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並非出自江遇白本意,那就沒必要拎出來讓江遇白反複為難。


    可敢起歹心對桑枝夏拔刀相向,這事兒也不可能就這麽算了。


    否則桑枝夏日後行走在外,徐家的子孫在外行事,豈不是要處處看人臉色?


    江遇白想也不想地說:“這一點您隻管放心。”


    江遇白反手就把左誠賣了不帶半點猶豫:“外頭那人本來就不在棋局內,說起來還是我借了嫂夫人的光,才有了光明正大把人踢出局的機會。”


    “此人連同其為虎作倀的下屬,但憑嫂夫人的心意處置,我絕無二話。”


    老爺子滿意地摸了摸胡子,抓起被徐明輝分揀好的棋子笑道:“小王爺可還有雅興?”


    江遇白被針紮了似的連連擺手:“罷了罷了。”


    “我這點微末伎倆就不拿出來在您麵前再三獻醜了,薛先生你來!”


    一直都把自己當擺設的薛先生臨時上陣,望著坐在自己對麵雖是滿頭白發但精神矍鑠的老爺子,苦笑道:“晚輩獻醜,還請您手下留情。”


    老爺子笑眯眯地說:“好說好說。”


    “開始吧。”


    小院內棋局廝殺激烈,徐家大門外探頭的人也越來越多。


    其中有個嘴皮子利索的,指著跪得如喪家之犬的左誠等人就說:“啊呸!”


    “怎麽還有臉來的?”


    不知內情的人好奇問起,馬上就有人說了早些時候在忘憂閣門前發生的事兒。


    有人說:“桑東家那是什麽人?光是人家不要錢分給咱們的那些糧種,就值得稱上一聲是讓無數人吃飽飯的活菩薩!”


    “先是去人家店裏打砸鬧事兒喊打喊殺,現在大概是被王爺和小王爺訓斥了,又來堵著人家的大門做這幅姿態,這是做給誰看?”


    “要我說這可不是惺惺作態,這是逼著桑東家說原諒呢。”


    “真要是誠心道歉賠禮,用得著空著手來跪著堵人家正門?這明擺著是想借世人說閑話的嘴,來壓桑東家的脖子低頭!”


    本來還覺得桑枝夏得理不饒人的恍然大悟,拍手道:“就是啊。”


    “這誰家娃子惹了禍,家裏大人去賠禮道歉的時候還不能空著手呢,這怎麽空手就來了?”


    “空手算什麽?”


    有眼尖的在暗處圍觀了徐家小孩兒暴打左將軍的慘烈,撇嘴說:“起初剛來沒挨打的時候,還叫嚷著說人家小孩兒沒教養,吼著要攆人家的孩兒滾開呢。”


    “這麽囂張?”


    人群中傳出不可置信的聲音:“這到底是來賠禮道歉的,還是來打砸人家大門的?”


    “你瞧著這副威逼桑東家原諒他的架勢,你覺得是什麽?”


    話頭一出引發無數猜想,原本還想著做人留一線的圍觀百姓當即就不這麽想了。


    空著手來道歉就算了,還想打罵主人家的孩子。


    這也是人幹的事兒?


    還是堂堂的將軍呢,就幹這事兒?


    呸!


    四周響起的議論聲越來越大,聲聲都在半空中化作刀尖直朝著左誠等人的身上紮。


    最先說出威逼這話的人不動聲色退出人群,可這邊的動靜已經傳到了更遠的地方。


    不到一個時辰,茶樓飯館酒肆裏的人都說起了這麽一樁稀罕事兒。


    有目睹了忘憂閣門前混亂的人齜著牙說:“打著道歉的名頭,把人家的大門堵了,還揚言說桑東家不出來就不走,這不是純純去攪和事兒的嗎?”


    “可說呢。”


    聽了半日熱鬧的夥計插嘴說:“我聽說桑東家的家裏人都出來說過不止一次,桑東家受驚吃藥歇下了,這是存心要把已經歇下的人再攪和起來折騰呢!”


