看書頁,去看常清和簡鴻以及曾文和的記錄,越看表情越是凝重。


    待看完了這些,戚潯起身與齊山長告辭,一路往學子們的寢舍方向去,周蔚跟在她身邊,想問又有些不敢問,這時,戚潯忽然停住了腳步。


    幾個學子正從月洞門出來,戚潯看準了其中一人,迎了上去,“這位公子,有一事請教你,可否借一步說話?”


    那學子看著周蔚著大理寺公服,又見過戚潯驗屍,當下神色有些緊張,“怎、怎麽了?”


    戚潯語氣親和了些,“我想問一件小事,與你無關,你不必擔心。”


    對方聞言略一猶豫,“那好吧。”


    戚潯往一旁走了幾步,這人跟過去,戚潯便低聲問了起來,很快,學子麵上露出詫異之色,似乎沒想到戚潯會問這樣的問題。


    他答話很快,戚潯聽到他的迴答,稍作沉思,便與這學子道謝離開。


    周蔚一臉茫然不解,這時跟過去,“這人是誰?你找他問什麽?”


    這學子看著麵生,並非於玢、周彥波他們與劉希走得近,亦和常清不算相熟,因此這幾日並未被頻繁叫來問話,這時戚潯怔怔的道:“我也不知他叫什麽。”


    周蔚聽得咋舌,“那你問的什麽呢?”


    戚潯好似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這時不答反問,“你那日說過,說看常清的戲文,有些前後不同之感。”


    周蔚點頭,“對呀,而後你說寫戲文就是會這般漸入佳境……”


    戚潯眯了迷眸子,“或許是我錯了。”


    她說完這話,快步迴停屍堂,周蔚被她諸多異狀引的心癢癢,可又不敢打斷她思路,隻得馬不停蹄的跟著她走,待迴了停屍堂,便見傅玦和林巍不見了,守著的衙差道:“戚仵作,方大人快來了,世子剛去明禮堂。”


    周蔚一喜,“好快!方大人來了,那我們便能知道早前生過哪般事端了!”又看戚潯,“走,我們也去明禮堂看看!”


    戚潯卻不,她轉身進一旁的廂房,去翻看幾冊戲本,《雨霖鈴》和《南燕歸》已不必看了,她專門將常清所寫的幾本挑了出來。


    常清這兩年寫過不少戲本,大部分抄本都在此,她按照前後時間排開,從第一本的《春香傳》開始看,這戲本因寫的早,她隻粗略了解過故事,此番看卻是帶著目的,一邊翻看,腦子裏的思緒急速轉動,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她又去看第二本。


    先是《春香傳》,接著是《青玉案》,而後便是《金鎖記》,戚潯翻看完《金鎖記》,又去看《金枝記》,《金枝記》之後又是《步步嬌》,而最後一本,便是常清未曾寫完的《麒麟記》,一路看下來,戚潯心底的迷霧一層一層的散了。


    周蔚見她神色變幻,卻不說到底發現了什麽,急的火燒眉毛,“問題到底在哪呀?”


    戚潯沉聲道:“常清沒有騙簡鴻。”


    常清沒騙簡鴻?周蔚呆住,誰也沒說常清騙簡鴻了呀!


    他還未理解,戚潯又抬步出了屋子,周蔚急道:“你又要去哪呢?”


    “去找護院們。”


    戚潯撂下一句話,抬步便往書院西側的下人值房去,這個點兒剛過午時,張強幾人剛用完午膳正在喝茶,戚潯的到來令他們有些緊張。


    戚潯問張強,“去歲冬日整個書院都在鬧老鼠,哪些地方的老鼠最多?當時是如何分配毒鼠藥的?”


    張強道:“廚房,學生寢舍,還有老庫房,這些地方老鼠最多,毒鼠藥買迴來之後,一時半會兒也清不幹淨,山長便讓學子們也跟著一起滅鼠,每個寢舍選一人出來領毒鼠藥,而後放在寢舍床下、櫃子這些地方,至於其他講堂、琴舍,便由夫子們和堂長們管著。”


    他又迴想片刻,“學生寢舍地方大,越是潮濕之地老鼠越多,整個東邊老鼠都多。”


    戚潯想了想,“可能帶我去看看?”


