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嫣然欲哭無淚的注視中,齊老摸著下巴幽幽歎氣。


    “夏丫頭前後往滁州送了十幾封信,字字句句強調的都是讓我們一老一少在滁州老實待著。我們前腳答應得好好的,後腳奔著南允跑得撒丫子,仗著自己又老又弱,不挨揍就已經很不錯了好嗎?”


    徐嫣然痛心疾首地深深抽氣,不敢相信被自己當成救星的齊老,打的居然是這種算盤。


    齊老施施然地撣了撣袖口,心滿意足地說:“再說了,徐明陽和桑延佑那兩個小子不是也沒聽話嗎?”


    “你怕什麽?”


    “要挨揍,也理應是他們首當其衝,咱們最多也就是兩條被波及的池魚。”


    徐嫣然無言以對地張大了嘴,腦中一片空白。


    盡管他們在屋外的說話聲被壓得很輕,但還是被屋裏的人聽到了。


    桑枝夏麵沉如水地走出來,看清被雨淋濕的一老一少,臉黑如墨。


    徐嫣然無辜地眨眨眼,還沒來得及推脫自己是被牽連的,齊老突然就歎著氣說:“丫頭啊,我這也都是不得已的啊。”


    徐嫣然震驚地抱緊了自己的小藥箱,無助到宛如抱緊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齊老痛心握拳:“嫣然這丫頭實在是擔心你,在滁州怎麽都待不住,我身為長輩,如何忍心見她為此苦苦哀求,日日垂淚?”


    徐嫣然虛弱地張嘴:“不是,我……大嫂你聽我解釋,我……”


    “我出於對晚輩的愛護,隻能無視你的勸阻,冒險把她帶來了。”


    齊老先聲奪人迅速撇清了自己可能的幹係,一本正經地強調:“丫頭你放心,盡管來南允都是嫣然的堅持,我也不是主動想來的,但是!”


    “違了你的意願,這事兒我也有難辭其咎的責任,我不推卸的,你說什麽我都認!”


    徐嫣然在被扭曲的真相麵前瞬間啞口,落在齊老身上的目光充滿了震驚和痛心。


    徐嫣然顫顫道:“來之前,您可不是這麽跟我說的……”


    您明明說了一切有你,一定會護著我的!


    齊老不忍似的別過了頭,忽略掉徐嫣然的無助,梗著脖子說:“嫣然,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


    “這麽大的姑娘了,你要學會勇於承擔起犯錯的後果。”


    齊老說著還有些義正嚴詞:“不要跟你大哥學,你大哥就不是很願意自己負責。”


    “徐璈那樣兒是不對的,知道嗎?”


    徐嫣然被冤屈得百口莫辯,眼含熱淚看著桑枝夏:“大嫂,我……”


    “我說我盡管真的很想來,但我的確是無辜的,大嫂你願意相信我嗎?”


    桑枝夏腦袋都大了不止一圈。


    不請自來的一老一少各自去換下了被雨泡透的衣裳,迴到屋內一個站著一個坐著。


    老的那個看似正直無辜,實際上是怎麽迴事兒誰都清楚。


    小的那個滿臉委屈,實際上糯米湯圓肚裏也都是黑芝麻餡兒,誰都不見得比誰無辜。


    桑枝夏頭疼地看著這兩個人,無奈道:“我不是在信中說了一切都好,讓您帶著嫣然在滁州等我迴去嗎?”


    齊老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我這不是為了不讓嫣然傷心麽?”


    “再者說了,既然是一切安好,我們來了也不妨事兒吧?


    齊老接過徐明陽雙手捧來的帕子擦了擦頭發上的水漬,將帕子扔給徐明陽,又接過桑延佑捧來的薑湯喝了一口。


    而後慢悠悠地說:“丫頭,你就當我們是來遊玩賞景的,就別把我們往眼裏放,當個擺設物件什麽都行,完全不用你操心!”