    “這也太過分了。”


    “哪兒有這麽強人所難的?”


    熱心的百姓聽不下去,正紛紛撇嘴時,又有消息靈通地喊了起來:“打起來了!”


    “左將軍帶去的人惱羞成怒,被人說破了見不得人的心思,把路過的人給打了!”


    “差點打死了!”


    這話一出可了不得。


    本來就覺得左誠欺人太甚的百姓趕緊扔下手頭上的活兒,拔腿就朝著徐家的方向跑。


    等跑到地方,恰好撞見左誠在黑著臉說:“再敢胡言半句,本將軍就砍了你的腦袋!”


    “敢胡說的都別想活!”


    “哎呦,將軍好大的威風!”


    看不下去的人抓到什麽就砸了什麽出去,左誠被摔得臉綠作勢就要發火,剩下的人也忍不住了。


    “打!”


    “反正咱們人多,他們打不過咱們!”


    劈裏啪啦的打砸聲間還偶爾冒出來幾聲怒罵嘶吼,可這都不頂事兒。


    一旦惹了眾怒,甭管什麽將軍,勢單力薄陷入百姓群毆,那就隻能抱頭挨打。


    江遇白隔著門板聽了個滿耳朵熱鬧,轉頭望著被老爺子殺得麵色發灰的薛先生,悻悻道:“要不咱還是翻出去得了?”


    外頭這都打紅眼了,萬一他們出去被牽連其中挨了臭雞蛋算誰的?


    薛先生目光呆滯,難以置信地啊了一聲。


    徐明輝深深吸氣,做了個請的姿勢說:“小王爺,除了戰況震撼的正門,其實我家還有偏門。”


    “我送二位出去吧。”


    在徐明輝的護送下,江遇白和薛先生低調地出了徐家,都沒忍心迴頭多看上一眼挨打的左誠。


    等出了雞蛋菜葉子拳頭亂飛的巷子,江遇白把玩著手中多出來的小瓷瓶,唏噓道:“我嫂夫人還是心軟。”


    懶得再見左誠汙眼睛,卻把解藥給了徐明輝備著。


    隻是徐明輝這人……


    江遇白戲謔十足地嘖嘖出聲:“徐明輝蔫壞啊。”


    解藥不給左誠,也不讓左誠進門。


    反而是轉手就給了他,任由他決定交給左誠的時間。


    此舉既抬了江遇白的麵子一手,又表明了徐家無意僵持的態度。


    是徐明輝一貫的奸猾。


    至於他……


    江遇白冷笑道:“我是那種會心疼左誠的人嗎?”


    薛先生:“……”


    薛先生哭笑不得地說:“雖說左誠是罪有應得,可這麽鬧在徐家門前也不是辦法。”


    “誰說他能在那兒待得住的?”


    江遇白微妙道:“你看剛才那架勢,左誠這半日都挨了三頓打了,就算是他想死皮賴臉不走,隻怕也要暈死過去被人抬走了。”


    薛先生稍微一頓心想的確是這麽迴事兒,正不知該作何表情時,江遇白隨手把解藥往他的手裏一塞。


    “卡在時限前把這玩意兒給左誠送過去,順帶告訴他,我父王的麵子也隻夠保他這一次的小命,想活多久,想怎麽活,全看他自己了。”


    薛先生捧著小瓷瓶愣了半晌,突然反應過來江遇白的言外之意。


    舉事之期在即,以江遇白對左誠的鄙夷,左誠的左將軍之位注定是保不住了。


    至於是死了不得不讓位,還是在自己活著的時候自覺下野,全靠左誠自覺。


    至於左誠空出來的位置,以及歸左將軍一職統轄的兵馬人手,隻怕是……


    薛先生心頭凜然,快步追上去小聲說:“小王爺是準備動手了?”


    “差不多了。”


    江遇白雙手抱著後腦勺眯眼看著太陽,漫不經心地說:“等徐璈迴來,嶺南的周邊也差不多清淨了。”


    “到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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