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南姑娘就這麽在你這兒住下了?”


    徐嫣然小心地探頭往裏看了一眼,小聲說:“我聽說南姑娘是來找二哥的,可二哥怎麽還出去了呢?”


    南微微是昨天來投奔桑枝夏的。


    當真就隻是拎了個小包袱,裏頭可憐兮兮地裝了兩件換洗的衣裳,身上連個錢袋子都沒有,除了頭上的幾顆珊瑚珠,一點兒值錢的玩意兒都沒有。


    她說:“大嫂,我被祖母趕出來了,說不許我再迴南家丟人,我實在找不到去處了。”


    恰逢天公不作美,陰沉的天幕下還淅淅瀝瀝地落起了小雨。


    南微微大約是自己拎著小包袱從南家一路走過來的,衣裳頭發都是濕漉漉的。


    這種情況下,桑枝夏狠下心把人拒之門外的可能屬實不大。


    別說她還欠著南家莫大的人情呢,就算是看在嶺南王對南微微的寵愛上,桑枝夏也要把人接進門。


    盡管誰都知道南微微被攆出家門的說辭可信度不高,可到底是個小姑娘,還一直都養得嬌滴滴的,總不能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她流落在外。


    南微微就這麽光明正大地進了徐家的大門,雖是性子莽撞些,可規矩齊全得很,進門先是逐一見過了徐家的長輩,而後暫時是跟桑枝夏同住一個院子。


    徐璈不在家,糯糯和元寶大多住在許文秀和謝夫人那邊。


    偌大的院子裏隻有桑枝夏自己住著,多了個南微微倒也不擠。


    而且對外可以說是她邀南微微前來陪自己小住一段時日,就算是被人知道了南微微現在住在徐家,也不影響什麽。


    隻是南微微一進門住下,徐家的幾小隻立馬就炸翻了鍋。


    這在大街上搶人就算了,怎麽還搶到家裏來了?


    這都近水樓台了,萬一徐明輝真的被搶走了怎麽辦?


    徐明陽和桑延佑他們摩拳擦掌想搞事情,還沒來得及有動作,就被徐明輝一氣兒全拎走了。


    桑枝夏想到徐明輝連南微微的麵兒都沒見,進門不到半個時辰就把那幾隻潑猴兒一起抓走的畫麵,莫名就覺得滑稽。


    明明此刻寄人籬下的是南微微,落荒而逃連頭都不敢迴的卻是徐明輝。


    麵對徐嫣然難掩好奇的目光,桑枝夏忍笑道:“你二哥大了,家裏多個外來的女嬌客,他可能是怕進出時唐突了吧。”


    所以幹脆走得幹脆利索,出門前還說了短時內都住在茶山那邊的小樓,暫時不迴來了。


    這躲得也太明顯了。


    徐嫣然似懂非懂地唔了一聲,表情越發戲謔:“大嫂,我二哥是不是在躲著誰呢?”


    長這麽大,他們可還沒見過徐明輝這麽狼狽的樣子呢。


    桑枝夏要笑不笑地敲了敲她的腦門:“小姑娘家家的,這話是你能問的麽?當心三嬸捶你。”


    徐嫣然摸著自己的腦門嘿嘿一笑,慢悠悠地說:“這不是難得有我二哥的樂子撿麽?我就是好奇來瞧個新鮮,大嫂你可別跟我娘說。”


    徐嫣然已經十六了,放在京都中的世家女中,早就到了定親成婚的年歲。


    可早的時候是耽擱了,現在是拿不準。


    徐三叔和徐三嬸看著自家養大的姑娘亭亭玉立,又學得一手好醫術,又是驕傲又是發愁。


    這整日整日的泡在醫館裏,親事可怎麽辦?


    要說早些定了,那又是實在舍不得,生怕委屈了自己閨女。


    徐嫣然跟同齡的小姑娘不同,一點兒都不急著自己讓爹娘發愁的事兒,反而是滿肚子的好笑想看徐明輝的熱鬧。


    桑枝夏伸手擋住她的眼睛,好笑道:“別看了,再看也看不出朵花兒來。”


    “今日不去醫館了?”


    徐嫣然抱著自己的小藥箱說:“去。”


    “我這不是出門前想著來跟大嫂道個別嘛。”


    “你是來找我的麽?”


    桑枝夏忍住笑點了點徐嫣然的鼻尖,擺手攆人:“要去哪兒就趕緊去,我一會兒還要去農場那邊呢,沒空陪你玩兒。”


    徐嫣然樂嗬嗬地走了。


    桑枝夏轉頭看到在花叢後露出一雙眼睛的南微微,不由得好笑:“這是怎麽了?”


    “微微可是想說什麽?”


