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滿臉的欲言又止,嘴剛張開就看到桑枝夏從發間弄出了一根細細的鐵絲。


    彎曲的鐵絲掰直尾巴留出個弧度,順著鎖眼直接捅了進去。


    齊老表情微妙:“這鎖隻怕是不好……”


    哢嗒。


    一聲清脆的彈響,齊老到嘴邊的話囫圇卡在了嗓子眼裏。


    巴掌大的銅鎖已經被打開了。


    桑枝夏把打開的扔到地上,低頭又抓起了齊老腳上的另一個鎖頭:“能開。”


    “區區一個直頭鎖,哪兒用得上什麽鑰匙?”


    “有手就行。”


    這樣的鎖如果是在家裏,徐明陽都用不上鐵絲這種東西,剝個雞蛋的功夫就能一次開仨。


    眨眼間打開的兩把鎖成了讓人閉嘴的鐵證,齊老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突然輕了許多的雙腳,眼中閃爍的都是恍惚。


    “這……”


    “這就打開了?”


    桑枝夏把鐵絲掰彎重新夾在頭發上,拍拍手說:“是的,就這麽簡單。”


    “我不知道您跟胡偉是什麽深仇大恨,不過您既是幫了我還出言提點,我幫您開個鎖就當是償了人情了。”


    “今夜多謝,就此別過吧。”


    互不知根底,順帶搭把手,適可而止最佳。


    交淺言深可是大忌諱。


    桑枝夏說完站了起來,抓起裝了各種毒藥的布袋作勢要走。


    齊老深深吸氣後突然出聲:“等等。”


    桑枝夏狐疑轉頭。


    齊老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聲音無比溫和:“你是想去下毒吧?我幫你?”


    “想殺誰都可以。”


    齊老展現出的生猛,再一次讓桑枝夏陷入不可名狀的沉默,以至於桑枝夏掙紮了半天隻擠出了一句:“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我也沒想那麽狠?”


    她隻是想稍微搞點小動作,進而方便徐璈找東西。


    大開殺戒這種事情,單槍匹馬的何必呢?


    在人家的地盤上,跟窩在大本營裏的山匪玩兒什麽命?


    秋後算賬才是最高性價比!


    桑枝夏不是很想多個人,沉默著掙紮。


    齊老卻一臉的老神在在:“可。”


    “你想怎麽都行。”


    “走吧,免得你不會用,浪費了老夫難得的好東西。”


    桑枝夏還在衡量站著沒動。


    齊老明明沒迴頭卻笑著說:“別合計了,你那點兒花架子甩不掉我。”


    “我雖然不是什麽好人,可開鎖之恩如同再造,保你小命理所應當,走吧。”


    話音落,桑枝夏還沒來得及拒絕,齊老眼中狠光驟閃,抓起桌板朝外狠狠一翻,咣當一聲巨響炸開!


    門外巡視的人被飛出的桌板砸得狠狠飛了出去,驚唿尚未出口,眼前就是一道血色飛濺而起!


    桑枝夏條件反射地去摸自己的袖袋,空空如也。


    縱身躍出的齊老慢條斯理的收手,指尖夾著的是本應該在袖袋中的柳葉刀。


    雪亮的刀刃上刺目血色緩緩落下,險些頭頸分離的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桑枝夏抱著懷裏的毒藥暗暗抽氣,眼底都是駭然。


    深更半夜的,她到底是一不小心招惹了個什麽殺神?!


    這……


    “小丫頭。”


    齊老出聲打斷了桑枝夏的恍惚,話聲淡淡:“跟上。”


    桑枝夏不想那麽聽話,可手握長刀側身站著的齊老卻沒打算給她打商量的機會。


    打是打不過的。


    跑了被逮更沒麵子。


    桑枝夏艱難權衡後理智地當了鵪鶉,抽了抽鼻子拔腿跟上。


    從藥堂出來的路上,齊老手持長刀大殺四方,威猛之姿讓桑枝夏覺得自己抱了這麽老些毒藥顯得非常多餘。


    壓根就用不上!


