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使勁兒折騰一圈,為的就是給藏著齊嫣兒的人折騰出有餘地的時間。


    盡管暫時不知道孟培他們用了什麽法子把人悄悄弄進了安城,可過程不要緊,桑枝夏更在意的是結果。


    人活著送進了安城,這一路的心思就沒白費。


    白成仁就在前方不遠處,再跟過去徐璈還攆著就不合適了,他必須在被白成仁發現之前混出去。


    桑枝夏放慢了馬的速度,不動聲色地對著徐璈做了個手勢:撤吧。


    徐璈見了手指搭在馬的鬃毛上輕輕一點,原本好好的宋六毫無征兆地停下來,不等被堵在後頭的人憤怒出聲,雙眼一閉直挺挺地朝著地上倒了下去!


    “哎呦!”


    “死人了?!”


    緊跟著桑枝夏的靈初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扯開嗓子就喊:“瞧這樣兒是累死的啊!”


    “了不得了不得,這體麵麵吃皇糧的人,無戰無難的居然被活活累死了,到底辦的是多了不得的差事,值得把命都賠進去?”


    “住嘴!”


    陳大人聞聲本想嗬斥,誰知一扭頭發現聞聲看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來不及多想就怒道:“來幾個人把他弄走!”


    “不許看了全部都散開!不許在這裏停留!”


    倒下去的宋六看起來真的很像死了,被人抬死豬似的抬起來也沒半點反應。


    偏偏屋漏又見連夜雨,滿臉是泥的大高個也捂著嘴咳,動靜大得一口氣下去了都讓人擔心,下一口是不是還能喘得上來。


    陳大人心力交瘁實在是什麽都顧不上了,唯恐都到了安城還折騰出幺蛾子,趕緊暴躁地說:“都滾!”


    “滾迴暫歇的地方老實待著,不舒服就去找大夫,死也別死在有人看得見的地方!”


    陳大人嗷一嗓子惱完,早已撐不住的人自覺地撤了出來,零零散散的十來個,臉色差得一個更比一個像被鬼上身。


    桑枝夏好整以暇地挑眉看著,全然一副樂子不錯的戲謔模樣。


    陳大人心頭狠狠一梗,氣急地拔高了聲音:“其餘人跟上!”


    “快!”


    “到了前頭就能休息了,都給我撐住!”


    陳大人說完惡狠狠地剜了桑枝夏一眼,含恨的聲音都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總督大人可就在前頭了。”


    “等到了地方,你……”


    “你放心。”


    桑枝夏一臉我早就看透你的了然,慢條斯理地說:“等見了總督大人,我比現在還囂張。”


    徐璈一股腦給她扒拉了那麽好幾個大靠山,這種時候不踩著白成仁的臉浪,什麽時候浪?


    桑枝夏一點兒沒打算客氣。


    陳大人再一次被氣得頭暈目眩,狠狠咬牙後冷笑道:“但願你說話算話,別忘了自己現在的姿態!”


    “後邊的都抓緊跟上!快!”


    與此同時,被團團看守得蒼蠅都進出困難的客棧內,有人走到白成仁的身邊低聲說:“大人,陳秀他們迴來了。”


    飽受煎熬的白成仁歘一下睜大了滿是血絲的眼,沙啞道:“人找到了?”


    傳話的人小心翼翼地低下頭,斟酌著說:“迴大人的話,暫時還沒找到。”


    按理說是不該如此的。


    齊嫣兒是個累贅的廢物,被人救走後也是個甩不脫的負累,帶著她的人跑不快,人手下足了追蹤起來不難。


    可蹊蹺就蹊蹺在,這人仿佛是原地消失了一般,怎麽都尋不出痕跡。


    從齊嫣兒被劫走到現在,白成仁手中可調動的人手已經全部派出去了,各處也在不斷傳迴消息。


    然而沒有一個是白成仁想聽的。


    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樓上的齊老不配合,揚言在見到齊嫣兒之前,不可能會把說好的印信準時送出。


    那一堆分不清子醜卯寅的淩亂印章就在白成仁手裏,可就算是全都攤在桌上,白成仁也不敢貿然下印。


    下錯了麻煩就大了。


    鹽亂一事未平,仍在蜀地的兩個欽差雖是早已被他拉攏,可一床被子蓋不住所有的醃臢,蜀地不能再出風波了。


    絕對不能再出差錯。


    白成仁強忍著不悅說:“既是還沒抓到,他迴來做什麽?”


    “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形勢了,難不成還想等著本官給他邀功嗎?!”


    被嗬斥的人深深垂首,在白成仁勃然而出的怒氣中輕輕地說:“據說陳秀抓住了與齊嫣兒下落有關的重要人證,疑似與劫走齊嫣兒的人是同夥,所以……”


    “同夥?”


    白成仁唇角無聲拉緊,沉沉道:“人到哪兒了?”


    “現在就……”


    “總督大人就這般心急想見我?”


    被一路押送至此的桑枝夏眉眼含笑,腳剛邁進了門檻,就望著坐著的白成仁勾起了唇:“白總督,聞名不如見麵啊。”


    白成仁在蜀地一手遮天慣了,已經記不清多少年沒人用如此輕慢的語氣與自己說話,猛地一怔後愣是忘了嗬斥桑枝夏的無禮。


    站在白成仁身後的人裹著怒掃了桑枝夏一眼,隱帶壓迫地說:“放肆!”


    “見了總督大人,還不趕緊跪下?!”


    “跪?”


    “我無錯無過,莫名其妙就被人扣上了一頂同夥的髒帽,我為何要跪?跪下豈不是顯得我心虛了麽?”


    桑枝夏反駁得理直氣壯,在陳秀堪稱見鬼的驚恐目光中徑直走過去坐下,眼裏完全看不見白成仁似的,淡淡地說:“再說了,有錯者跪之,無錯者何須要跪?”


    “我今日是來找總督大人要說法的,可不是來認錯認罪的。”


    衝著桑枝夏嚷的人驚呆了。


    跟著桑枝夏一起進來的陳秀也快要嚇瘋了。


    “你……你快住嘴!”


    陳秀衝上前打斷了桑枝夏滿嘴的狂言,在桑枝夏不屑的目光中小碎步狂衝上前,湊在白成仁的耳邊飛快嘀咕。


    白成仁聽完眉心擰出了小山丘,落在桑枝夏臉上的目光充滿了審視:“陳年河?陳家的人?”


    桑枝夏把玩著手中的茶盞蓋子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陳秀生怕罪過連累到自己身上,火急火燎地說:“是陳將軍的印沒錯,下官特意仔細看了數遍,就是……”


    白成仁擺手掐斷陳秀的辯解,要笑不笑地看著桑枝夏:“陳年河常年在邊關鎮守,入西北後更是少有音信。”


    “可本官與陳年河也算相熟,怎麽不知陳家還有你這麽一號人物?”


    “相熟?”


    桑枝夏目光玩味地看著白成仁,麵帶唏噓:“總督大人這話隻怕是說得不對。”


    “來蜀地之前將軍與我說過,跟總督大人見麵不多但再見不言,隻恨不可當街提拳以對。”


    “如此交情,應當算不上多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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