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培說完跟腰折了似的深深往下一躬,瞧架勢像是恨不得當場以頭搶地。


    桑枝夏艱難忍笑:“呦嗬,這陣仗倒是鬧得我不太好意思了。”


    孟培自知衝動鬧了笑話,麵紅耳赤地縮著脖子也不吭聲。


    沈安竹在桑枝夏打趣的目光中強忍著焦急,自責道:“是我跟他沒交代清楚,這才鬧了誤會,萬幸的是沒鬧出更大的禍。”


    桑枝夏用手掩著嘴咳了一聲,知機的配合道:“無礙,我也沒惱。”


    沈安竹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大口氣,話中不自覺地帶出了擔心:“這呆子空長了個豬腦殼沒裝半點腦子,多有冒犯都是他的錯,認打認罰都可依你的心意來,我們絕無二話。”


    桑枝夏正想說打罰就算了,畢竟事兒都過了還一道進了趟匪窩,這時候再算賬很沒意思。


    誰知話還沒出口,就聽到沈安竹說:“您要是不見怪的話,要不先把解藥給他?”


    桑枝夏被解藥二字砸得有些發懵,腦中閃過一道畫麵,不可避免的有些尷尬。


    沈安竹見她不說話,急得眼更紅了。


    “既是有錯在先,桑東家想怎麽罰都行,可……”


    “可我沒有解藥啊。”


    桑枝夏在沈安竹驚愕的目光中無奈聳肩,哭笑不得地說:“無中生有的東西,我上哪兒去給你現場變一個出來?”


    這下不光是沈安竹愣住了,就連孟培都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孟培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沈安竹,急於自證清白似的張嘴就說:“那日我逃出來你不是讓我吃了個什麽毒嗎?”


    “我真吃下去了!”


    “你給了我就……”


    “我知道你吃了啊。”


    桑枝夏雙手一攤,好笑道:“事實上你要是沒吃,我也不可能放你出去。”


    “對了忘了問你,人參丸好吃麽?”


    孟培耳邊反複迴蕩人參丸這幾個大字,表情徹底呆滯。


    沈安竹先是驚訝後是覺得滑稽,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試探道:“人參丸?”


    “他吃的是……”


    “是補氣血的人參丸。”


    桑枝夏好性子地解釋了一遍這藥丸的功效,末了有些唏噓:“當時手上也沒別的了,順手分了一顆我吃的給你。”


    “那可都是聖手精心調配的好東西,你就沒嚐出半點兒滋味來?”


    孟培本就姹紫嫣紅的臉瞬間變得更加精彩紛呈,沈安竹臉上的擔憂逐漸演變成了一言難盡。


    “孟培,你是豬腦子嗎?”


    孟培被罵得不敢頂嘴,大臉上堆滿了不可言說的委屈,梗著脖子哼哼:“吃得急,我哪兒知道那是什麽味兒的?我……”


    “閉嘴吧算我求你了。”


    沈安竹生無可戀地堵住孟培丟人現眼的嘴,再看向桑枝夏時滿臉愧色:“實在不好意思,他……”


    “我以後會把人看好不給你們添麻煩的。”


    桑枝夏死死地掐著掌心沒讓自己笑出聲來,強撐著正色點頭:“那就好。”


    “對了,今晚你便要起程,這事兒知道了嗎?”


    沈安竹嗯了一聲:“趙大人跟我說了,我會準時的。”


    多年夙願得解的希望就在眼前,誰不積極都有可能,唯獨沈安竹不可能耽誤。


    桑枝夏了然一笑,目光落轉在神色緊張的孟培臉上,玩味道:“你此去京都路遠時長,你是獨自前往,還是……”


    “我跟她一起去!”


    沈安竹還沒接話,孟培就急吼吼地喊:“你走哪兒我跟哪兒,咱們說好的再也不……”


    “唔唔唔!”


    沈安竹反手往孟培嘴裏塞了塊手帕,耳根清淨的瞬間也不由自主地紅了臉,話都說得不利索:“這呆子是個沒腦子的,沒人看著也不知道會鬧出什麽樣兒的禍。”


    “青城山那邊的人都已經分批下山安置好了,我去京都留他獨自在一處不妥,我準備帶著他一起,可以嗎?”