    一路大搖大擺地出了藥堂,桑枝夏朝著藏人的竹林裏吹了個唿哨:“大吉?”


    齊老眸色淡淡地掃了一眼。


    從草垛裏爬出來的大吉扯掉插在頭上的雜草,看著多出來的齊老滿眼茫然:“這……他是?”


    “不重要。”


    桑枝夏掐斷大吉的廢話,把抱著的毒藥胡亂分給他幾瓶,飛快地說:“你現在就去把這些東西摻到前頭的酒菜裏,順手能倒多少算多少。”


    大吉原本就是寨子裏的人。


    其餘人現在還不知他的背叛,對他也沒有戒心。


    他去人多的地方最合適。


    大吉麵色慘白接過毒藥,狠狠咬牙說:“成!”


    “我現在就去!”


    大吉一溜煙地跑了,桑枝夏扯了扯布袋子轉頭,齊老笑吟吟的:“叮囑好了?”


    桑枝夏一本正經地點頭:“好了。”


    “您看現在是先去救您的女兒,還是先去找順手的地方下毒呢?”


    桑枝夏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好說話,誰知齊老見了卻隻是笑。


    齊老答非所問:“小丫頭,你多大了?”


    桑枝夏:“十八。”


    “十八了啊……”


    “難怪。”


    “你家裏長輩一定很疼你吧?”


    桑枝夏不太懂為什麽突然開始閑聊,愣了下說:“祖父待我極好,長輩也都和善。”


    “那也就說得過去了。”


    齊老抓起衣擺擦去長刀上的血漬,慢聲說:“原是家中的嬌兒,難怪不知此地髒汙。”


    “走吧,我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順帶送我女兒上路。”


    桑枝夏不敢多提齊老此時不知下落處境的女兒,隻能是提氣盡快跟上,順便在心裏祈禱一下,能早些跟徐璈會合。


    齊老自稱自己被困八年,對山中的地形卻極其熟悉。


    每到一個地方,齊老負責拔刀送在場的倒黴蛋原地下地獄,順手毀屍滅跡。


    桑枝夏隻管打開不知名的各種小瓶子使勁兒抖動,往看得見水的每一個地方撒鹽似的瘋狂投毒。


    途經的山泉打出的水井,有一個算一個,直到手裏抱著的瓶子挨個都空了,桑枝夏才心滿意足地擦了擦額角的汗。


    “取水的地方都安排好了,現在等著就行了。”


    齊老眯眼看著天邊冒出的鴨蛋青,笑得玩味:“你想在哪兒等?”


    “水牢?”


    桑枝夏不確定齊老接下來想做什麽,搓了搓指腹解釋說:“惠三娘冒充我還在水牢裏關著呢。”


    “我要是一直不迴去的話,可能就……”


    “你要等的是別人吧?”


    齊老一句說穿桑枝夏的小心思,要笑不笑地說:“跟你一起上山的人呢?”


    桑枝夏想到不知所蹤的徐璈心裏咯噔一下,麵不改色地說:“我跟另外兩個人一起被捆上山,他們中了迷藥一直都沒醒。”


    “是麽?”


    齊老眼底戲謔不散,撣了撣指尖笑道:“那我就先送你迴水牢。”


    “不過小丫頭,不管你要等的人在哪兒,今日傍晚暮起三分前,必須離開這裏,記住了嗎?”


    “哪怕沒等到,你也必須下山。”


    像是怕桑枝夏沒記住似的,齊老語氣溫和地又說了一遍時辰。


    桑枝夏心頭失控一跳,下意識地說:“如果遲了呢?”


    “遲了?”


    齊老不由自主地揉了揉桑枝夏的頭,輕啞道:“如果遲了,那就活不了了。”


    “此山此地所在的一切活物,都要給我女兒陪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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