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盛聽到這話心頭微驚,輕聲說:“渡口綿延百裏,水線一旦暴漲絕非人力可擋。”


    “關於如何截堵,您可有對策?”


    “沙袋。”


    桑枝夏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心:“我已經讓人在四處搜集麻袋和裝袋的沙石了。”


    “沙子吸水,泡水變沉不容易被衝走,加上重石木樁等物可堆砌而成一道隔檔。”


    人為堆砌起來的隔檔,不一定能完全把向下漫延而來的江水堵住,但隻要把斷水的這堵沙牆打造得足夠堅實厚重,起碼可以暫時攔住洪水的去路。


    桂盛眼中一亮,立馬就說:“我即刻就把桂家可調動的人全都調來,四處所能尋到的麻袋繩索等物也會盡快送到。”


    對於買賣做得極大的商行而言,麻袋繩索這種東西堆積成山,隨時都可取用。


    至於人……


    桂盛苦笑道:“明人不說暗話,我今兒索性跟您交個底兒。”


    “目前在南允城內,加上外頭莊子別院裏的全部人手,桂家最多可調集九百餘人,再多的,我恐怕也是無計可施。”


    桂家在別處倒是也還有不少人,要想調集花些時間也能調來。


    可誰都看得出南允的現狀不等人。


    真眼巴巴等著從別處來人手支援,南允早不知被水泡多少迴了。


    桑枝夏對此並不意外:“魏家和嚴家之前的人手還有一千六左右可以用,加上我的,差不多可湊足三千。”


    “先把眼下這關擋過去是要緊,沙牆早一刻砌起來,就多一刻去想辦法。”


    多出來的一刻或許就是可以抓得住的生機。


    生死一線的大災麵前,一分一秒都尤為要緊。


    桂盛麵露了然,正色道:“桑東家放心,我這就去辦。”


    見桂盛作勢要走,桑枝夏突然說:“我來之前吩咐了一隊人出南允。”


    桂盛錯愕抬頭。


    桑枝夏輕輕地說:“桂家主放心,桂家暫居別處的小姐少爺們已經送出去了。”


    “不出意外的話,最多半個月他們就可安全抵達滁州城內。”


    滁州通往江南的陸路完全被嶺南大軍掐斷,還可任由出入的水路也因暴雨不可通行。


    這種節點,除了徐璈親自下令,也就隻有桑枝夏打得開通往滁州的路。


    桂盛眼眶猝然一紅,一直懸在嗓子眼的心轟然落肚。


    “桑東家,我……”


    “桂少爺也可以走。”


    桑枝夏擺手打斷了桂盛可能的感謝,淡聲說:“如果桂家主不放心他待在南允的話,可以迴去安排一下。”


    “我確保他們一路上不會受任何侵擾,等入了滁州也會被禮至上賓。”


    “待到江南水患解了萬事無憂,桂家主可另派人前去接迴,全須全尾安然無恙,一根頭發絲都不會少。”


    早先桂家的子嗣命脈被徐璈抓在了手裏,桂盛為此心驚膽戰夜不能寐。


    現在得知人被送往了滁州,桂盛心底油然而生的卻是不可言說的感激。


    桂盛倉促壓下心頭的複雜,字字鄭重地說:“犬子不成器,留下隻怕也幫不上多大的忙。”


    “多謝桑東家寬厚,我即刻安排他與您的人匯合。”


    桑枝夏嗯了一聲看著桂盛匆匆走遠,被扔下的範世成眼睜睜地看著桂盛沒了影兒,急得額角直冒汗。


    範世成的心裏咯噔狂打鼓。


    桑枝夏剛才跟桂盛說話的時候完全不避他。


    換言之人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裏。


    在南允作惡多端的人都死了得差不多了,他也……


    範世成強忍著忐忑,艱難開口給自己找了話:“桑東家,不是我不想跟桂盛似的全力幫忙,隻是我……我此次來南允本就是倉促而行,我手頭的確是沒帶多少人啊!”


    南潯商會說是七大家牽頭而成,可這七家也都分不同的派係,根基也在不同的地方。


    範世成的根基在昌寧,到了南允就是麵子大本事有限,壓根就施展不開。


    範世成哭喪著臉說:“要不您寬限我幾日?”


    “我現在就派人迴去傳話,讓昌寧南安那邊的人都趕過來幫忙?”


    桑枝夏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微妙道:“範家主覺得此計可行嗎?”


    對上桑枝夏古怪的眼神,範世成底氣不足地耷拉著眉眼,小聲說:“隻怕……隻怕是不太行。”


    “這一旦起大水就是整片淹,南允都這情形了,別處……”


    “別處我猜可能也不太妙……”


    洪水並不是隻對南允偏愛有佳。


    實際上但凡是自南允往後的所有地方,十有八九都要步被淹的後塵。


    這時候把人從別的地方叫來,且不說遠水救不了近火,作用也相當於是飲鴆止渴。


    範世成實在是沒了法子,頭疼道:“那……那我給錢?”


    桑枝夏:“……”


    範世成擲地有聲地說:“盡管人手上是出不了多少力,但銀子要多少有多少!”


    “隻要是用得上的,我範某人都一力出了!”


    “絕不再因銀錢之事讓您多半點煩憂!”


    桑枝夏生生被氣笑了:“早有耳聞範家主出手闊氣,今日也算是開了眼了。”


    範世成幹巴巴地擠出個笑沒接話。


    桑枝夏把茶杯輕飄飄往桌上一放,看著範世成說:“老話說得好,有人出人有錢出錢,如此也算不錯。”


    “範家主這銀子什麽時候給?”


    範世成答得不假思索:“現在!”


    “我現在就能給出十萬兩金票,半日後再送來八十萬兩金子,任聽桑東家指派。”


    一百萬金子,相當於千萬兩白銀。


    範世成給得眼都不眨,的確是對得起他的豪橫之名。


    像是怕桑枝夏覺得這個數還不滿意,範世成趕緊說:“桑東家放心,後續修繕房屋安葬死者,期間的傷者吃藥老弱吃飯幼童穿衣,能做我全都包了!”


    “隻要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絕不含糊!”


    桑枝夏挑眉而笑:“這迴的藥,應當不會再出以假亂真的笑話了吧?”


    範世成飛快搖頭:“範某以項上人頭擔保,絕不會再出半點差錯!”


    “您給我兩日時間,我現在就去籌措手頭上用得上的東西,保證不要錢發下去分文不取,一定不會壞了您的半點名聲!”


    桑枝夏聞聲嘖嘖兩聲,在範世成緊張的目光中慢聲說:“你不需要關注我的名聲好壞,那本來與你也並無幹係。”


    “範世成,這是你多年前欠南允百姓的命債。”


    “欠債,是要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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