    徐嫣然趕緊跟著連連點頭:“對對對!”


    “來的路上我們都商量好了,一切自理絕不給大嫂添麻煩!”


    桑枝夏意味不明地掃了徐嫣然一眼,徐嫣然飛快低頭。


    桑枝夏目光滑過的地方,徐明陽和桑延佑也瞬間變成了夾著尾巴根的小狗。


    桑枝夏是真的開始頭疼了:“老爺子,您……”


    “你別管我。”


    齊老毫無征兆地擺出了耍無賴的架勢,不假思索地說:“我都這把歲數了,不服管的。”


    “我……”


    “嘿呀,都說了你別管。”


    齊老隨意指了指目瞪口呆的桂盛,脫口就說:“我就是路過此地來尋訪個故人老友,老早就定下的約不好失約,不然你以為我樂意大老遠來這鬼地方?”


    “你說是不是?”


    桂盛心說這不是鬼扯嗎?


    我跟你哪兒有什麽約定?


    你老人家不想惹桑枝夏,我難道就惹得起嗎?!


    桂盛心裏悲鳴不斷,隻可惜既不想惹這個,也惹不起那個,憋憋屈屈地一閉眼,異常痛苦地沉沉點頭:“您說得對。”


    “失信於人,的確是不好。”


    齊老滿意了。


    齊老對著桑枝夏微微一笑:“你看,你說不說我都是要來赴約的,真不是因為別的。”


    桑枝夏扶額冷笑:“就進門這一會兒功夫,您前後給了我好幾個說法呢。”


    齊老:“……”


    “您說,我選哪一個可以勉強相信一下?”


    麵對桑枝夏幽深的目光,齊老罕見的麵皮掛不住。


    齊老晃了晃眼神,心不在焉地擺擺手:“不重要,這些本來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哪怕是在異地他鄉,咱們一家人也算是安全相聚了,這不是挺好的事兒嗎?你不高興做什麽?”


    桑枝夏心累地唿出一口氣。


    齊老見縫插針:“我們會保護好自己,不會給你拖後腿的。”


    “可是……”


    “來都來了,你就說還能怎麽辦吧?”


    齊老雙手一攤聳肩道:“你總不能還想給我們捆了送走吧?”


    桑枝夏麵無表情地說:“可以這樣辦的嗎?”


    “那估計是不行。”


    齊老忍著笑說:“丫頭,你連徐明陽和桑延佑都捆得跑迴來了,你覺得能什麽法子能捆得住我?”


    “我可事先說了哈,千裏醉對我不好使,我給你的那一堆玩意兒也都沒用。”


    桑枝夏再度扶額長長一歎。


    齊老看準時機果斷禍水東引:“話說迴來,我聽說你倆喝了半斤千裏醉都沒迷過去,來個人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兒,你們是怎麽跑迴來的?”


    原本正低著頭享受歲月靜好的徐明陽和桑延佑歘的抬頭,兩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怎麽可以這樣的震驚。


    桑枝夏眸色幽幽,徐明陽想也不想地說:“大嫂,還有我大哥呢!”


    “我大哥也沒聽話!”


    恰好趕到門外的徐璈:“……”


    桑延佑突然再一次被波及,張嘴就賣自己的姐夫毫無壓力:“對啊對啊。”


    “姐姐你仔細想啊,老話說得好,大的不乖小的學歪,我們這些心眼子不都是跟著我姐夫學的嗎?”


    “要不是姐夫教得好,我們身為朽木怎麽可能聰明成這樣?”


    有關擠兌徐璈的內容,齊老向來都是不遺餘力。


    於是乎齊老很是讚同地點點頭:“不錯,這都是大的沒教好。”


    “都是徐璈的錯!”


    徐璈攥著拳頭緩緩唿吸,在下屬堪稱憐憫的目光中,一字一頓地說:“我就說做人太過心慈手軟不行,真的。”


    把這些礙事兒的一次全弄死,他們的夫妻之間的阻礙會少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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