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坐在了茶樓上擺弄手中的泥人,茶杯中緩緩冒起的霧氣在空氣中暈開了淡淡的茶香。


    管事忍著笑說:“東家是沒看到那人的臉色,屬實是氣急了,但又不得不捏著鼻子與我周旋。”


    “我按您的吩咐,把您的落腳地給了他,說不定一會兒人就要到了。”


    桑枝夏意味不明地彎起唇角,撥弄著逛街買到的幾枚珠子,漫不經心地說:“來了一兩次我也是不見的。”


    “什麽時候來請第三次了,再把人帶上來。”


    管事垂著眉眼低聲說好,茶樓上下被桑枝夏帶來的人看護了起來。


    沒有桑枝夏點頭,任誰都進不去。


    彭府的宴席已經開始了。


    彭遠亮麵帶喜色與來賓交談,轉了一圈從心腹口中得知茶樓那邊的動向,手指一顫險些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彭遠亮深深吸氣,強壓著怒說:“再請。”


    被打發出去的人去第三次恭請桑枝夏登門,宴席也到了最受人期待的部分。


    彭遠亮帶著江湖人士有的豪氣說:“今日邀諸位前來,主要是為了商議成立商會一事,也想借此事聽聽諸位的意見。”


    “為表誠意和公正,商會一事諸位都可暢所欲言,但凡是我彭某人力所能及幫得到的地方,絕不推辭!”


    成立個具體的商會其實是好事兒。


    散沙不成盤,雜亂無組織。


    如果能集眾商之力,聯合西北三城中有頭有臉的人家共同成立一個商會,對內互相扶持,對外一力打壓,孤木成舟後行事多有便宜,隨之帶來的好處也多。


    但也不光有好處。


    商會成立後誰來主導,其間所得利益任何分配,還有出錢出力的地方誰占的份額大,最後實權又該怎麽劃分,誰必須聽從誰的,樁樁件件都是麻煩。


    彭遠亮的話說完熱鬧的場麵肅然一靜,彭遠亮卻像是沒察覺到似的,笑笑說:“我雖略有家資,在眾多同仁前輩的麵前卻也隻能稱為晚輩。”


    “故而我今日牽頭想集眾商之力,卻無意爭奪會首之意,隻單純想為西北商道的諸位同仁出一份兒力。”


    “西北商會的會首能者居之,賢者也可居之,可推薦,可票選,隻要是大家夥兒一起決議出的人選,那出錢出力的地方我絕不含糊,願盡全力。”


    彭遠亮一番話把自己捧到了一個俯首不爭的位置上,可被他請來的三位城守大人和吳副將坐在前頭,看起來也不像是毫無爭搶之心的意思。


    其餘人聽了神色各異,眼神交織間也不知在盤算什麽。


    周老板似笑非笑地嗐了一聲,奇道:“商會一事我們亦是心向往之,隻是茲事體大,一兩日隻怕是商量不出章程。”


    “大事兒不急,先把小事兒拎出來論。”


    周老板豪氣幹雲地站起來隔空敬了彭遠亮一杯酒,大咧咧地說:“來之前我得了一份兒單子,我對單子上的東西更感興趣,不知彭老板何時打算讓我看一看單子上的東西?”


    無獨有偶,今日來此的人人手一張單子,上頭都是令他們心動的好東西。


    如果沒有這張單子,彭遠亮根本邀不到這麽多人同時到場。


    彭遠亮說了這麽半天不見拿實實在在的東西出來,這可不像是誠意十足的樣子。


    彭遠亮對上周老板探究的目光心頭莫名一緊,剛想打圓場時,廳外突然響起了一道宛如碎冰撞瓷的清朗之聲:“今日好大的場麵,倒是我不知趣來遲了。”


    周老板眸子驟縮猛地迴頭。


    姍姍來遲的桑枝夏邁過高高的門檻,長至腳踝的狐裘在空中劃出個半圓的弧度,隨之響起的是含笑的戲謔聲:“我來遲了,彭老板不會介意吧?”


    出人意料的,出現在眾人眼前的不是個白發蒼蒼的威嚴老婦,也不是個麵目刻薄的中年婦人。


    桑枝夏年近雙十,一身青衫雪白狐裘,仿若冰天雪地的枝頭上綻開一朵霜花,顏色驚人氣穩端莊。


    過豔的容色被眉眼間蘊著的大氣壓住,行走來顧盼含笑,讓人憑空生不出半點輕視之意。


    這是個年輕貌美到過分的人。


    她還是三又農莊那個最為神秘的當家人。


    彭遠亮隻看一眼就猜出了桑枝夏的身份,不等桑枝夏開口,周老板就趕緊起身站定,對著桑枝夏恭順地俯首問好:“桑東家,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桑枝夏看著跟自己問好的人似陷思索,少頃後才說:“周家?”


    “東家好記性。”


    周老板自嘲道:“當年匆匆一別,此後再無緣得見,周某還未來得及向東家道一聲多謝。”


    桑枝夏避開周老板的大禮,不以為意地說:“來往聚散都是緣,周老板既是有今日成就,我倒是不敢攀功。”


    “周老板今日也是受邀前來赴宴的?”


    “是。”


    “我等受彭老板相邀,來此商議商會一事,東家亦是如此?”


    “我啊……”


    桑枝夏眸光一轉,笑吟吟地看著距自己幾步之遠的彭遠亮,玩味道:“我跟你們可能不太一樣。”


    “不過來者就是客,我都到了,彭老板是打算讓我一直站著說話麽?”


    來者是客不假,可也要看來客的用意為何。


    桑枝夏來者不善,彭遠亮再三請了人來也非是誠心誠意。


    心懷鬼胎的二人視線在半空相交,彭遠亮的麵上溢出一抹喜不自勝,故作歡喜地往前說:“桑東家今日大駕光臨,未能遠迎是我失禮了。”


    “桑東家是貴客,請隨我這邊入座。”


    彭遠亮要跟桑枝夏商議的是見不得人的事兒,當然不可能當著眾人的麵說。


    彭遠亮借口桑枝夏是女子隻怕聞不得汙濁酒氣,請了桑枝夏在首位上另開一桌,自己親自作陪。


    酒壺中裝著的烈酒順流入杯,彭遠亮麵上無半點羞惱之色,笑意盈盈:“桑東家實在驕矜,外人也難得一見。”


    “若是再候不至,我大約就要親自去叨擾了。”


    桑枝夏沒理會彭遠亮親自把盞倒好的酒,把玩著手中的空杯子輕描淡寫地說:“倒也不必費心。”


    “我畢竟不是受邀在列的人,隻怕也品不出這酒的優劣。”


    “我今日來是因為底下人說彭老板對我手裏的東西感興趣,順道來談談價錢。”


    彭遠亮沒想到她出口見血絲毫不留轉圜之地,放下酒壺的動作無端一猝。


    桑枝夏似是無所察覺,笑得分外溫和:“東西我倒是有,彭老板打算出什麽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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