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璈一番話說得謝姨娘神色恍惚,等送到了地方,徐璈就不方便再跟著進去了。


    徐璈自覺地駐足站在了院外,桑枝夏迴頭說:“你先迴去,我等等便來。”


    徐璈含笑嗯了一聲腳下沒動,注意到桑延佑不斷落在自己身上的打量目光,眉梢微揚。


    桑延佑不服氣地咬著牙哼了一聲,小心翼翼地牽著桑枝夏往屋裏走。


    北側院的布局跟東側院相同,臥房兩間小書房一個,庫房一間。


    徐三叔當初蓋房子時想得周全,打算一次建全了,留著等桑枝夏和徐璈的孩子長大了住,此時倒是派上了用場。


    屋內的擺設已經弄好了,沒有逼人的富貴豪橫,處處可見的都是古樸的大氣和用心。


    屋裏的桌上還放著一堆擺放整齊的盒子,裏邊裝的都是送給謝姨娘和桑延佑的禮物。


    桑枝夏帶著桑延佑拆盒子,每拿出一樣的東西,就解釋說:“這是我婆婆給延佑的金項圈,這支金簪是給您的。”


    再拆出一套精致的筆墨,桑枝夏笑道:“這是徐明輝給弟弟的,往後正好用來讀書。”


    徐二嬸和徐三嬸給的都是整匹的料子,謝姨娘和桑延佑的花色各不相同,一人六匹布,想用來做什麽都可以。


    徐三叔給桑延佑的是一個小巧的平安扣,胡老爺子也給了一個精致的金鎖。


    就連今日沒到的江遇白和陳菁安,都各自遣人給桑延佑送了一份兒見麵禮。


    拆到最大的一個盒子,桑枝夏忍不住樂出了聲兒:“這一看就是你明陽哥哥給的。”


    桑枝夏看著桑延佑兩眼發亮地把盒子裏的木劍抓出來,溫聲說:“徐明陽最是喜歡舞槍弄劍,這些都是他不給人碰的寶貝疙瘩,今日拿出來送給了你,也是難得的大方了。”


    徐嫣然送的畫可以掛起來,徐明煦的是一個小小的筆洗。


    徐錦惜送的禮最有意思,是一荷包裝得滿滿當當的糖塊,一看就知道是小娃娃的心愛之物。


    謝姨娘看著那一兜子糖塊,再一想徐錦惜人小小的奶聲奶氣的樣子,忍不住好笑道:“這麽多糖都給了延佑,那她自己不就沒得吃了?”


    “她每日都能得兩塊,這些大約都是背著人攢的。”


    桑枝夏說完自己也覺得好笑:“不打緊,她還能接著攢。”


    謝姨娘眼中微動,手指反複摩挲過桌上的料子,腦中反複迴閃過今日所見的一幕幕,不由得長長地唿出一口氣:“好……”


    “如此我便放心了……”


    親眼見到了桑枝夏在徐家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懸了多年的心終於可以落下去了。


    桑枝夏心知她此時大約是百感交集,也不逼著她立即適應,隻是說:“娘,總之您和延佑安心住下,往後都有我呢。”


    “以後換作我護著您。”


    謝姨娘冷不丁被她這話逗得笑了起來,強行咽下在喉頭翻湧的複雜晦澀,伸手撫過桑枝夏的鬢角說:“見你處處都好,對我來說就比什麽都強。”


    “今日為了我們折騰一日了,不用在這裏陪著我們,我送你迴去休息。”


    盡管有無數的話想跟自己的女兒說,可當娘的都舍不得自己的兒女受累。


    謝姨娘當即就要起身送桑枝夏,誰知桑枝夏卻朝著門外抬了抬下巴,話未出口眼底就先蕩開了笑:“不用您送,徐璈等著我呢。”


    她這邊沒安置好,徐璈不可能會走的。


    謝姨娘意外地朝外看了一眼,愣了一瞬長長舒出了一口氣:“好,那你趕緊隨他迴去。”


    “夜裏風涼,不許在院子裏多逛,快些迴屋知道嗎?”