    南微微老大不好意思,搓了搓衣擺說:“夏夏姐,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她知道桑枝夏很忙,而且忙的都是正經事兒。


    早前還沒見過桑枝夏的時候,南微微就從南家長輩的口中聽到過很多次桑枝夏的名字。


    可是從昨天到現在,徐明輝都老早跑沒影兒了,桑枝夏一直在家裏陪著她。


    南微微雖是對著徐明輝直白莽撞,但也並非不懂人情世故,當即就說:“夏夏姐,你要是忙的話,可以不用管我的,你去忙自己的就好。”


    “我自己待著沒事兒的。”


    桑枝夏的確是要出門,頓了下無奈道:“我出去了,這院子裏就你自己了。”


    “你想去我婆婆她們那邊玩兒會兒嗎?”


    許文秀和謝夫人她們倒是一直在家,隻是在長輩麵前的話……


    果不其然,南微微想也不想就紅著臉搖頭:“算了算了,那邊我就更不能去打攪了。”


    徐家的長輩都很和善,就連她之前一直以為不喜歡自己的徐二嬸都爽朗溫柔。


    南微微昨天來的時候可憐兮兮的,拎著的小包袱也被雨打濕了。


    剛進屋不到半個時辰,徐二嬸就送來了換的衣裳和鞋襪,許文秀和徐三嬸她們也分別送來了吃的用的,樣樣周到。


    越是這樣,南微微就越發覺得局促。


    她原本是想搶徐明輝的來著,徐家人這麽待自己,她還怎麽好意思下手?


    桑枝夏被她臉上明擺著的糾結逗得好笑,眨了眨眼說:“自己待著也無趣,要不……跟我出去轉轉?”


    “我?”


    南微微茫然又期待地指了指自己,很不確定地說:“夏夏姐,我也可以去嗎?”


    “可以啊。”


    桑枝夏想到徐二嬸昨晚拉著自己說的話,笑眯眯地說:“你不嫌累的話,就可以去。”


    “想去麽?”


    南微微今年也才十六歲,跟徐嫣然比隻大了三個月。


    桑枝夏把她當成徐嫣然帶著,南微微自己受用都很,喜出望外的就去換衣裳,準備和桑枝夏一起出門。


    桑枝夏吩咐點翠出去備馬,自己則是去了許文秀的院子裏說一聲。


    恰巧徐二嬸也在,一聽桑枝夏要帶著南微微一起去農場,立馬歡喜得哎呦一聲。


    “夏夏,你可真是嬸兒的好閨女啊。”


    昨天才說想讓桑枝夏想想辦法,撮合一下徐明輝那個榆木腦袋,桑枝夏今兒就要行動了!


    許文秀沒好氣道:“夏夏的親娘在這兒坐著呢,再不濟還有我在呢,好閨女那也不是你的。”


    徐二嬸被揶揄了也不惱,隻歡喜道:“哎呀,分什麽你的我的,等我家徐明輝娶了媳婦兒,我就有閨女了,這不是還沒有呢嘛?稀罕稀罕你兒媳婦怎麽了?”


    徐二嬸一番話惹得想問日和謝夫人都笑出了聲兒。


    她自己則是搓著手越想越開心:“徐明輝那小子不識寶,我這個當娘的看中了可差不了。”


    “南家那丫頭我見了第一眼就喜歡得緊,一看就是個性子爽利不作怪的,我還就喜歡這樣兒的!”


    要是來個矯情造作心思厚的,進了門隻怕後續的事兒也少不了。


    南微微不一樣啊。


    這姑娘心思直白說話行事爽朗大氣,更難得的是相貌周正家風也極好。


    年紀小莽撞些怎麽了?


    徐二嬸自打經曆過拳打狗丈夫的事兒後,還真就喜歡這種大大方方不委屈自己的。


    許文秀聽了也笑著說:“那姑娘是不錯,隻盼著咱家明輝是個有福的。”


    “那必然是。”


    徐二嬸想也不想就說:“明輝心思厚,平日裏跟誰也多說不了幾句,什麽事兒都往心窩子裏塞。”


    “他就該娶這麽個大氣利落的,否則他這輩子,進了自己的屋門也不會跟誰交心,一刻都舒坦不了。”


    知子莫若母,徐二嬸對徐明輝的性子那是看得透透的,巴不得有個熱情爽朗些的兒媳婦來把這塊堅冰捂熱些。


    而且……


    徐二嬸話鋒一轉,笑道:“那小子以為自己藏得好,實際上誰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兒?”


    “依我看呐,南家丫頭來咱家投奔夏夏,十有八九是南家老太君的主意,我這兒媳婦八成是穩了。”


    “到時吃喜酒的時候,你們可都別摳門,紅封都往大了封,免得被我數落好些年的小氣。”


    這話說得無賴又令人發笑,許文秀瞪了徐二嬸一眼,謝夫人早就笑得直不起腰。


    桑枝夏湊了幾句趣,又轉進去看了看正在午睡的糯糯和元寶,挨個摸了摸小臉蛋才走了出去。


    昨日下了雨,今日的天氣倒是晴好。


    桑枝夏也沒帶馬車,帶著南微微一路騎馬順著大道往農場的方向走。


    途經茶山時,南微微抓著韁繩輕輕地問了一句:“夏夏姐,徐明輝就是躲在茶山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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