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不放心地說:“那萬一主母震怒,對我娘不利怎麽辦?要是她想滅口的話,那……”


    “不會。”


    徐璈慢慢地鬆開桑枝夏攥緊的手指,不緊不慢地說:“我都已經安排好了。”


    “她自己病痛不斷,家中子女也事事不順,再加上桑大將軍仕途受挫,天相衝撞之說早已深入人心。”


    “這種時候,出自道士神棍之口的批言比什麽都管用,她會忍著怨恨好好聽話的。”


    礙於道士所言,桑夫人唯恐變故再增,不敢要任何人的命。


    而謝姨娘即將打著養病的名號被送往城外清涼觀,她誕育的幼子也會在前往道觀探望的途中遇劫匪突襲。


    徐璈在腦中反複思索過所有細節,確定無所遺漏後說:“清涼觀會起一場大火,無人生還。”


    “到時候我們的人會把嶽母和小舅子接上,一路護送,直到安然抵達西北。”


    等到了西北,桑家認定死了的人不會再追究。


    往後不管是贍養丈母娘還是教養小舅子,都可依照桑枝夏的心意行事,不會再受到任何人的限製。


    徐璈從很早就開始謀劃此事。


    期間設法讓趙忠全把小舅子收作了弟子,為的是讓那個丁點兒大的小娃娃能率先走出桑家的大門。


    至於丈母娘就更好辦了。


    一個失了寵還是主母眼中釘的小妾,她的死活去留其實無人在意。


    至於桑家主母纏綿病榻的身子……


    徐璈唇邊泄出一絲冷色,心說病一場損些壽數算什麽呢?


    桑枝夏在閨中時受過無數委屈,一度險些丟了小命,全都是拜這位主母之福。


    徐璈沒直接要她的命已經是很客氣了。


    桑枝夏反複把徐璈的話在腦中過了數遍,忍不住說:“這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安排的?你怎麽從來沒跟我說起過?”


    “因為事兒還沒辦好,不想讓你空歡喜一場。”


    徐璈伸手撫過桑枝夏鬢角的碎發,輕笑道:“本來人到西北之前是不想跟你說的,總怕你掛心。”


    “可現在眼看著你是越來越擔心了,總不好再瞞著。”


    桑枝夏張了張嘴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是眼角無端染上了一抹微紅。


    徐璈見狀哭笑不得地說:“枝枝,咱們可不興掉金豆啊。”


    “剛到家所有人的眼睛都在你身上掛著呢,你要是進屋哭了一場,出去我非得被一家子人生扒了這層皮。”


    桑枝夏本來是不想哭的。


    可孕期情緒起伏不受控製,徐璈話剛說完眼尾就被浸了一層濕潤,沒有聲音眼淚珠子卻失控地往下掉,怎麽都止不住。


    徐璈起先還能見縫插針哄一哄,等實在沒了法子,就隻能是舉著帕子擦眼淚,一句都不敢插嘴。


    桑枝夏情緒失控翻騰了一番,也不知什麽時候就靠著徐璈睡了過去。


    徐璈小心翼翼地把睡著的人抱到床上安置好,確定一時半會兒不會醒,才輕手輕腳地出了臥房。


    臥房外的小院子裏,幾小隻怒目而視,圓溜溜的眼睛都裝滿的全是憤怒。


    徐嫣然氣得小臉通紅,放低了聲音咬牙:“大哥你到底在搞什麽?”


    “大嫂現在有孕在身,你為什麽要氣她?”


    徐璈麵無表情地說:“我沒有。”


    “我……”


    “我都聽見了!”


    徐明陽嗷一嗓子喊了被徐嫣然掐得齜牙,捂著被掐的胳膊齜牙說:“我們剛才來給大嫂送甜湯,我都聽見大嫂在哭了!你還狡辯說自己沒有!”


    “徐明陽你……”


    “大哥,你不對。”


    徐明煦小臉板得冷冰冰的,一張與徐璈相似了五分的臉上寫滿了不讚同,一板一眼地說:“胡爺爺都跟嫣然姐姐說了,大嫂現在不能受委屈,不然對身體不好。”


    “就是。”


    徐錦惜惱火徐璈把桑枝夏帶走一出門就是大半年,氣得鼓著腮幫子說:“大哥就是不好。”


    “大哥你等著,我這就去找娘告狀!”


    “我要讓娘來打你手板子!”


    端著甜湯的幾小隻義憤填膺轉身就跑,徐璈手慢了一刹沒抓得住,等追出去的時候,欻欻投來的就是幾道斥責的目光。


    在眾多眼神的責怪中,徐璈百口莫辯地閉上了眼。


    被徐明輝安置好的住處的齊老見了嗬嗬一聲,意味不明地拍了拍徐璈的肩:“好小子。”


    齊老背著手慢悠悠地出了大門,隻說自己要出去逛逛。


    徐璈扭頭盯著自己被拍過的肩,捕捉到鼻尖縈繞的一股甜香,臉色驟變。


    “老東西你給我站住!你是不是又給我……”


    “哎呦,這麽熱鬧呢?”


    江遇白不請自來,輕車熟路地進了徐家的大門,胳膊一伸就把徐璈攔住了。


    江遇白無視徐璈臉上的陰沉,笑嘻嘻地攬住徐璈的肩膀說:“我總算是把你等到了,我還以為你不想迴來故意躲著我呢。”


    徐璈本能地想把江遇白推開,可側頭一看他勾著自己肩膀的手,鬼使神差地把手收了迴來,話聲淡淡:“這裏是我家。”


    “我迴家怎麽了?”


    “沒說你怎麽,你當然能迴家。”


    江遇白一副哥倆好的架勢勾著徐璈,唏噓道:“你不在家的時候,徐明輝使勁兒使喚我,活兒我都幫你幹得差不多了,你是不是也應該跟我去看看?”


    徐璈和桑枝夏比預計的時間晚了一個月到家,秋收的各項事宜已經做了個七七八八。


    現在剩下的就是記糧入倉,江遇白等的就是這一日。


    畢竟秋收一年一次,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


    要是不抓緊時間在糧食有了具體去向之前截胡,這杯羹就不一定能分到手了。


    江遇白抓著徐璈就要往外走,沒走出去幾步奇怪道:“你身上怎麽一股甜滋滋的味兒?偷嫂夫人的胭脂抹身上了?”


    徐璈一言難盡地看他一眼:“想知道?”


    江遇白好奇地湊近還仔細聞了聞:“是什麽?”


    “不知道。”


    徐璈在江遇白莫名的目光中,認真地說:“起碼目前不知道。”


    “不過揭曉答案的時間應該不會太晚,最遲明早就知道是什麽了。”


    齊老收拾他從不等隔夜。


    上一次中招也是這樣,見效很快的。


    身邊有個睚眥必報的老毒物,驚喜就是來得這般突然。


    徐璈推開幾乎掛在自己身上的江遇白大步往前,江遇白狐疑地聞了聞指尖殘留的甜香,古怪道:“不就是個胭脂麽?這還能有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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