    急赤白臉的孟培聽到這話也不急了,心滿意足地咬住了堵嘴的手帕,桑枝夏甚至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條瘋狂掃地的大尾巴。


    原來傷人的野狼變成大狗,隻需要放出一個沈安竹嗎?


    隻是沒腦子?


    這話隻怕是不盡然。


    一個能在虎威山當上了二寨主,甚至還能順利帶人叛逃出寨的人,怎麽可能會是個蠢的?


    桑枝夏垂眸斂去戲謔沒想多言,失笑道:“當然可以。”


    “收拾好自己隨身要帶的東西,到了時辰會有人去叫你們。”


    沈安竹得到了想要的答複,終於卸下了心頭的巨石,摁著孟培再次對桑枝夏賠禮道謝,目送桑枝夏離開後,才忍無可忍地掐住了孟培的胳膊。


    “你下次再做什麽的時候,就不能稍微動一動腦子嗎?!”


    “你知不知道如果當時給你吃的不是人參丸,是真的毒藥的話,會是什麽後果?!”


    “人家要是真的動了殺心,你是真的會死的知不知道?!”


    孟培被掐得不斷齜牙吸氣,苦著臉說:“可不是你說的我沒腦子嗎?”


    沈安竹氣急:“我就是那麽一說,你真就不長了?!”


    “你那麽聰明,我一直跟著你也沒有用得上腦子的時候啊……”


    孟培自己理虧偏偏還理直氣壯,一邊搓自己被掐得生疼的胳膊一邊嘟囔:“你一直帶著我不就成了?”


    “動腦子的事兒你都吩咐好了,我費勁兒長那玩意兒做什麽?”


    “你……”


    “我跟你個蠢的說不明白!”


    沈安竹氣急敗壞地踹了孟培一腳甩手就走。


    孟培樂嗬嗬地攆上去絮叨:“我聽人說京都的風沙大,天氣也跟咱們這邊的不一樣,你說我是不是該多準備些厚實的衣裳?”


    “還有還有,咱們都沒有銀子,路上的盤纏真的有人包了嗎?是隻管吃住還是給零花啊?”


    “吃得多的也都管嗎?萬一人家嫌我吃得多不想給錢了怎麽辦?”


    孟培跟個嘴碎的八十老太似的粘著不放,嘴裏說出的話一句更比一句驚人。


    沈安竹實在是忍不住了,拽著人逃似的往自己暫住的客房躥:“別丟人了……”


    “孟培你真的夠了!”


    拉扯著吵嘴的兩人一道走遠。


    桑枝夏在走廊拐角恰好什麽都聽到了,失笑扶額,對著身後的靈初說:“去備個三個荷包,一個裝一百兩銀子給趙大人和沈安竹他們送去。”


    “還有,記得跟送他們迴去的人說,一路上的吃喝不拘銀兩可以大方些,別讓吃得多的人餓著。”


    靈初垂首應是,正要走時聽到桑枝夏幽幽補充:“我帶著的藥丸還有多的?”


    靈初愣了愣,下意識地說:“有。”


    “胡老爺子擔心您此番外出途中會有不適,特意多配了幾瓶。”


    都是些養身補氣血的好東西,隻可恨良藥注定苦口,那玩意兒是真的很難吃。


    桑枝夏滿眼悻悻地嘖了一聲,對著孟培和沈安竹走遠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找出一瓶整的跟銀子一起送過去,就說我額外送的,不放心的話可以多吃幾顆,免得孟培說沒嚐出味兒。”


    這話乍一聽是沒毛病。


    可靈初腳下一頓,開始遲疑:“東家,那是胡老爺子給您配的,還說……”


    “說什麽?”


    桑枝夏坦坦蕩蕩地說:“我吃不完了,勻一些出去給別人嚐嚐味兒怎麽了?”


    “可……”


    “靈初。”


    桑枝夏打斷靈初的話,笑眯眯地說:“你別忘了你們首領說要抽你鞭子的時候,是我幫你說的情。”


    靈初:“……”


    桑枝夏:“你們少主也說了,你事事都得聽我的。”


    靈初:“…………”


    眼見靈初不吱聲了,桑枝夏滿意地笑了:“就這麽辦,你不會出賣我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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