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死危機的脅迫下,堆疊而起橫擋在路上的巨石不再是威脅,很快就清理出了一條可以讓馬車通行的路。


    徐璈看了一眼那些死裏逃生,神色慌張的人,什麽也沒說,隻是下令讓宋六和靈初在後方騎馬跟上,自己親自駕車走在了前頭。


    隨著一聲唿哨出現在密林中射出弩箭解圍的人,從頭到尾沒露出半點痕跡,來時毫無聲響,消失的時候也悄無聲息。


    桑枝夏大概猜到了這些弩箭的來曆,坐在車架邊低聲說:“你不是說隻帶了兩個人麽?”


    “那是哄你玩兒的。”


    徐璈學著她的樣子壓低了聲音:“你放心,無事的時候沒那麽多人。”


    徐璈說完指了指出發前掛在桑枝夏手腕間的哨子:“聞哨聲可動,你要是有事兒的話,把那個吹響就會有人出來。”


    徐璈難得帶桑枝夏出一趟遠門散散心,並不想被過多的人打擾,也不想壞了桑枝夏的興致。


    可出門在外,安全仍是第一位。


    所以哪怕認定自己不可能會讓桑枝夏獨自一人,徐璈也做足了準備,暗中留下了可能用得上的後手。


    桑枝夏沒想到這麽一個平平無奇的哨子還有這樣的用處,手指一撥低聲笑了。


    說話間風中沒了那股刺鼻的血腥氣,桑枝夏下意識地迴頭看了一眼,發現剛才在混亂中活下來的人都連滾帶爬地攆了上來,眉心微蹙。


    “就讓他們這麽一直跟著?”


    “他們不敢不跟。”


    徐璈揚鞭加快了馬車的速度,淡淡道:“荒郊野嶺的,濃厚的血腥氣會引來野獸,他們不跟著咱們跑到有人的地方,就活不到天亮的時候。”


    徐璈懶得計較這些人想拿自己當擋箭牌抵擋山匪的行為,前嫌如此,也不可能有多的善心伸出援手。


    能跟得上跑出這段距離的就活,跟不上的那就自認倒黴,活該去死。


    桑枝夏想到危難關頭這些人鬧出的動靜,撇撇嘴沒說什麽,隻是默默裹緊了身上的披風。


    注意到她眼底的倦色,徐璈軟了嗓子說:“再顛一會兒就到地方了。”


    “進車廂裏眯一會兒,到了地方我叫你。”


    桑枝夏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趕路的途中本來就累,再加上無端受了一場驚嚇,睡過去就沉沉的也不知今夕何夕。


    等桑枝夏睜開眼的時候,她已經不在馬車裏了。


    不算精致的門窗,屋裏還擺了一張吃飯的小桌和幾張凳子,門外安安靜靜的也聽不到人說話的聲音,好似昨夜的驚險一刻都是夢裏的錯覺,一覺睡醒就什麽都不剩了。


    桑枝夏看了一眼漏窗而進的日光判斷了一下時間,起身收拾好自己推門而出。


    宋六守在門外,看到桑枝夏出來了恭敬垂首:“東家。”


    桑枝夏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客棧,奇道:“這是什麽地方?”


    “這是青陽縣。”


    宋六低著頭說:“昨夜按少主的意思,往前多走了一截,是今早破曉時候進的青陽縣。”


    徐璈有自己的考量。


    原定的去處是一個小鎮,那裏距離山匪為禍的老巢距離太近。


    萬一再生變故,小鎮中不好做出應對,不如直接進了縣城行事方便。


    桑枝夏睡得迷迷糊糊的,什麽時候被徐璈抱著進了客棧都不清楚,聽完唔了一聲,沒看到徐璈很是奇怪:“其餘人呢?”


    宋六臉上閃過一抹難色,低聲道:“東家現在無事的話,要不下去看看?”


    桑枝夏不解眨眼。


    宋六苦笑道:“少主好像遇上了個難纏的人物,您去了說不定正好是解圍呢。”


    桑枝夏腦中白光一閃,福臨心至:“是昨晚那個書生?”


    那個人果然是不對勁的麽?


    桑枝夏在宋六的帶領下繞過走道,緊接著就發現了客棧裏的氛圍不是很對勁。


    透過走道和窗戶可以看到外頭的街麵,人來人往的並不少。


    可偌大的客棧卻尋不出多的人,冷清異常。


    桑枝夏不動聲色地挪開目光,看到僵硬的杵在櫃台後的掌櫃和不敢亂動的夥計,唇角無聲向下。


    這可不像是徐璈做得出的事兒。


    許是注意到了桑枝夏的沉默,宋六輕輕說:“少主也是不得已為之。”


    “東家您見了那位便知道了。”


    那位?


    桑枝夏心頭疑雲漸起,走到後院看到兩個身穿黑衣的男子一左一右站在門口。


    桑枝夏腳下微頓,失笑道:“我是不方便進去嗎?”


    “您說的哪兒的話。”


    其中一個黑衣男子笑吟吟的,側身對著桑枝夏做了個請的姿勢,客客氣氣地說:“少爺吩咐過,您是貴客不可怠慢。”


    “隻要是您想去的地方,不拘是哪兒都是可行的。”


    此人出人意料的恭敬讓桑枝夏莫名覺得不太踏實,正遲疑間就聽到了徐璈的聲音:“枝枝?”


    徐璈的臉色不太好看,快步走出來把桑枝夏拉到了自己的側麵,眸色深深:“江遇白,你這是什麽意思?”


    “哎呦,你這話說得可真真是傷人心了。”


    被叫做江遇白的書生頂著一張受傷失血而慘白的臉走出來,滿臉苦色:“徐璈,我是來跟你敘舊的,結果你……”


    “我跟你有什麽舊可敘?”


    徐璈不耐道:“你……”


    “怎麽就不能敘了?”


    江遇白一臉哀怨地看著徐璈。


    明明是個大男人,臉上卻扭捏出了深深的幽怨:“咱倆好歹也是十八年前一起滾過泥堆的情分,能敘的內容可比你想的深多了。”


    “再說了,多年不見故人重逢,我這個當弟弟的隻是想跟嫂子問聲好,你至於這麽防著躲著?”


    江遇白幾句話把徐璈的臉氣出了菜色,轉而對著桑枝夏變戲法似的瞬間變了臉,溫儒有禮地拱手問好:“小弟江遇白,給嫂子問安。”


    桑枝夏敏銳地側身避開了他的禮,頷首客氣道:“閣下客氣了,一介村婦當不得如此大禮。”


    江遇白不知想到什麽低笑出聲。


    桑枝夏不動聲色地勾住了徐璈的手指:“你既是有正事兒,我就不耽擱你們了。”


    “隻是我有些不舒服,你要不先送我迴去,片刻再迴來敘舊?”


    徐璈眼中驟添一抹暗色,扔下了江遇白,護著桑枝夏徑直走開。


    最先跟桑枝夏說話的男子作勢要攔,江遇白折扇一晃擋住了。


    “姓徐的那混賬想走,那就誰都攔不住。”


    “他正捧著心尖上的肉挪不開神呢,這時候去討什麽嫌?是皮癢癢了沒挨過揍?”


    黑衣男子無奈道:“少爺,我這不是怕他們伺機跑了麽?”


    “跑?”


    江遇白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似的,扇子一合齜牙冷笑:“小爺為了撞到他跟前都平白挨了一箭了,他還想跑哪兒去?”


    “敢把我扔下自己跑了,老子擇日就上京都皇城,告他的禦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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