    張強自然應下,帶著他們又往寢舍去,走到半路,卻見一個衙差領著洛諶幾個朝外走,他們遇見,衙差先上前道:“戚仵作,少卿大人迴來了,讓將學子們請到明禮堂去問話。”


    戚潯和周蔚對視一眼,宋懷瑾迴來了,那方乾便到了,她心底著急起來,與眾人點頭致意,而後便朝著學子寢舍而去,洛諶幾人迴身去看,不明白戚潯和周蔚要去做什麽。


    戚潯拎著裙擺,幾乎小跑起來,待到了寢舍之地,張強指著常清幾人的屋子,“就是這一片,這邊地勢有些低窪,夏日還容易積水,養出許多老鼠來。”


    常清和曾文和、簡鴻等人都住在東側,足見這學子們的寢舍也大有貧富之分,戚潯道:“那西側呢?能帶我去看看哪個屋子住著哪些人嗎?”


    張強走上迴廊,帶她們往西邊去,又指著屋閣道:“這裏是周彥波四人住著的,此處是於玢,那邊是洛諶,再往前走便是何有為住的屋子了,他離劉希很近。”


    戚潯腳下不停,而學子們剛離開,窗戶大都半開著,戚潯邊走邊從窗戶看進去,麵上神色肅然,某一刻,她忽然在一處窗前停了下來。


    窗戶開了半扇,屋內大半景致一覽無餘,戚潯別的地方未看,隻將目光落在榻幾之上,榻幾上擺著幾冊書本和一隻青瓷茶盞,好似主人前一刻還在此溫書,而這屋子的主人似是富貴窩裏長大的,榻幾上還鋪著一張鴉青色的錦緞桌帷。


    ……


    方乾今日無差事,下朝後本已歸府,卻不想大理寺少卿忽然尋上門來,一聽和白鹿書院的案子有關,方乾也十分詫異,這案子他知曉,可與他有何幹?


    待聽聞臨江侯世子主辦此案,且在白鹿書院等著之時,他一刻也不耽誤的上了馬車往書院趕來。


    待到了書院,便知傅玦早在明禮堂等候,他又畢恭畢敬的至明禮堂麵見。


    宋懷瑾去請人,先去了吏部衙門,得知方乾已歸府,又去方乾府上找人,找到方乾的時候便派人迴來報信,因此傅玦提前到了明禮堂。


    入得廳門,方乾一見傅玦便躬身行禮,他已至而立之年,而眼前的青年不過才二十出頭,可他是響當當的鎮北軍統帥,大敗西涼,為大周立下汗馬功勞,雖然還未襲其父侯爵,可滿朝文武皆知,等著他的,隻會是更大的封賞。


    “沒想到是世子親自查辦此案,不知下官能幫什麽忙?”


    傅玦示意方乾落座,開口時語氣和緩,“方大人出自白鹿書院,迴京任職後,還數次來看望老師,此番,當知道書院的案子死了四人吧,劉希,楊俊,曾文和,常清,你認得幾個?”


    傅玦雖是一副和氣模樣,可方乾浸淫官場多年,已察覺出幾分微妙來,心底一緊,麵上更為配合的道:“劉希我知道,是我們吏部員外郎劉大人家的獨子,他出事之後,劉大人告假多日,已是病倒了,我來書院之時,曾見過他兩次。”


    “至於這個楊俊,我印象不深,這個曾文什麽,我好像也沒與他說過話,世子說的這個常清我倒是知道,且還見過。”


    他直了直身,笑道:“說來讓世子笑話,下官有一喜好,乃是聽戲,當日來書院之時,聽聞書院內有一學生寫戲文十分厲害,恰好,那出戲我曾聽過,還十分喜歡,因此我與齊山長提了一嘴,那次便將他叫著一道去了妙音樓。”


    “他尚未高中,齊山長他們是不太讚成他不寫文章寫戲文的,下官當日也做此想,卻又實在欣賞他,宴時便與他多說了幾句,叮囑他以課業為重。”


    他說完,捧起一旁的茶盞抿了一口,傅玦問:“僅此而已?”


    方乾點頭,“是啊,僅此而已,後來下官又來過一次書院,本想見見他,可他們說常清那時抱恙在身,下官便算了。”


    他麵露茫然之色,“下官見常清,還是前年初冬的事,已經過了這麽久了,難道和案子有何關聯嗎?”


