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無聲挪遠,徐璈徹底啞巴了似的一聲不吭。


    江遇白也是個奇人,沒得到半點迴應自己叨叨叨的就叨叨個不停。


    桌上的茶徐璈一口沒喝,江遇白倒是把肚子灌了個滾圓。


    天色漸明,江遇白眯眼看著徐璈已經做好的十隻小貓,眼底眸色流轉:“嫂夫人都出去這麽長時間了,是不是也該是時候迴來了?”


    他下的令是出城就把三輛馬車一起截迴來,好把桑枝夏請到上座,好聲好氣的跟桑枝夏打商量。


    可這都半夜過去了,桑枝夏人呢?


    徐璈被念叨得麻了耳朵都不吭聲,聽到這話微妙一嗤,譏誚道:“你不是說來找我的麽?惦記我夫人做什麽?”


    “邀你共謀大事是真,可嫂夫人也必不可少啊!”


    江遇白理直氣壯地說:“別以為我不知道,西北的糧倉和糧種離不開嫂夫人的辛苦,你也撞大運得了個好媳婦兒,不然你哪兒會挖地?”


    別說是挖地了,江遇白敢打包票,徐璈連稻子和麥子都分不清。


    徐璈是江遇白不惜代價也要招攬的悍將。


    可要真論起眼前的當務之急,缺了桑枝夏在地裏獨到的本事,還真是一點兒不行。


    徐璈老神在在的坐著一動不動。


    江遇白緩緩吸氣:“徐璈,我是不是被你耍了?”


    徐璈仍是不吱聲,江遇白歘一下站起來,作勢就喊:“來人!”


    按理說江遇白這麽喊了,不出半刻就會有人出現聽吩咐。


    可話音落下,四周空蕩蕩的耳聞隻剩風聲,以及徐璈手中刻刀從木頭上滑過發出的喀嚓聲響。


    江遇白眸子驟縮,眯起眼說:“跟著追出去的人呢?爺跟前就沒個能迴話的了?!”


    “別喊了,費那勁兒做什麽?”


    徐璈不緊不慢地拂去手掌殘留的木屑,要笑不笑地抬頭:“小王爺有自己的陽關道,我也有自己的獨木橋。”


    “你留在此處的人手二十,此時都捆了手腳堵了嘴,一水兒的都在後頭的廂房裏窩著呢。”


    江遇白看到徐璈站了起來,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你冷靜點兒。”


    “我為了跟你敘舊肩膀頭子還在流血呢,徐璈你可不能在這時候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


    徐璈冷笑出聲,微妙道:“你我到底是誰在趁人之危?”


    “江遇白我告訴你,徐家雖是落魄了,可也斷然沒有向誰搖尾乞憐的道理,小王爺氣勢你在嶺南願意怎麽擺都可以,這麽大的譜少往我的麵前堆,我不吃你這套。”


    江遇白百口莫辯,簡直當場想哭。


    “誰要你搖尾乞憐了?我分明是……”


    “是什麽都給我滾遠點。”


    徐璈打斷江遇白的辯解,冷聲道:“今日一別從此不逢,小王爺兀自珍重。”


    “告辭。”


    徐璈說完拿上自己一晚上的成品,抬腳就走。


    江遇白下意識的想跟上去,腳剛一動迎麵砸來的就是淩厲一掌!


    “徐璈你玩兒真的?!”


    “我不拿這樣的事兒說笑。”


    “你……”


    “嘔!”


    猝不及防的幾招拆解,江遇白反手一抓腰間的折扇想追上去,四肢毫無征兆的一陣發軟,單膝砸地哇就吐出了一大口血。


    徐璈趁人之危重手點穴,看著跌坐在地上滿臉驚駭的江遇白,唇角噙笑:“茶好喝麽?特意給你配的。”


    江遇白渾身乏軟瞪著眼不說話。


    徐璈眉梢剔起個愉悅的弧度,微笑擺手:“藥效三日後自會消散,到時候就自行啟程迴嶺南吧。”


    “就此別過。”


    江遇白眼睜睜地看著徐璈走遠,惱得差點又吐了一口血:“你小子耍詐!有本事你把毒解了,一對一單挑啊!”


    徐璈對身後響起的憤怒充耳不聞,大步流星地出了客棧大門,翻身上馬打了個唿哨,藏在暗處的人緊隨而出。


    眼看著徐璈帶著人頭也不迴地衝出了青陽縣,一直小心躲著不敢大聲喘氣的謝首領連滾帶爬地朝著江遇白衝了過去。


    “少爺?!”


    “少爺您沒事兒吧?!”


    江遇白陰沉著臉咬牙:“我還沒死呢,喊那麽大聲是生怕徐璈聽不見?”


    謝首領緊張地咽了咽唾沫不敢說話,哆嗦著手把江遇白扶起來坐下,著急忙慌的就要去找大夫。


    江遇白咽下嘴裏的解毒藥丸,煩躁地嘖了嘖:“火燒屁股了還是熱油潑腳背了?”


    “徐璈沒想弄死我,吐兩口血急什麽?”


    “可是您……”


    “少廢話,跟上去了嗎?”


    謝首領忍著心驚用力點頭:“按您的吩咐,咱們的人事先在縣城的各個出口都混了一遍,已經有人暗中跟上了徐少主一行。”


    江遇白滿意點頭。


    謝首領戰戰兢兢:“少主,咱們派出去跟著那三輛車的人還沒迴信,按理說徐少主大概率就是三選一追過去,您何苦又鬧這麽一出?”


    他們的人跟上了桑枝夏的馬車,隻要盯準了桑枝夏,還用擔心找不到徐璈嗎?


    江遇白一言難盡地看著他,口吻複雜:“腦子是菜市場的豬肉攤子上現買來安上的?”


    “你還真以為我嫂夫人在馬車裏?”


    徐璈急於擺脫他,最先肯定是要把桑枝夏送走。


    三輛馬車同時出動,看起來的確是可迷惑人心。


    可若布局的人是徐璈,那就不是一手簡單的以假亂真。


    江遇白糟心地啐了一聲,冒火道:“這麽多人瞪大的眼珠子都成了擺設。”


    “那三輛車裏一個都不是,我嫂夫人早就被徐璈那個混賬暗中送走了,這都想不透嗎?!”


    謝首領滿眼呆滯。


    江遇白煩躁擺手:“好生盯著徐璈,別再被他甩了。”


    隻要跟緊了徐璈,還怕徐璈的夫人會找不到麽?


    江遇白強打起精神匆匆安排好了一切,當日下午不知得了個什麽消息,不足暮色就一身低調地出了門沒再迴來。


    次日一早,客棧的後門走出一個挎著籃子的廚娘。


    廚娘是個跛腳,慢吞吞地繞過暗巷朝著熱鬧的集市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來往不斷的人群裏。


    集市後的一個胭脂鋪裏,早已守在此處的靈初快步走上來,低聲說:“東家,咱們可以出城了。”


    打扮成廚娘的桑枝夏長長唿出一口氣,時的方向看了一眼,百感交集。


    這一個個滴溜轉的心眼子,比池塘裏挖出來的藕眼還多!


    真套假,假環真。


    虛虛實實的,她就在局裏都差點被繞了進去!


    桑枝夏悵然道:“徐璈不會有事兒吧?”


    “少主自有法子脫身,您不必擔心。”


    靈初側身指了指備好的隔間,輕輕道:“您去把這一身換了,屬下這就隨您騎馬出城,不會被人發現的。”


    桑枝夏好笑道:“兜了這麽一大圈要是都被攆上了,那位長的莫不是個狗鼻子?”


    “放心吧,追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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