    桑枝夏確定沒有遺漏的地方,不得已順著謝姨娘的話讓桑延佑把自己送到了院子裏,果然在院門處看到了等著的徐璈。


    徐璈守在這裏,既不會聽到屋裏人在談論什麽,也能在桑枝夏出來的時候及時發現。


    桑延佑眼尖看到他胳膊上抱著的披風,忍著不滿哼哼了兩聲,拉著桑枝夏的手撒嬌似的說:“姐姐,我明日天一亮就來找你好不好?”


    “你都好久沒有陪我了。”


    “我……”


    “你是得天一亮就來。”


    徐璈把披風展開搭在桑枝夏的肩上,要笑不笑地瞥了桑延佑一眼,微妙道:“習武之人當起五更歇半夜,遲了可不行。”


    桑枝夏:“……”


    徐璈麵不改色,在桑延佑震驚的目光中微笑道:“不信你問你姐姐,家中幾個小的是不是早起隨我習武?”


    這話倒是事實。


    甚至連徐嫣然和徐錦惜也都在內,幾小隻每日早起習武已成習慣。


    徐璈在家時就是徐璈親自帶,徐璈不在家的話,就是老爺子盯著,但無論酷暑嚴寒,還是刮風下雨,的確是每日不落。


    桑枝夏略一琢磨猜到徐璈此舉的意思,頓了頓摸了摸桑延佑揚起的腦袋,愛莫能助地說:“你姐夫說的是真的哦。”


    “不光是明日,從明天起日日都當如此。”


    “快迴去睡覺,明日到了時辰我讓明陽哥哥來叫你,好不好?”


    桑延佑心裏的懷疑被桑枝夏的話打消,雖是舍不得讓桑枝夏走,可還是逼著自己放開了手,隻是走之前還不忘瞪了徐璈一眼,像是在嫌棄他打擾了自己跟姐姐相處。


    徐璈玩味地勾起唇角,桑枝夏目睹全程有些好笑:“你想借著一同習武的機會,讓他快些跟徐明陽他們熟悉是好事兒,可怎麽香的從你嘴裏出來好像都帶了刀子?”


    “你倆到底是怎麽嗆起來的?”


    桑枝夏百思不得其解。


    徐璈不以為意:“當小舅子的,哪兒有看姐夫順眼的?”


    再說了,桑延佑一直覺得他不是個好人,隻是暗暗甩幾道眼刀,想給他上幾滴眼藥,沒大吵大鬧要跟他生死決鬥,這小玩意兒的耐性已經很不錯了。


    換作是他……


    徐璈稍微想了想,唏噓道:“等到嫣然和錦惜以後長大嫁人了,我看妹夫時的耐性說不定還比不上他呢。”


    桑枝夏被氣笑了:“就這點兒出息。”


    “你就不能大度點兒?”


    徐璈坦誠地嘖了一聲,搖頭說:“那可太難了。”


    徐璈說著牽著桑枝夏慢慢往迴,嘴裏扯著徐錦惜來日嫁人這種沒影兒的廢話,一通蠻不講理的胡言亂語,徹底打散了桑枝夏心頭無形的悵然。


    等進屋時,桑枝夏一路忍笑忍得都肚子疼。


    “你可住嘴吧。”


    徐璈悻悻閉嘴,蹲下身把桑枝夏的鞋脫了,按照胡老爺子教的手法慢慢地按著桑枝夏小腿上略顯浮腫的位置,慢條斯理地說:“總之,枝枝你把心放在肚子裏,別的有我呢。”


    他嶽母實在膽弱,再加上存了萬般不想給桑枝夏添亂的心,若是無人迫使其變得主動,隻怕是恨不得把自己栽在小小的北側院裏,也會自覺圈著桑延佑不許他出來給任何人添麻煩。


    可長此以往都這樣絕對不行。


    先把桑延佑從北側院弄出來,等這小子跟徐家的其他娃娃混熟了,往後的事兒就是順理成章,怎麽都好辦了。


    至於那個在他們口中不幸壯年奔赴了黃泉的嶽父,以及那位所謂的賢德的嫡母等人……


    徐璈眼中冷色一閃而過,唇角微微下壓。


    風都起了,那就不能讓這些人過得太舒坦了,會有麻煩去找上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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