    傅玦道:“此案死了四人,他們四人,剛好都和聽戲文多少有些關係,不僅如此,我們調查得知,有幾出戲文之中含著前幾屆科考的考題。”


    傅玦點到即止,他相信方乾聽得懂這是在說科場漏題之意,本以為方乾會立刻神色緊張起來,可沒想到方乾聽到此處反而笑了,他還看向宋懷瑾,“你們是如何調查出來的?的確有此事啊。”


    他一下被勾起了興致,“這種巧合,隻有常聽戲的戲迷知道,每年的科考考題都變幻莫測,從經史子集到詩詞歌賦,從家國大事民生吏治到山川河海詠物抒懷,能考較學子們的題目太多了,可說來說去,這些題目也都不是憑空變出來的。”


    “戲文唱詞本來大都是讀書人寫就,有文雅的有俗落的,有些文辭好的著者,寫出來的不比我們這些人作的駢文詩賦差,甚至還有些相似的華辭佳句,我也是高中之後發現的,前歲宴請山長和夫子們,我還給他們講過,道戲文裏也有真章……”


    “等等——”傅玦打斷了方乾,“你是說,你在宴席上與他們說過此事?”


    方乾應是,“我聽得戲文多,先是有一次發現《南燕歸》中有句唱詞與我那年的進士科考題相似,後來又發現《雨霖鈴》裏麵有一折與四年前的考題相近,那日宴上喝了酒,外頭正在唱《雨霖鈴》,我便將此事當笑話說了,也是想令他們不必那般輕鄙這些戲文。”


    見傅玦未立刻接話,方乾歎了口氣,“這些年輕的孩子個個想平步青雲,是很看不上這些的,我是個俗人,還就喜歡這些,因此看到常清,對他是很憐惜的,而他飽讀詩書,文辭斐然,我還想著他能寫出更好的戲文來,可惜啊……”


    傅玦此時問:“你隻說過這一迴?”


    方乾頷首,“是,其實也是喝多了,當時他們都未在意,這些考題大都出自經史子集和前朝詩文詞賦之中,自然也有可能出現在唱詞裏,也不算十分離奇。”


    傅玦和宋懷瑾對視了一眼。


    方乾對答如流,提起戲文便興致勃勃,並不似作假,而傅玦和宋懷瑾都沒想到,戲文唱詞藏著進士科考題,竟然是方乾告訴學子們的。


    傅玦立刻問:“當日你說此話之時,在座的都有哪些人?”


    方乾麵上笑意微淡,他意識到了自己說的話或許當真和案子有關,於是謹慎道:“當時已經是酒過三巡,齊山長和幾位夫子半醉都離開了,在桌上的隻有幾位學子相陪,我想想,那是我兩年前我第一次迴京拜訪老師……”


    “有一個叫周彥波的,是個左利手,還有個叫於玢的,還有個姓明的,還有個叫洛什麽的,山長說他學問極好……”


    他麵露作難,“我記不清了,反正還有五六個人在桌上,怎麽了?我當日此言也是酒後與他們年輕人說笑,莫非惹了事端?”


    傅玦並未答話,而是吩咐隨從,“去將周彥波和洛諶他們叫來。”言畢又道:“莫要說方大人來了。”


    隨從應聲而去,方乾聽到此處,再也笑不出來了。


    ……


    周彥波幾人到明禮堂時,堂中隻坐著傅玦和宋懷瑾,他們被問話多次,此時也不覺有他,這時,宋懷瑾看向周彥波道:“你上次說你們曾陪著方乾方大人去聽過戲?”


    周彥波應是,宋懷瑾又問:“你們還記得當日方大人說過什麽和戲文有關的話嗎?”


    周彥波一愣,轉身去看其他人,卻見大家都麵露茫然,於玢遲疑道:“方大人隻說他喜歡聽戲,旁的倒是未說什麽,哦,還講過當日那出戲文是何故事。”


    宋懷瑾又問:“當日陪到最後還剩五六個人之時,都有哪些人可還記得清楚?”


    周彥波轉身看向於玢和洛諶,“我們三個都在,還有明崎和景浩然,他二人如今不在書院,別的便無人了,此事上次學生便坦白過。”


    宋懷瑾轉眸看向了傅玦,傅玦打量著他們三人,目光重新落在周彥波的左手上。


    兇手是左利手,又知道戲文唱詞藏試題,還和劉希表麵上關係親厚,能得他信任,這個人會不會是周彥波呢?事到如今,就算他們記得方乾說過的話,也絕不會輕易說出來。


    可這時,周彥波忽然道:“方大人似乎還說了什麽戲文也有寫得好的,前朝有許多告老還鄉的官吏,便是以寫戲文為生,這些人可曾是狀元榜眼。”


    他如此說,洛諶也想起來,“是,方大人說戲文寫得好的,比得上我們所作駢文詩賦,好似還說過從前的科舉試題戲文裏都出現過——”


    此言與科考相關,他說完,周彥波和於玢都想了起來,二人一同點頭應和。


    傅玦鳳眸微眯,目光如劍一般懸在三人麵門上,明崎和景浩然不在書院,眼前這三人便嫌疑極大,可他們如今麵色坦然,並不露行跡,口徑更是一致,難道還會有第四人知道?


