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那邊傳出的消息真假參半,假的居多。


    鬧出這麽大的陣仗,無非就是陳年河的脫身之策。


    西北不亂,陳年河怎麽出京都?


    永順帝寧可把他一輩子困在京都困死,也不可能會放任兵權落在陳年河的手裏。


    徐璈轉了轉手中的空茶杯,慢聲說:“陳年河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出京都,沒領兵前來平叛跟我軍對陣,就已經是在表明立場了。”


    不願跟自己昔日的同僚兵戈相向,那就幹脆調轉馬頭去跟外敵作戰。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在京都被攻破徹底改朝換代之前,陳年河把控著的西北大營,不會成為嶺南的威脅。


    有西北大營在,虎視眈眈的北狄也會一直被隔絕在關外,不會讓嶺南陷入腹背受敵之憂。


    至於陳年河到底有幾分想投入嶺南陣營的誠意……


    徐璈嗤道:“這不重要。”


    “先生,陳將軍老了,沙場拚殺半生,往後在軍中亦是後繼無人,此去西北大約也是最後一戰了。”


    “隻要他能守得住西北不被北狄侵擾半分,那來日等到小王爺登基稱帝,交到小王爺手中的西北就一定是完完整整的,這有何不好?”


    至於陳年河是在那時候掛帥離去,還是接受新朝廷的封賞恩庇子孫,那都是以後的事兒了,不必急於一時。


    薛先生錯漏的線索太多,對陳年河也並無了解,冷不丁聽到徐璈這番話,不由得感慨:“若真可如將軍今日所說,那不僅是我軍之福,也是西北百姓之福。”


    “會的。”


    徐璈閉著眼笑:“西北三城的情形與別處略有不同,那裏的百姓官員,可都是跟著陳將軍一起共患難餓過肚子熬饑荒的交情。”


    “有陳年河在,西北穩得很,先生隻管安心便是。”


    薛先生終於把心放迴了肚子裏,馬不停蹄去給徐璈安排前去南允的事兒。


    另一邊,齊老半是惱半是無奈地看著桑枝夏:“才到滁州一個月,你就要跟著去南允,真當自己的身子是鐵打的?”


    桑枝夏本來就不容易長肉。


    在家裏被許文秀她們盯著,一日湯湯水水的進補不斷,眼看著臉上好不容易掛點兒肉,出一趟門又瘦了一圈。


    這幾日難得沒什麽操心的事兒了,結果不好好歇著,轉頭又要去別處。


    齊老麵色不善:“徐璈那小子自己去不行?小孩子嗎非要你跟著?你不陪著,他不會走路了?”


    桑枝夏把倒好的茶雙手捧到齊老的麵前,失笑道:“您這話還當真是誤會他了。”


    “要不讓我跟著,他也別想出去。”


    齊老氣結地剜了桑枝夏一眼。


    桑枝夏等他接過茶喝了一口,才坐下說:“林雲和薛柳他們在南邊也有三年了,之前也都是耳聞,也沒找到機會去看看,這次機會難得,順道去看看也好。”


    齊老嗬嗬兩聲:“你少為那小子找補,明擺著就是去幫他忙的。”


    “怎麽,就那麽心疼我收拾他?”


    桑枝夏無奈道:“我心疼歸我心疼,也不耽誤您往藥裏加料,咱們看破不說破,這不是挺和諧的麽?”


    齊老被氣得笑出了聲兒。


    桑枝夏忍笑道:“我來就是想跟您說,此去南允奔波,您就別跟著我們遭罪了。”


    “您看是在滁州等我們迴來,還是想去附近轉轉山水領略一下風景?”


    “年紀大了沒那麽多想看的。”


    齊老擺手說:“帶著徐明陽和桑延佑一起去,嫣然留下挨我,她最近長進許多,在滁州待著正合適。”


    齊老教導徐嫣然的方式,跟溫和慈愛的胡老爺子有本質上的區別。


    到了滁州後,徐嫣然不光是被齊老帶著去軍營裏診治傷兵,還帶著她在街頭擺攤,免費給來往的路人把脈開方。


    盡管這樣摔打的方式有點過於殘忍,但也讓徐嫣然在極短的時間內看慣了生死無常,不再像最開始那樣,光是看著徐璈的傷就止不住的手抖掉眼淚。


    在家裏被養得嬌嬌軟軟的小姑娘,如今已經可以自己背著藥箱處理猙獰可怖的傷口,沉穩冷靜。


    桑枝夏看著忍不住心疼,更多的卻是油然而生的驕傲。


    她看著長大的小姑娘,也是能獨當一麵的人了。


    商定好了餘下的安排,桑枝夏又把滁州內的幾個大管事叫了過來,挨個叮囑了一遍接下來該注意的事兒,趕著在次日中午出了滁州。


    跟他們一起隨行的還有主動要求一起的陳菁安。


    隻是……


    桑枝夏迴頭看了一眼落在最後的兩個人,放輕聲音說:“那就是這迴在滁州幫你們的人?”


    徐璈嗯了一聲,戲謔道:“多虧了玄天閣的仗義相助,否則我們還真沒那麽容易拿到滁州的布防圖。”


    “陳菁安說不定要當玄天閣的女婿呢,瞧瞧這火熱勁兒。”


    徐璈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字裏行間全是狹促。


    桑枝夏收迴目光,好笑道:“之前害得陳菁安被追殺,你也受傷那次,就是因為這姑娘逃婚?”


    “可說呢。”


    徐璈磨了磨牙:“要不是他自己浪蕩,我至於平白挨那麽一下?”


    “他怎麽好意思說我出賣他的色相?”


    桑枝夏忍著笑,迴想了一下陳菁安跟這姑娘的相處情形,微妙道:“這倆看起來,可不像是兩情相悅的樣子啊,人家姑娘非跟著他做什麽?”


    “因為不跟著他的話,會被抓迴去成親。”


    徐璈一言難盡地說:“那姑娘頭鐵得很,為了不嫁人,揚言非陳菁安不嫁,她爹大概是覺得陳菁安也還湊合,索性就由著她了。”


    不過要是跟陳菁安分開了,那該嫁的人就必須得嫁。


    姑娘沒招兒了隨便逮個借口,把陳菁安當成暫時的救命稻草擋箭牌。


    陳菁安礙於人家之前幫了自己,不得不忍辱負重。


    但就目前的情形看來……


    陳菁安嗬嗬冷笑。


    姑娘勒著韁繩滿臉嫌棄:“你,離我遠點兒。”


    陳菁安:“……”


    “不然本姑娘現在就一刀剁了你。”


    陳菁安深深吸氣:“我……”


    “我這到底是造的什麽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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