    “你們可將此言告訴過其他人?”


    傅玦問完,三人皆是搖頭,洛諶道:“與方大人分別之後我們也未如何議論過戲文了,且常清因寫戲文惹得大家不喜,尋常也無人會提這些,一來顯得不學無術,二來也容易讓常清麵上掛不住。”


    洛諶此言,倒是顧及著同窗之誼,傅玦和宋懷瑾一時陷入困境,兇手極有可能在這三人之中,可兇手極會偽裝,他們並無讀心之術。


    就在此時,外頭隨從稟告,“戚仵作和周蔚迴來了。”


    話音落定,戚潯和周蔚快步入了廳堂,宋懷瑾先問:“跑去哪了?”


    戚潯深吸口氣平複唿吸,又道:“世子,大人,卑職已推斷出了兇手作案行兇的曆程,若未料錯,卑職已知道了兇手是誰。”


    她說完,目光掃過周彥波三人,很顯然,她猜測的兇手也此三人之中。


    傅玦便知她適才匆匆離開不簡單,而聽見她說猜到了兇手是誰,他目光更是一深,也不讓於玢幾人退下便吩咐道:“說說看。”


    戚潯一定神,肅然道:“此案死了四人,兇手布置常清自殺的假象,本是想讓常清做替罪羔羊,若官府認定是常清殺人之後再自殺,那他便可全身而退。”


    “可惜自殺與毒殺大為不同,普通人分辨不出,可隻要衙門仵作細致些,總會留下蛛絲馬跡。”她微微一頓,“當然,兇手是聰明的,他布了一個錯綜複雜的局,而我們調查後才知道,此案的關竅在去歲年初,春闈之前,兇手的目標是劉希。”


    “這個局的重點便是戲文藏考題,世子說得對,這是一個誤導劉希的騙局,能讓劉希相信並付諸行動的,一定是一個讓他信服之人的經曆,因此我們想到了方大人,可方大人位高權重,而劉希是看了常清寫的《金枝記》才押錯了題,方大人如何做到這一步?”


    戚潯轉身看了周彥波三人一眼,涼聲道:“除非,是有人利用了方大人,這個人本身得劉希信任,又因緣際會與方大人結交,得知方大人喜好聽戲與戲文藏題之後,便萌生出了害劉希落第的騙局。”


    她收迴目光,“這隻是兇手的動機曆程推測,並無實際證據,可想到這一步,兇手的範圍已小了許多,兇手很聰明,可再聰明的人,也會在行兇之時留下線索,更何況,這個騙局並非兇手一人造成,他有合作者,這個合作者便是常清。”


    傅玦聽到此處眉峰微蹙,宋懷瑾亦變了臉色,“你是說常清是幫兇?”


    戚潯搖頭,“他不是幫兇,因為他也當真了。”


    戚潯這時轉身,從周蔚手中拿了一摞常清寫過的戲文抄本,“《金枝記》是常清所寫,兇手要讓假試題藏在其中,自然要常清心甘情願去寫才行,可常清已經有《金鎖記》在京城內大紅大紫,那他怎會輕易聽別人驅使?”


    “除非——常清所寫戲文,本就不是他一人獨作!”


    這話落定,傅玦和宋懷瑾皆是驚訝,這時,戚潯看著傅玦道:“簡鴻說過,常清一本戲文賺的銀兩,不過二三兩,可我們調查得知,他一本戲文,足有五六兩甚至更多的銀子可賺,那是他為了不露財在哄騙簡鴻嗎?不是,是因為他所獲銀錢被另一人分走,而此人,正是與他同著戲文之人!”


    宋懷瑾驚道:“整個書院都看不起常清寫戲文,誰會與他同著?”


    戚潯眸色冷冽,“此人學問好,家境好,看起來有足夠的銀錢進學,可實際卻並不盡然,他需要銀兩,卻要偽裝清高富貴姿態不願露怯,於是他想到了與常清合作,而此人在書院內地位頗高,身負重任,有足夠的理由與學子們產生交集。”


    “他幫常清想故事,常清來寫,如此,受盡嘲諷的便隻是常清一人,可他沒想到過,戲文寫就眾生百態,戲文裏的一切細節,都是著作者的生平積累,因此,我們在常清的戲文之中,看到了屬於兇手的所見所識——”


    戚潯忽然轉過目光,銳利的看向一人。


    “我說的對嗎?洛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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